第四十二章
    海洋公園的深夜不同于白日的喧囂熱鬧,安逸寧靜。
    霍隨城從樓下房間上來二樓客廳。
    客廳里趙姨頗有些坐立難安。
    小小聰明可愛,平時一口一個姨姨喊得她開心，不把她當保姆，真當阿姨看待。
    她照顧小小這么久，免不了有些私心。
    和那些家長一樣,覺得自己家的小孩哪哪都是好的,淘氣點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小孩嘛,都這樣，誰家不慣小孩？
    更何況平時小小在家也沒怎么淘氣。
    一見霍隨城，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問道：“先生,小小睡了？”
    “嗯，睡了。”
    “您沒打她吧？”
    兀自去倒水的霍隨城頓了頓,回頭看著趙姨，頗有些不敢置信，“怎么……我動過手？”
    雖然平時嘴上總說著雞毛撣子,但也僅僅只是嚇唬兩句,什么時候碰過她一指甲蓋？
    趙姨笑笑,“我就隨便問問。”
    霍隨城喝了兩口水，“沒什么事,問了兩句就睡了,易謙睡了？”
    “已經睡了。”
    “沒事您也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趙姨也知道自己是個外人,很多事不能說,猶猶豫豫應了：“我應該做的,那我去休息了。”
    趙姨走到門口，霍隨城卻突然叫住了她。
    “趙阿姨，我們談談。”
    “談談？”
    “談談小小的事。”
    “小小的事？”
    “坐。”霍隨城坐在沙發上，看著趙姨，說：“公司最近比較忙，這段時間多虧趙姨照顧小小。”
    “這是我應該做的，您想問什么就直說吧。”
    “小小平時在家，聽話嗎？”
    “當然聽話，老實說這些年我服務過幾個家庭，小小是我第一個接觸到的，最乖巧懂事的孩子。”
    趙姨這么說可不完全是為了給小小說好話，平時在家，小小也確實和她所說的一樣，不哭不鬧，很讓人省心。
    “乖巧懂事？”
    “霍先生，您可別覺得我這是在替她說好話，您別看她今天這么鬧騰，在家確實乖巧不惹事，每天放學回家就去老先生房間里陪老先生聊天說話，還給老先生捶腿按肩，端茶送水的，懂事得很。”
    霍隨城挑眉，“那她平時幼兒園放學，也是您去接的她吧？”
    “對，是我。”
    “那她平時有沒有抱怨……我？”看著趙姨不解的眼神，霍隨城解釋，“公司事情忙不過來，沒去幼兒園接過她，在家時間短，也沒能好好陪陪她。”
    “這個您放心，小小挺懂事的，我每天去接她，她都挺高興的，看起來和幼兒園的小朋友相處得不錯。有一次您連續好幾天沒回家，老先生想給您打電話小小都不讓，說是讓您專心工作。”
    “是嗎。”
    “當然了，所以我才擔心您誤會她，她平時也不像今天這樣調皮，可能是在家久了，第一次來游樂園所以才這么高興。”
    趙姨是個外人，有些話不是她能說的。
    但實在沒忍住。
    “霍先生，您別怪我多嘴，我服務過幾個家庭，照顧過幾個小孩，父母都是大忙人，常年不著家，那幾個小孩性格方面……”趙姨搖了搖頭，“您工作忙，老先生身體也不好，小小懂事歸懂事，但終究只是個小孩，小孩都需要父母的陪伴，如果您能多抽出點時間陪陪她，無論是成長還是性格方面的塑造，都是有好處的。”
    霍隨城指間無意識摩挲著。
    那小家伙總是能在做錯事的時候‘化險為夷’，一次兩次，次數多了套路還真有點眼熟。
    “老爺子說她挺聰明的？”
    “聰明！小小是我見過的小孩里面最聰明的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哪有她這么能說，大人說的話她都聽得懂，腦子里點子一個又一個，您看易謙就知道了。”
    霍隨城若有所思點頭。
    “我明白了，多謝您。”
    “我應該的。”
    趙姨回房休息后，霍隨城站在陽臺沉思。
    看起來沒什么破綻，可是那小鬼古靈精怪的性格總讓他感覺不對。
    哭得那么傷心，平時在家也沒看她有說的這么可憐。
    在家怎么調皮，在外面還是怎么調皮，也就做錯事的時候傷心委屈地在他面前哭。
    好幾次了吧。
    霍隨城回想起從前，還真是。
    “霍叔叔。”易謙穿著睡衣，睡眼惺忪站在房門口。
    霍隨城回頭，“怎么了？”
    易謙抿嘴，“今天的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小也不是故意的。”
    霍隨城的沉默讓易謙誤以為還在懷疑，伸著脖子紅著臉再次強調：“真的！我們不是故意的，我……”
    霍隨城朝他招了招手。
    易謙慢吞吞走到霍隨城跟前。
    “你媽媽去拍戲了，爸爸出國，你經常一個人在家嗎？”
    易謙搖頭，“不是，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
    “以前，媽媽拍戲，爸爸會在家，爸爸出國，媽媽會在家陪著我，而且，家里也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還有太爺爺。”
    霍隨城沉默片刻，不甘心又問了一句：“你爸爸工作那么忙，哪來的時間陪你。”
    “不忙，他每天晚上都會回家給我講故事。”
    “……”霍隨城沉默，“我知道了，你回去睡覺吧。”
    “那霍叔叔原諒我了？”
    “既然你道歉了，叔叔就原諒你，下次不能再這么調皮了，記住了嗎？”
    易謙點頭，“我記住了！”
    得到霍隨城原諒的易謙終于放下心里那塊大石頭，回房安安心心睡覺。
    霍隨城轉身下樓去往套房樓下房間。
    床上鼓鼓的一團安安靜靜，顯然睡了。
    霍隨城腳步輕緩走到床邊，將蓋在她臉上的被子拿下去些。
    “再相信你一次，小騙子。”
    霍小小長密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睡夢中翻了個身，沉沉睡了過去。
    ————
    早上八點的游樂園開了，各大園區涌進不少游客。
    一天一夜的‘爸爸去哪兒’就此落下帷幕。
    “爸爸……”
    “起床，我們回家。”
    霍小小打著哈欠爬起床，懨懨的提不起精神，在霍隨城身上一路睡了回去，哈喇子流了一地。
    到了霍公館，霍隨城將坐在寶寶座椅上睡覺的霍小小叫醒，擦了擦她嘴角，“小小，醒醒，到家了。”
    霍小小睜眼茫然看著她爸。
    “昨晚上不是睡得很早嗎？怎么還怎么困？”
    霍小小一個激靈驚醒，“困。”
    霍隨城將她抱下車，就瞧見屋內的霍老先生板著臉走了過來。
    “你個小沒良心的，還知道回來！”
    “爺爺！”霍小小笑容滿面朝著霍老先生伸出了手，“我好想你啊！”
    板著的臉瞬間堆滿了笑，一把將小小抱了起來，邊走邊笑著教訓她：“一個電話也沒有，我還以為你不記得爺爺了！”
    “記得記得，我睡覺都在想爺爺，所以一大早就催著爸爸回來了！”
    看著爺孫倆一天沒見如隔三秋的架勢，霍隨城無奈，帶著易謙進了門。
    一上午，霍小小喋喋不休將自己在游樂園看到的玩到的吃到的，一五一十一股腦全說給霍老先生聽，話癆似得，中途還干了兩瓶奶。
    “爺爺，你不知道，那個鯊魚好漂亮，是藍色的！”
    “好，等哪天爺爺好了，和小小一塊去看鯊魚。”
    “不用不用，爸爸說了，要在家里養鯊魚！”
    “養鯊魚？”霍老先生將目光看向霍隨城。
    “對呀！爸爸哪天答應我了，不僅是鯊魚，還要養七彩魚，還要養大烏龜。”
    霍隨城沒打斷她的話，只是在她說完后淡淡說了句：“養這么多，你這小身板夠它們吃嗎？”
    “……”霍小小皺著眉頭看向霍老先生，“爺爺。”
    霍老先生瞪了霍隨城一眼，“別聽你爸爸的，他嚇唬你呢。不過……小小，養鯊魚可不是好玩的，萬一它跑出來咬人怎么辦？”
    典型地糊弄孩子。
    “那就把它關起來！”典型的孩子思維。ＷwＷ.ΧＬwＥй.coΜ
    “可是你看那鯊魚那么大，咱們家哪里有地方養？這樣，既然小小喜歡鯊魚，那咱們就在海洋世界旁邊買個房子，小小想去那看鯊魚，咱們就去住兩天，好不好？”
    “好！”
    聽霍老先生這么無底線慣著孩子，霍隨城有話想說，但也識時務不找罵。
    聽了一會后起身，“爸，我還有點事，先上樓了。”
    “去吧去吧。”霍老先生毫不在意揮了揮手，又看向易謙，“易謙，今天你媽媽給我打了個電話，待會給你媽媽打過去，好不好？”
    “好！”
    霍隨城往樓上走，到二樓挑高走廊間時，手機鈴聲響起。
    他握著手機接聽后放到耳邊。
    “霍先生，考古專家組那邊來了消息，鹿鳴山底下的古墓因為地理位置原因，決定兩天后開始挖掘工作。”
    “決定了？”
    “決定了，而且根據老教授說的，鹿鳴山底下那個墓早毀得差不多了，里面的東西估計也沒多大價值，挖掘任務應該很快就能完成，我們的項目應該不久就能再次啟動……”
    霍隨城冷靜聽完后，將電話掛斷。
    “爺爺爺爺，我給你看我給爸爸拍的照片，我把爸爸拍得可帥了！”
    “照片？小小還會拍照？快，拿給爺爺看看！”
    他回頭看向樓下。
    霍小小靠在霍老先生懷里，將在海洋世界拍的那些照片放到霍老先生面前，一張一張地手舞足蹈講著些照片上好玩的趣事。
    易謙坐在霍老先生身邊，與霍老先生一齊笑瞇瞇地認真看著她，聽著她說。
    整個霍公館充斥著歡聲笑語，是很久很久以前，沉寂多年的霍公館從未有過的熱鬧。
    霍隨城目光落在沙發那一處，驀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