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馬路兩邊流光溢彩,小鎮沿街裝飾著各種紅燈籠,一排排的樹身上纏繞著熒光閃爍的小彩燈。</br> 春節這幾天,鎮上的公共交通在五點半后就不出行了,私家車增多,晚上行人也變多,林溫車速提不上去,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她才上到高速。</br> 這是她第三次晚上開高速,前兩次時,她的身邊都有周禮。</br> 晚上行車跟白天不同,視覺差異大,明明白天還認得的路,天一黑,就全然變陌生了,安全感驟然降低,在高速上尤甚。</br> 林溫記得她第一回在高速上開夜車,是在九月的旅行途中。</br> 那天她和周禮得知附近的某座城市有煙花大會,臨時決定改變行程。</br> 煙花大會八點半開始,九點結束,他們出發的時候已經將近七點半,周禮預估時間,說他們車速再慢,也趕得及看一個煙花尾巴。</br> 林溫于是毛遂自薦,躍躍欲試,說她來開車。周禮問:“你確定?”</br> 林溫點頭:“我還沒試過晚上開高速。”</br> 周禮沒意見,把駕車權給了她。</br> 后來林溫上了高速,莫名有點慌。</br> 她平常開車很自信,雖然依舊秉持著她一貫的小心謹慎,但她身體是放松的,還能一心二用跟周禮聊天,踩油門也沒有什么顧忌。</br> 大約是高速路燈照明不夠,黑暗占據大半,周邊又是源源不斷的疾馳中的車流,林溫沒了安全感,猶豫著想換周禮開車。</br> 周禮忽然說:“進前面的服務區?!?lt;/br> 林溫緊盯著路況問:“你要上廁所?”</br> “買點吃的?!?lt;/br> 林溫繞進服務區,周禮帶她下車,找到便利店。</br> 林溫不知道他要買什么,問他他也不說,周禮摟著她肩膀,走過一排排貨架,拿了一聽罐裝咖啡。</br> 林溫以為這就買完了,順便跟他說:“待會兒還是你開車吧。”</br> 周禮沒應聲,他走到另一邊,拿了一個小瓶裝的白酒。</br> 林溫奇怪:“你要買酒?”</br> 周禮揉了下她的腦袋,拉著她去收銀結賬,付完錢,周禮擰開白酒,當著林溫的面喝了一口。</br> 林溫愣了愣,周禮這才開口:“你剛才說什么?”</br> 林溫指著他剛開封的酒瓶,憋得說不出話,周禮帶著淺笑,掰開易拉環,把咖啡遞到林溫嘴邊,哄著她說:“喝點咖啡提提升,待會兒全靠你了?!?lt;/br> 見到收銀柜上擺著跳跳糖,周禮又買了一包,拆開給林溫,說道:“雙倍提神。”</br> 周禮直接斷了林溫的后路,林溫趕鴨子上架,只能豁出去了。</br> 車里暖氣足,林溫穿著高領毛衣,熱得有些昏昏沉沉。</br> 她把暖氣調小,看了眼時間。現在她已經開了一個多小時,趕到江西估計得過了十二點,路上整整五個鐘頭,不知道她能不能堅持。</br> 導航提示前方有服務區,林溫想了想,打開轉向燈,將車開了進去。</br> 周禮出發早,他已經開出將近兩個小時,晚飯沒吃,水喝剩半瓶,他倒是不太餓,只是有些疲憊。</br> 周禮擰了擰眉心,點開手機,撥通林溫的電話。</br> 林溫電話接得快:“喂?”</br> 周禮聽見背景音雜亂,他問:“你在外面?”</br> “嗯,我出來買點東西?!绷譁芈牫鏊穷^很安靜,她問,“你在干什么?你那里好靜?!?lt;/br> 周禮說:“我在臥室。”</br> 林溫在服務區的便利店買了一灌咖啡,沒找到跳跳糖,她買了一包話梅,酸酸的,也能雙倍提神。</br> 林溫不想告訴周禮她正在去見他的路上,黑燈瞎火,五個小時的車程,周禮一定會皺緊眉頭,疾言厲色地讓她立刻調頭。</br> 前面碰上堵車,周禮停下,翻了翻邊上,只找到一塊小蛋糕,這是爺爺奶奶擱他車上的。</br> 他拆開吃了一口,一股廉價的糖精味。周禮皺了皺眉,想著見完林溫后回江西,他得把剩下的小蛋糕搜出來。</br> 他不想告訴林溫他現在正去找她,耗費五個小時,頂多見那么一會兒,林溫知道一定不讓他這么折騰。</br> 手機開著擴音,周禮不想半路打瞌睡,他道:“陪我聊會兒天。”</br> “哦,”林溫問,“你在吃東西嗎?”</br> “嗯,在吃小蛋糕。”</br> “你沒吃晚飯?”</br> “待會兒吃?!?lt;/br> “怎么吃得這么晚?”林溫走出便利店,回到自己車上。</br> 周禮胡謅:“他們菜還沒做完?!蹦嵌吮尘巴蝗蛔儼察o,周禮問,“這么快到家了?”</br> “啊……是啊。”林溫繼續演戲。</br> 林溫需要導航,打電話的時候導航沒聲音提示,影響倒是不大,但必定沒有帶聲音方便。</br> 林溫不想拒絕周禮,她開出服務區,繼續陪周禮聊天。</br> “高老師帶來了一只野生甲魚,我不敢殺,是我爸殺的。”</br> “你還做了什么菜?”</br> “爆炒鱔魚絲,椒鹽皮皮蝦?!?lt;/br> “你不是說你不會做海鮮?”</br> “簡單的還是會的?!?lt;/br> “鱔魚是你殺的么?”</br> “也是我爸?!?lt;/br> “難怪你在宜清的時候沒做過這些菜?!?lt;/br> “你幫我殺鱔魚,我給你做?!?lt;/br> “阿姨的工資是不是該減了?”</br> 林溫柔聲道:“你照顧一下女士啊。”</br> 周禮聽著她的聲音,眉眼不自覺地溫柔,堵車也不再煩躁。</br> 前面似乎通了,周禮輕輕踩下油門,后車司機急性子,狂躁地猛按喇叭。</br> 喇叭聲音刺耳,從周禮的話筒一直傳進林溫耳中,林溫好奇:“你在開車嗎?”</br> 周禮說:“我在看電視?!?lt;/br> 林溫這邊交通還算順暢,但有車加塞,被加塞的車主車身晃了晃,他拉下車窗怒懟:“你他媽的趕著投胎,這是高速”</br> 林溫嫌車里悶,才打開小半車窗透氣,這聲怒罵毫無阻擋地闖進了周禮的耳中。</br> 周禮皺眉:“你在高速上?”</br> 林溫說:“我在看電視。”</br> “……”</br> “……”</br> 沉默蔓延,片刻,周禮開口:“你在干什么?說實話?!?lt;/br> 林溫懊惱:“我在開車?!?lt;/br> “去哪?”</br> “……江西?!?lt;/br> 周禮:“……”</br> 過了一會兒,林溫反問他:“你呢,你又在干什么?”</br> 周禮坦坦蕩蕩:“我在開車。”</br> 林溫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是話梅分泌了太多的唾液,還是因為什么。</br> 她小聲問:“那你是要去哪里?”</br> 周禮說:“去找你。”</br> 林溫腳一動,差點踩剎車。</br> 周禮捏緊方向盤,加快了油門,冷靜地問她:“你現在開到哪了?”</br> 林溫報了自己的方位。</br> 周禮教她:“下個路口你直接下去,隨便停個地方,你給我發個定位?!?lt;/br> “好?!绷譁卣兆?,下個路口開出,停好車后她立刻把定位發給周禮。</br> 全程五小時,他們一人開了一多半的時間,一人開了一小半的時間。</br> 林溫解開安全帶,坐在車中,捧著手機看周禮剛剛跟她共享的位置。</br> 時鐘走過一秒,周禮就離她近一分。</br> 最高限速一百二十碼,兩邊景物急速倒退,周禮開到了頂。</br> 他不由想起林溫第一次在高速開夜車,時速只敢控制在六十碼,不光如此,她還不敢開了。</br> 他把林溫帶去便利店,給她買了咖啡和跳跳糖,他自己買了一瓶白酒,當著她的面喝了一口。</br> 林溫傻呆呆的,一點都沒看出他在裝,只不過是瓶口碰了嘴巴,酒液根本沒倒出。</br> 他不可能在高速上開玩笑,林溫要是真不行,他自然會跟她換,但事實證明,林溫有時候確實需要被逼一逼,帶一帶,才敢一往無前,做她自己想做的事。</br> 比如那回走高空索道,比如讓她承認自己的感情。</br> 下了高速,微信上的共享位置越來越近,周禮瞥了一眼,依舊將油門踩到最高限速。</br> 林溫在車里坐不住,她走了下來,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找到垃圾桶扔了罐子,她眼睛不住地望著一個方向。</br> 口腔里蔓延著濃郁的咖啡香,林溫想起那晚她憑一己之力,開車到了煙花大會上,竟然沒遲到,剛停好車,第一束五彩的煙花就在夜空中綻放了,周遭是此起彼伏的歡呼聲。</br> “沒遲到!”林溫開心地親了親周禮,周禮扣著她脖子,將吻加深。</br> 第一束煙花放完,吻同時結束,林溫手指按住周禮的嘴唇,她眼神尚未清明,但說話語氣卻極其篤定。</br> “你沒喝酒。”</br> 周禮低笑:“你才發現?”</br> 冷風犀利,吹在臉上刀剮一般的疼,林溫搓了搓手,捂住臉頰,視線依舊望著共享位置的小紅點所行進的方向。</br> 紅點越來越近,寒意也逐漸褪去,一輛奔馳車急停路邊,林溫拔足狂奔。</br> 周禮立刻下車,剩下幾十米的距離,他大步向前。</br> 遠遠分離了兩周的紅點終于重疊,林溫跳到周禮身上,周禮托住她的臀,緊緊將人抱住,低頭就是急促的吻。</br> 林溫雙手冰涼,周禮脖子溫熱,她摟得緊,周禮也不在意這點刺冷。</br> 他抱著她走回奔馳車邊,將她抵著車門,林溫舌根發疼,周禮越吻越兇。</br> 滾燙的唇間突然有了一絲沁涼,兩人稍稍分開,仰頭望向夜空。</br> 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像是黑夜的螢火。</br> 下雪了,周禮親了親她,打開車門坐進去,將人抱到腿上。</br> 他拉下她胳膊,將她冰冷的手塞進他的衣擺里。</br> 作者有話要說:驚喜不刺激不,我番外還沒寫完呢哈哈哈哈</br> 我把出版番外拎了點過來,明天我要休息哇,周五再下一更,這回你們一定超大度,不會反對的吧!</br> 感謝手榴彈:guaiguaima1個;</br> 感謝地雷:文頭、紅發拉姆、神游寶貝、水淼淼又回來了、會飛的魚、balabala、一個小閨寧、浮萍、后花園里有jj、慢吞吞小姐1個;</br> 感謝非常多的營養液么么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