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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第 38 章

    樓梯十三個臺階,走到第七個臺階時,林溫感覺滾滾熱浪從她的手轟上了胳膊、肩膀、脖頸,最后直沖腦門。</br>  按理她應該往回抽,但她在體溫瞬間升高后沒能做出這個反應,她只是動了動手指。</br>  不過是很細微的幾下,周禮卻將她的手攥得更緊了。</br>  這次和以往不同,上回他牽她,只是很自然的一握,這次周禮把她的手整個裹住,裹得密不透風,她的手指在他掌心里被迫蜷曲,甚至有點輕微的疼。</br>  明明幾分鐘之前還是平平和和的。</br>  走下最后一級臺階,前方就是樓道門,夜風給這開始燥熱的夏季帶來一絲清涼。</br>  林溫聞到了爽身粉的香氣,外面傳來小孩的嬉笑聲,大人在那說話:“你慢一點!”</br>  小孩滑著滑板車,在樓道門前方的空地打轉,兩圈后他一腳往前沖,家長在他身后追。</br>  孩子滑走的瞬間,夜風送來了最后一絲爽身粉的清香,提神醒腦,讓林溫找回了語言的能力。</br>  林溫雙腳鎖緊地面,小聲開口:“你那個……”</br>  周禮回頭,神情自若:“什么?”</br>  語言能力是找回來了,但語言組織能力并沒有跟著回來。</br>  林溫其實并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她大多時候冷靜自持,很少有緊張無措的時刻。</br>  林溫僅有的兩次戀愛經歷都是很平順的,那兩個人外表陽光,成績優異家事普通,性格不會特別外向,但跟周圍人相處得都很融洽,和她在一起時也一樣。</br>  林溫很喜歡那種平靜自然的相處。</br>  可是現在,全然不同,眼前這人的每一次出現,每一次說話,每一次動作,都在她所能掌握的狀況之外。</br>  “我幫你拿?”周禮又說話了,手伸向她拿著的垃圾袋。</br>  周禮指間還夾著煙,煙絲一縷一縷跟著微風打轉,纏在了她身上。</br>  林溫沒給他。</br>  也許是這獨有的強烈的煙味,再次提醒了她眼前這人的不同,林溫終于順利組織好語言。</br>  “我還沒有想好。”她輕聲說。</br>  “嗯,我不是在給你時間?”周禮沒什么異樣,他語氣如常。</br>  于是林溫又動了動手指。</br>  周禮再次將她攥緊,林溫看向他。</br>  周禮抬起兩人握在一道的手,說:“但我們相處的時間太少,林溫,機會不是按你那么給的,你得試著讓我靠近。”</br>  “……”</br>  林溫根本張不開手指,這樣的靠近方式讓她完全沒有后退的余地,“歪理。”她忍不住說。</br>  “你不認同的就是歪理?那你也歪。”周禮道。</br>  “你每次都要這么跟我爭?”之前也是這樣。</br>  “我才跟你爭過幾次?”</br>  林溫小小的深呼吸。</br>  周禮一笑:“歪不歪的總要驗證了才知道。”</br>  林溫不被他帶偏:“那就按我的驗證。”說著,林溫開始抽手。</br>  “你的早驗證過了,之前全是按你的來,你公平點。”周禮不讓她逃,用力攥緊了說,“現在該輪到我了。”</br>  墻壁上貼著不少小廣告,周禮把煙頭往廣告上撳了撳,直接將人家的電話號碼燙少了兩個字,斷了人的財路。</br>  他把林溫手上的兩個垃圾袋拿了過來,垃圾袋沒有封口,他自覺地將半支煙扔進了干垃圾的袋子里。</br>  “走吧。”周禮就這么一手拎著垃圾,一手牽著人,走出了樓道門。</br>  兩人都走得慢,林溫是速度向來如此,周禮是配合她,等快走到垃圾投放點時,一陣臭味飄來,卡車轟著尾氣從小路上慢慢駛出。</br>  “啊……”林溫上前。</br>  “怎么了?”周禮拽住人。</br>  林溫看向他:“垃圾車開走了。”</br>  周禮:“……”</br>  竟然耽擱了十分鐘,連垃圾車都開走了,兩人還是走到了投放點,一看,站點門已經關上,室外一個垃圾桶都沒有。</br>  周禮覺得正好:“那扔外面去。”</br>  于是他牽著林溫,又慢悠悠走出了小區。</br>  “……”</br>  離小區最近的垃圾箱在中學對面,兩個人沿著河走得不緊不慢。</br>  河邊的風更加涼爽,但兩人的手像裹著厚棉襖,又悶又熱還不讓脫。</br>  再次回到小區,周禮把人送進了樓道門,林溫總算脫了棉襖,輕聲說了“再見”,她轉身就上樓。</br>  白裙又一晃,轉眼消失在樓梯轉角,只剩輕盈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敲在周禮耳邊。</br>  周禮回到車上,拉下車窗往樓上看,陽臺拉著窗簾,遮光效果絕佳,什么都見不著。</br>  周禮手握方向盤,舒展了一下緊繃了許久的手指,然后發動車子,慢慢開出了小區。</br>  接下來幾天,周禮一直給人當快遞。</br>  起初汪臣瀟還覺得不好意思,畢竟周禮工作向來忙,就像殺雞用了牛刀,讓周禮幫忙這種小事,怎么想都覺得浪費。</br>  但周禮主動開了口:“行了,你還想送什么過去?”</br>  就這樣,汪臣瀟厚著臉皮,順理成章讓周禮成為了中間人。</br>  第二天,周禮又等在了林溫公司樓下,這次送的是燉好的燕窩,有兩盅,讓兩個女人一人一盅。</br>  第三天,周禮送來的是燕窩和孕期看的書籍。</br>  第四天,燕窩照舊,又另外加了一堆零食和一鍋土雞湯。</br>  第五天,周禮遲到了。</br>  林溫公司的兩間辦公室在裝修,五點一過,工人工作沒了顧及,把門打開了,乒乒乓乓的聲音變大。</br>  林溫在公司坐不住,拎上包去樓下等,等到快五點半,周禮終于來了。</br>  林溫背對著大門沒看見,周禮直接下了車,走進大廈,站她背后揉了下她的腦袋。</br>  “怎么又在這里等?”</br>  林溫回頭,看見周禮皺著眉。</br>  “公司在裝修,太吵了。”她說。</br>  “下次找個能坐的地方。”周禮道。</br>  兩人上了車,周禮說:“老汪說他待會兒下班了去你家。”</br>  “問過袁雪了?”</br>  “沒問。”周禮道,“問了也是不答應,老汪讓你幫忙提一下,省得袁雪沒個準備動胎氣,他到時候直接過去。”</br>  林溫想了想,說:“那等吃完飯再告訴袁雪。”免得袁雪連晚飯也不吃。</br>  周禮笑了笑:“嗯。”</br>  晚飯是袁雪做的,她廚藝遠沒林溫好,但煮的飯菜也能湊活。</br>  袁雪今天精神不錯,沒有孕吐也沒怎么嗜睡,她見到周禮后總算記得吐槽了一句:“你這幾天蹭吃蹭喝蹭上癮了?”</br>  周禮把燕窩放下,說:“那你讓老汪另外找個人送。”</br>  “誰要他的東西!”</br>  “之前的喂了狗?”</br>  林溫剛把飯盛出來,聞言她張了張嘴。</br>  周禮瞟向她,見她這副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br>  吃過飯,林溫跟袁雪說:“老汪待會兒過來。”</br>  袁雪不樂意:“誰讓他來的!”</br>  “他自己長了腳,”周禮道,“你不想見,待會兒就別放他進來。”</br>  沒多久汪臣瀟就到了,他先在樓下給周禮發了一條微信。</br>  周禮看完,拍了拍林溫胳膊示意。</br>  林溫點頭,對袁雪道:“我下樓扔垃圾。”</br>  “哦。”袁雪在廚房準備榨果汁。</br>  林溫拎上垃圾袋,跟著周禮下樓,準備給他們夫妻騰出談話的空間。</br>  到了樓下,雙方碰頭,汪臣瀟剛開完會,還穿著一身剪裁考究的西裝,下車幾分鐘就熱出了汗。</br>  他打了個招呼,然后匆匆忙忙跑上樓。</br>  陪林溫扔完垃圾,周禮拽著她的胳膊走向車子。</br>  “要去哪?”林溫問。</br>  “釣魚。”周禮說。</br>  周禮把車開到小區旁的那條河邊上,取出后備箱里的釣魚用具,帶著林溫走下臺階。</br>  臺階夠寬,能讓兩個人坐,林溫坐下問:“你怎么想要釣魚?”</br>  周禮笑笑,沒說話,他把魚餌放上勾,找了找位置,拋出魚線。</br>  魚漂浮在水面,閃閃發著光,像是河上的星星。</br>  林溫不由想起上回在這里看見的釣魚場景。</br>  那位釣魚的大叔反復拋了好幾次才選定位置,周禮卻一擊即中。</br>  月光如水,微風拂面,河上蕩著小小的漣漪,兩人坐在水泥臺階上守著魚竿,怕驚擾到水底下的魚,連說話都特別小聲。</br>  “你以前也釣魚?”林溫問。</br>  “嗯,釣得不多,小時候玩兒的多。”</br>  “鄉下嗎?”林溫記得上次肖邦提起過,周禮的爺爺奶奶住在鄉下。</br>  “對,基本都是暑假的時候過去,那個時候魚多。”</br>  聊完釣魚,周禮又道:“老太太過幾天回港城。”。</br>  “鄭老先生呢?”林溫問。</br>  “當然陪她一起。”</br>  “那張力威跟他們一起去嗎?”</br>  周禮看了她一眼:“那不是你老同學?”</br>  “我跟他沒聯系過。”</br>  周禮看回魚竿:“他不去,老太太過段時間就回來了。”</br>  “哦。”</br>  過了一會兒,魚漂有了動靜,周禮拍拍林溫放在膝蓋上的手。</br>  林溫有點困,剛剛眼皮耷了下來,被拍了一下,她清醒兩分。</br>  “困了?”周禮輕聲問,一邊把她垂落下來的頭發拂向了后面,一邊拿起魚竿。</br>  小魚在夜空中一甩,林溫跟著站起來:“釣到了!”</br>  魚只有半個巴掌大,周禮沒把它放進桶,他翻了翻箱子,找出一個塑料袋,舀了點水將魚裝進去,遞給林溫:“拿著玩。”</br>  林溫低頭看魚,手指伸進塑料袋里撥了撥,想起之前在汪臣瀟家的村子里釣到的那一條,原本已經被她裝袋了,最后又被她扔回了河里,沒能帶回來。</br>  林溫看向周禮。</br>  周禮也在看她。</br>  那雙眼睛剛醒不久,此刻像是清醒著,卻又帶著幾分渴睡時才有的純然。</br>  林溫又低下頭看魚,周禮卻還看著她,兩人離得近,從上往下,他能看見她輕扇的睫毛和翹挺的鼻尖。</br>  橋上有車經過,一轟一轟帶出熱浪,橋底下夜風含香,那香味清淡卻誘人。</br>  周禮跟汪臣瀟一樣,也是穿著上班的衣服,西裝脫了,但襯衫裹得悶熱,出了一層薄汗。</br>  他揉了揉林溫的腦袋,語氣自然道:“走吧,困了就回去。”</br>  將林溫送回,半個多小時后周禮到家。</br>  在浴室呆了半天,周禮腰上圍著浴巾出來,取了一瓶冰水,他走到書桌前,看了看拼圖,還剩一點。</br>  周禮坐下,耐著性子慢慢將拼圖完成。</br>  取下拼圖,周禮打開立在落地窗邊上的柜子,將拼圖放了進去。</br>  周禮站著看了一會兒。</br>  柜子里已經有幾十幅拼圖,都是他這一兩年拼出來的。</br>  第一幅拼圖難度低,只有三四百片。</br>  當他意識到他在聚會上,總是將目光放在任再斌身邊的女孩兒身上后,他把這幅拼圖買了回來。</br>  難度太低,不夠他磨性子,于是他又買了第二幅、第三幅、第四幅。</br>  從幾百片到幾千片,直到現在……</br>  他拼得越來越多,卻越來越難以忍耐。</br>  周禮把柜門關上,回到書桌前,將剩下的冰水一飲而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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