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十洲很難受。
腦袋非常疼, 就好像被針扎了一樣難受,那種撕心裂肺, 痛入骨髓的疼讓他差點(diǎn)瘋掉。
不過幸好每次在他快要奔潰之時總是會有一股溫暖的火焰撫慰著他的靈魂,讓他得到一絲喘息, 只是這股力量太過弱小,在最開始時他吸收太多,很長時間這股力量都消影無蹤,后來葉十洲發(fā)現(xiàn)保持著一個較低的頻率去吸收,這股力量是可以再生的。
在疼痛稍減后,上一世的記憶開始反復(fù)出現(xiàn)在腦海里,尤其是當(dāng)他以一種上帝視角看到葉孤城后, 他更是難受的想死。
他能看到葉孤城抱著他離開京城的背影, 他能看到葉孤城埋葬葉家百人的蕭索,他能看到葉孤城大婚時的麻木,更能看到葉孤城于海嘯中不計(jì)生死練劍的瘋狂。
他想大哭,可淚水已干涸;他想嘶喊, 可喉嚨已干澀;他想伸手抓住那個背影, 只為能解釋一句:對不起……
畫面一閃,他又回到了葉氏祖祠前,手持長劍,殷紅的血和雨水交織,他面無表情,揮劍殺戮。
有喜歡為他摘花的堂妹,有經(jīng)常為他調(diào)理身體的叔伯, 有悉心教琴的堂兄,更有經(jīng)常為他講故事的葉氏族老。
他們的面孔全部定格在驚恐和憤怒上,那滿眼的仇恨看的他觸目驚心,是了,他那時看不到。
可為什么現(xiàn)在又能看到了?
葉十洲睜開眼,血淚落下,這景象他應(yīng)該是看到了,可惜……他那時唯一通明的竟只有劍。
他說過,人御劍,方有心。
為了御劍,必要淬煉自己的心。
現(xiàn)在他突兀的明白了,這淬煉的不是自己的劍心,而是一顆清明透徹的人心。
大道三千,殊歸同途。
葉十洲于焚心徹骨的痛中大徹大悟,他恨葉英嗎?不恨。
誠然是葉英將他拖進(jìn)了這看不到盡頭的深淵,可在這深淵中他也獲得了很多,有友情,有親情,有愛情,而比這更深刻的是對人世的感悟和認(rèn)知。
若是有錯,若是悔恨,若是痛不欲生,那也只能怨自己。
怨自己沒有看清修煉的本質(zhì),怨自己的實(shí)力終究太弱,怨恨自己……為什么沒有強(qiáng)到足夠打破那個冰清buff所帶來的副作用。
不要用什么克服不了或者沒辦法的理由來敷衍自己,葉十洲自己對自己告誡。
弱者永遠(yuǎn)將失敗歸于他人,而強(qiáng)者……永遠(yuǎn)渴望發(fā)現(xiàn)自己的弱點(diǎn)。
大死后方大生,從死到生,枯木中龍吟長鳴,生機(jī)勃然煥發(fā)。
清麗的琴聲響起,葉十洲嘴角彎起。
我發(fā)誓,總有一天,我將站在高而遠(yuǎn)的天空中,無所不至,無所不能。
***
麻倉好和麻倉葉結(jié)伴離開了并盛。
“大哥居然被雷劫劈丟了一魂四魄……”麻倉葉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很想笑,“說起來你一直告訴我大哥會回來,可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我也沒想到。”麻倉好揉揉額頭,“當(dāng)初我以為他和我的狀況很像,頂多花的時間久了點(diǎn)。”
麻倉葉想起那個叫做g田綱吉的孩子,嘴角微笑,“不過那個孩子很不錯,雖然柔軟了點(diǎn),性子挺好,正好陪大哥。”
麻倉好點(diǎn)頭,“的確,而且他血脈里的力量正好可以減輕大哥分裂靈魂后的痛苦,隨著這孩子的年歲增長,大哥的力量也會慢慢恢復(fù)的。”
“當(dāng)務(wù)之急要做的是找回大哥失散的靈魂。”麻倉葉接口道,“加上你佛珠里的那一魄,大哥現(xiàn)在有二魂四魄。”
“那一魂估計(jì)是找不到的,幽精屬陰氣之雜,屬于人后天才有的精魂,按照大哥的說法,他被他師父上了個限制,情緒幾近于無,后來靈魂分裂,最容易丟的自然是幽精之魂。”
麻倉好嘆息道,“我們頂多努力一把幫大哥找找七魄中的三魄,幽精之魂只能靠大哥自己了。”
麻倉葉沉默良久才道,“幸好大哥遇到了小綱吉。”
“g田綱吉也不是什么普通人。”麻倉好淡淡的道,“我剛才和彭格列的首席殺手碰面了。”
麻倉葉挑眉,“沒出事吧?”
“那個小嬰兒將我的替身紙人打破了。”麻倉好嘖嘖道,“七槍幾乎是同時發(fā)出,眉心,喉嚨,心口,四肢,非常精準(zhǔn),要是猝不及防碰到的話,普通的通靈人可避不開。”
麻倉葉撲哧一笑,“要是法斯特這個骷髏架子來,相信那位殺手先生也沒辦法吧。”
麻倉好冷冷的等了麻倉葉一眼,“不要忘記了意大利黑手黨家族的戒指,那種莫名的力量既然可以溫潤大哥的靈魂,自然也可以傷害靈魂!”
麻倉葉尷尬的哈哈一笑,他撓撓臉頰,“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葉十洲又一次醒來。
自從麻倉好和麻倉葉得到了g田綱吉的允許后,他們就經(jīng)常半夜入夢到g田綱吉的夢境里。
就算某個殺手嬰兒強(qiáng)制麻倉好和麻倉葉離開并盛,可擋不住麻倉好的陰陽術(shù),于是每到晚上g田綱吉都非常開心。
麻倉葉的兒子小花只比g田綱吉小幾歲,他看g田綱吉就像看到自己兒子小花一般,所以每次他和麻倉好來看大哥時,最后都變成了大哥和好坐在沙灘上聊天,而他則帶著小綱吉在沙灘上玩。
不過看起來這個辦法還不錯,最起碼大哥的表情越來越豐富了,據(jù)麻倉好說,大哥正在慢慢克服身上的限制。
“靈魂分散還是不好,如果可以的話還是盡快找回來。”
葉十洲靜靜的看著那邊玩的開心的一大一小,慢慢道,“他就經(jīng)常帶我在沙灘上散步。”
麻倉好若有所思,“雖然不太清楚你轉(zhuǎn)世經(jīng)歷了什么,只是……老觸景生情,你什么時候能恢復(fù)?”
葉十洲搖搖頭,笑的很冷,卻更傲,“從哪里倒下,就從哪里爬起來,否則我的夢境也不可能是這里。”
往西十里,就是白云城,每到夏日,葉孤城都會帶著葉十洲到海邊的別院里,他不是個話多的人,卻經(jīng)常對葉十洲說話。
很多人都說葉城主惜字如金,他曾覺得奇怪,“大哥很健談啊!”
葉孤城知道后摸摸他的腦袋,淡淡的道,“雖然你只能看到黑暗,哥哥卻不想你覺得寂寞。”
葉孤城的關(guān)心很細(xì),若不是葉十洲是成人靈魂,也許根本就看不穿這深藏的溫柔和關(guān)心。
或者說正因他看出來了,感受到了,記在心里了,在最后他才會冷靜理智的瘋狂起來,只為他能活下去。
“活的越久,就越后悔。”麻倉好撐著下巴,“若是沒有目標(biāo),會瘋狂的。”
“你在說你自己嗎?”
“是啊!”麻倉好不否認(rèn),“我的目標(biāo)已經(jīng)開始實(shí)現(xiàn)了,你的呢?”
“我的目標(biāo)始終都沒變。”葉十洲笑了,他的笑容一如最開始那樣燦爛明亮,“只不過今后我要做到絕不后悔。”
啪啪啪,麻倉好鼓起掌,他笑的狡黠,“阿拉,這一點(diǎn)我也開始做了哦!”
他略帶挑釁的道,“你呢?”
葉十洲咳嗽了一下,他放慢呼吸,讓無時無刻不存在的痛苦稍微緩解,他一字一句的道,“從現(xiàn)在開始。”
“好吧,我拭目以待~”麻倉好聳肩,“還有件事,你的靈魂分離的越久,將來就更不好融合。”
葉十洲淡定的道,“我的肯定是我的,哪怕這魂魄撒歡的再遠(yuǎn),早晚也得回來。”
如此肯定又霸氣的語調(diào)讓麻倉好失笑,他略微抬起下巴,傲慢的道,“這才是我認(rèn)可的麻倉秋嘛~”
“對了,李邊柳呢?上次他可把你捅死了。”
“我找到他后也捅死了他。”
“……干得好!”
“你那個停頓是怎么回事?”
“你的錯覺。”
有了麻倉好和麻倉葉的陪伴,這一魄融合的異常順利,三不五時的拉著可愛的小綱吉在沙灘上玩一會,很快葉十洲的情況就穩(wěn)定住了,同時麻倉好和麻倉葉也打道回府。
“該死的!”麻倉好頗為晦氣的道,“拉斯特是屬狗的嗎?”
麻倉葉尷尬的道,“好,我們離開的夠久了,星盟畢竟剛組建,就這么撒手不管三個月已經(jīng)是極限了,再不回去其他勢力會出手的。”
麻倉好輕睨了麻倉葉一眼,“你以為我真是出來玩的?!”
麻倉葉傻乎乎的笑道,“難道不是去參觀梵蒂岡的?”
“大哥既然附身在了g田綱吉上,不管將來如何,這孩子終歸是彭格列家族的,我們提前和意大利黑手黨的龍頭老大打好關(guān)系當(dāng)然是必要的。”
“額,大哥不是和彭格列的首席殺手達(dá)成協(xié)議了嗎?”
“那個小嬰兒?”麻倉好冷笑,“他是殺手,不是首領(lǐng)!”他慢悠悠的道,“我和九代目稍微接觸了一下,這個老頭的行事較為溫和,是個可以合作的人,提前鋪墊一下也好。”
麻倉葉嘴角一抽,“不會還是我去吧?!”
“當(dāng)然不會,你去了肯定會被啃的一毛不剩。”麻倉好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拉斯特和道蓮這么快就能找到我們,看起來他們配合不錯嘛!”
“所以……就交給他們吧!”
“……”
報(bào)復(fù)!這絕壁是報(bào)復(fù)!
“叔叔,今天我考試又不及格……”
“叔叔,今天我又絆倒了……”
“叔叔,今天隔壁的阿黃又滿大街追我跑了……”
“叔叔,今天同學(xué)又讓我替他們打掃衛(wèi)生了……”
“叔叔,明天就要上中學(xué)了,我沒信心……”
“叔叔,我好像喜歡上一個女孩子!”
“叔叔,我在京子面前出丑了……”
“……”
葉十洲并不經(jīng)常將g田綱吉拉到夢境里,畢竟g田綱吉年紀(jì)太小,血脈的力量還未完全激發(fā)出來,最好循序漸進(jìn),汲取的力量和產(chǎn)生的速度成正比,這樣一來既可以滋潤靈魂,也不會對g田綱吉造成什么不良影響。
只不過讓葉十洲驚訝的是,這孩子的性格實(shí)在是軟弱到近乎懦弱,性格靦腆,還運(yùn)氣很差,出門買醬油都能被石頭絆倒,破碎的醬油瓶砸的他一臉血。
但葉十洲還是很喜歡他。
看著那淺褐色柔軟的眸子,他就覺得好像得到了救贖。
只為那和葉孤城相似的淺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