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溫離開火車站,拖著行李，垂頭喪氣回到家中。林母突然見到她，驚道：“不是說沒有航班,要晚兩天嗎,怎么今天就回來了，你也不跟我說一聲？”</br> 林溫路上已經想好借口，她囁嚅道：“我打聽到可以坐火車,坐了一天一夜回來的，怕你和爸爸擔心，所以我沒提前說?！?lt;/br> “你這孩子！”林母焦急,“路上要是出點事怎么辦,你這樣我和你爸就不擔心了？！”</br> 林母一頓訓斥和心疼，林溫乖乖受著,林母最后抱著她說：“以后可不能這樣！”</br> 林溫點頭：“嗯。”</br> 林母疼惜地摸摸她的臉：“快去洗個澡，媽媽給你做吃的,你想吃什么？”</br> 林溫不餓，但她還是說：“想喝點粥?！?lt;/br> 林母笑著說：“哎,你洗完澡就能吃?！?lt;/br> 林溫不見父親在家，問道：“爸爸呢？”</br> “你爸啊，”林母說,“你爸去市里了，明天下午回來?！?lt;/br> 林父已經退休，但他教育這塊認識的朋友多,親戚孩子上學方面出了點問題,林父去南林市找老朋友幫忙了。</br> 江洲站的下一站是南林站，半小時后火車再停，周禮將撿起的那張紙扔了,隨意在這站下了車。</br> 他覺得那“小影后”有一點說得很對，他得自己掙錢吃飯。</br> 當晚周禮在酒店將絡腮胡剃了，第二天來到南林市一所初中的門口。有人坐在地上，面前擺了一塊手寫的紙板，上面寫著凄慘的身世，周禮掃了一眼，進校門口的打印店印了幾份求職家教的信息。</br> 初中校門口，一個卑躬屈膝賣慘，一個不卑不亢向來往家長分發自己的簡歷，賣慘的賺得盆滿缽滿，求職者頂著烈日，后背衣服漸漸汗濕。</br> 周禮近期身體不適，站了大半天嘴唇漸漸發白，這一個多月他暴瘦了十斤，穿著一身做舊款式的衣服，整個人看起來消瘦潦倒。</br> 兩個上了年紀的男人走出校園，一個穿著布鞋的男人說：“這小伙子我上午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他了，都站了快一天了?！?lt;/br> 拿著教案的男人問：“他在找家教工作？”</br> “是，看他自己印的簡歷，他考上了宜清大學，但家里條件困難，所以他暫時休學攢學費?！?lt;/br> 教案男人打量周禮，看到他那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男人點點頭，感嘆道：“這要是真的，那就太可惜了，其實現在助學貸款辦理起來很方便，何必耽誤學業。”</br> “助學貸款只能解決自己讀書的問題，家里要是也揭不開鍋了呢？”布鞋男人想了想，說，“我女兒數學成績一直提不上去，我又最不擅長數學，暑假的時候我就想給她請家教，但她舅舅非要讓她去北陽市玩?！?lt;/br> 教案男人笑說：“來，我幫你掌掌眼。”</br> 周禮低頭咳嗽，從包里翻出一瓶礦泉水，還沒擰開瓶蓋，就見對面走來兩個五六十歲的男人。</br> 拿著教案的男人說他家孩子想請數學家教，問周禮接不接受出題測試，周禮把礦泉水放回去，讓對方隨意出題目。</br> 教案男人手頭正好有幾道高中奧數題，周禮當場做出。</br> 身世背景能作假，真材實料是作不了假的。</br> 教案男人又檢查了宜清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高考成績單、身份證等等，確認無誤，他沖布鞋男人點點頭。</br> 布鞋男人笑了笑，這才問周禮：“我是江洲鎮的，你這里要是找不到合適的家教工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江洲？”</br> 江洲鎮……</br> 周禮無可無不可：“好。”</br> 一小時后，周禮跟隨布鞋男人來到江洲鎮，知道周禮經濟困難，首先需要解決的是住宿問題，男人把周禮帶去了郊區的平房，向他介紹：“這是我家的老房子，上一任租客才搬走不久，你先在這里住下，租金的事以后再說?！?lt;/br> 周禮當晚在這安頓下來，臥室書桌前的墻上一片雪白，夜里燈光偏暗，周禮看見墻上像有蜘蛛，湊近他才發現那是釘子留下的洞眼，被人涂鴉成了一只卡通小狗。</br> 第二天傍晚，布鞋男人為周禮弄來一輛舊自行車，帶他回家，為剛開學的女兒補習功課。</br> 周禮跟在男人身后，來到一幢單元樓的三樓。防盜門進去有條過道，過道盡頭的木門敞開著，周禮聽見一個小女生的聲音：“爸爸，你回來了！”</br> 周禮眉頭一動。</br> “哎”男人進門，笑呵呵說，“溫溫今天放學這么早啊，家教老師來了，你過來，先跟老師打個招呼?！?lt;/br> 女生乖乖過來，禮貌叫人：“老師好！”叫完人，女生愣了愣，眉心微微蹙起，困惑地打量他。</br> 周禮摸摸光潔的下巴，嘴角幾不可見地上提。</br> 因為家教老師是男生，林母沒讓林溫關臥室門。</br> 林溫拉開椅子，站在桌子邊，微張著嘴，皺眉打量這位據說因為家貧而暫時休學的家教。</br> 家教這身衣服她很熟悉，前三天她看到某人兩身輪換著穿，其中一身就是這款。</br> 脫在門口地墊上的球鞋也是一模一樣的，包括家教左腕上戴著的黑色電子腕表。</br> 周禮也站著，他隨意翻了翻書桌上的初三數學課本，漫不經心道：“老實點，你要是敢拆穿我，我也拆穿你?！?lt;/br> “真的是你！”林溫驚愕。</br> 吃得起貴價菜，住得起豪華酒店的人，此時此刻因為“家貧”休學，被她父親領來給她做家教。</br> 林溫指著周禮，眼睛瞪得圓滾滾：“你、你……”</br> “你爸媽知道你有結巴么？”</br> “你是騙子！”</br> “比不過你?！?lt;/br> 林溫一啞，忽然心虛。</br> 周禮坐了下來，拿筆敲敲課本，正色道：“補課時間就一個半小時，還不抓緊！”</br> 林母在臥室外面張望，林溫咬咬牙，低頭坐到了書桌前。</br> 這一個半小時，林溫如坐針氈，焦眉苦臉，周禮兢兢業業，臨走前林父林母還給他塞了一兜水果。</br> 林溫看到里面還有一小包貴價的櫻桃，這櫻桃還是她洗的，母親總共就買了一點點，林溫想給父母多留幾口，之前也才吃了一顆。</br> 林溫愁腸百結，有口難言，眼睜睜看著周禮把她珍惜的櫻桃帶走了。</br> 林溫的補課時間是每周二四六日四天，每天補課時長一個半鐘頭，周禮要價不高，僅帶一個學生，收入只能勉強維持日常開銷。</br> 于是周禮又去了鎮上的初中，重新印了幾份簡歷。</br> 這邊他才發了幾張紙，那邊林溫背著書包，低垂著腦袋，孤零零地朝校門口走來。</br> 后面幾個男生追逐打鬧，一個個像是不會走路，歪歪扭扭圍著林溫打轉。林溫揪著書包肩帶，加快步伐，張力威扯住她的馬尾辮，喊道：“哎哎，林溫你慢點，我們幾個請你喝奶茶?。 ?lt;/br> 邊上一個男生問：“你喜歡喝什么口味的，我給你去買！”</br> “不要。”林溫拽回自己辮子，腳步更加快，幾近小跑出了校門，她一眼就看見了鶴立雞群的周禮。</br> 周禮雖然消瘦，穿來穿去也只有兩身衣服，但他沒了絡腮胡的遮擋，長相無疑是格外耀眼出眾的。</br> 今晚不用補課，林溫只看了他一眼，咬了下唇就跑開了，幾個男生沒有緊追，他們帶著幾分失落加無趣，說道：“那我們自己去喝？”</br> “有啥好喝的，甜不拉幾的。”</br> “那去網吧吧！”</br> “好，走走走！”</br> 周禮繼續向家長發傳單，校門口的油炸攤位前，幾個女生擠眉弄眼地議論不休，眼神和嘴角俱是輕蔑。</br> 周禮正好在攤位邊跟一位學生家長說話，無意聽了個大半，什么“騷氣”，什么“勾引”，什么“最會裝”，周禮望向林溫離開的方向，對面的家長問他：“那今天晚上先試一節課怎么樣？”</br> 周禮收回視線說：“行?！?lt;/br> 周禮又接到了兩份家教工作，教了幾堂課，他難免會將三個學生互相比較。</br> 二師弟和三師妹，一個調皮搗蛋，一個木訥懶惰，他教二師弟心煩，教三師妹無趣，到了大師姐家中，周禮總算來了點精神。</br> 林父林母都是心善的人，他們家里有的，對家境貧困的補習老師也不會摳摳搜搜。</br> 今晚的水果是車厘子，林母就買了半斤，全在一只盤里裝著，給林溫解饞的，他們不吃。</br> 二老大方的把車厘子擺到書桌上，熱情地叫周禮別客氣。</br> 周禮拿起一顆車厘子，緩緩送進嘴。</br> 林溫目光離開課本，跟屁蟲似的，目送車厘子葬送進周禮的嘴里。</br> 林溫從來都不是小氣的人，她家條件一般，但不至于吃不起一點水果，父母省給她吃，只是他們習慣了節儉。</br> 可是面對偽裝成窮人、并且隨時可能拆穿她謊言的這位家教老師，她實在大方不起來。</br> 林溫小聲問他：“你還要逃學多久？”</br> 周禮說：“我沒打算再上學?！?lt;/br> 林溫一驚：“那怎么行？”</br> “怎么不行？”</br> “不上學你將來怎么辦？”</br> 她下意識的不是怕“威脅”一直存在，脫口而出的僅僅是擔憂。</br> 周禮瞟向她，手指撥了撥盤中車厘子的桿子，過了一會兒，才拿起一顆。</br> 這晚他總共吃了三顆。</br> 四次補習結束，林溫迎來初三開學的第一次周考，她原本處于中游的數學成績，這回進步了足足六名，再加一把勁都能到上游了，林溫不得不承認，周禮的做題技巧令人嘆服。</br> 這天林溫放學晚。雖然才開學不久，但十月有校慶，她是班里的文藝委員，得排演一個節目，可班里女生完全不理她，需要的演出用品也只能她獨自采購。</br> 做完班級值日，林溫上街購物，她們學生常去的就幾家店，在店里，林溫碰到隔壁班級也在采購。</br> 她們三三兩兩，相互評價著挑選出的東西，最后投票多的獲勝。</br> 林溫也在比較兩款，一款價高但更好看，一款有些遜色但價格便宜。</br> 老板娘笑著說：“讓你們班女生也來投個票！”</br> 話音剛落，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她招招手就有一幫男生撲過來咯，哪用得著我們班女生呀！”</br> 是班里一位女同學，林溫進店的時候沒注意到對方也在。</br> 所有人目光齊聚她身上，林溫血液上涌，面紅耳熱，她放下東西就走出了店。</br> 但東西明天就要給老師過目，她一出來就后悔了，現在再回去，她雙腳遲遲調不了頭。</br> 走到了街道盡頭，林溫忽然看見了周禮。</br> 周禮依舊穿著身做舊款的衣服，微低著頭等在一個雞蛋灌餅的攤位前。他神情淡漠，林溫卻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表情。</br> 她莫名想起周禮在機場的種種，在酒店窗戶邊對她說的話，在火車上的一舉一動。</br> 林溫慢吞吞上前，扯了扯周禮挎在肩膀上的包。</br> 周禮轉頭，見到是她，他看了眼腕表：“還沒回家？快到補課時間了?！?lt;/br> 林溫抿了抿唇，小聲問：“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br> 周禮問都不問，直接道：“我為什么要幫你？”</br> 林溫一愣。</br> 雞蛋灌餅做好，周禮接過，邊吃邊轉身準備離開，林溫一個跨步擋在他身前，周禮怕撞到她，一掌按住她腦袋頂。</br> 林溫身子晃了晃，仰頭說：“只是一個小忙?！?lt;/br> “大小都跟我無關?！?lt;/br> “我一直都沒拆穿你，現在是要你幫一個很小的忙?！?lt;/br> “你在威脅我？”</br> “……你先威脅我的。”</br> “這么說你也知道我威脅你？”周禮按著她腦袋，微微俯身，眼睛對著她道，“我也一直沒拆穿你，我怕什么？”</br> 林溫無奈，只能放棄。</br> 她把腦袋從他手里掙開，大步走近攤位，對攤主道：“我要一個雞蛋灌餅，加火腿腸。”</br> 周禮挑眉。</br> 這一周多的時間，他對林溫和林溫父母多少有點了解，林溫在二老眼皮子底下，休想吃到一點外食，尤其是這種衛生條件堪憂的路邊攤。</br> 周禮咬了口雞蛋灌餅，說：“你又打算造反了？”</br> “又”這字帶著微秒，林溫裝作沒聽懂，她沒回頭，腳尖踢了踢地面道：“我爸媽今天出門有事，晚飯不在家里吃?！?lt;/br> “他們讓你吃路邊攤？”</br> 林溫不吭聲。</br> 吃著雞蛋灌餅回到家，林溫去廚房，從柜子里拿出一碗一筷，往水龍頭底下一澆，然后擺到瀝水籃里，佯裝出一副她使用過碗筷的樣子。</br> 然后攪了攪電飯煲里悶著的米飯，她飯量小，吃沒吃過也看不出來。</br> 周禮抱著胳膊，靠著廚房門，欣賞著她這套熟練的操作。</br> 燃氣灶上放著一只砂鍋，林溫掀開蓋子，看見一鍋番茄牛腩，突然想起來，她轉頭問周禮：“你是不是喜歡吃牛腩？只喜歡紅燒牛腩嗎，番茄牛腩吃不吃？”</br> 在火車上的時候，周禮問過她會不會做飯，特意提到了紅燒牛腩，林溫猜他愛吃這個。</br> 周禮沉默，定定地看向她。</br> 林溫這人太好性，他惹她半天，她轉頭根本不記仇，還軟乎乎地問他吃不吃番茄牛腩。</br> 周禮有段時間沒吃牛腩了，紅燒牛腩是他母親唯一擅長烹飪的一道葷菜。</br> “嗯，”周禮淡聲道，“都吃。”</br> “現在要吃嗎，要吃我給你盛一點?！?lt;/br> “好?！?lt;/br> “要不要再來點米飯?！?lt;/br> “來半碗?！?lt;/br> 林溫替他盛好飯菜，周禮坐餐桌上吃，林溫先去臥室寫一會兒作業。</br> 周禮吃人手短，光盤后他問：“說吧，你要我幫你什么小忙？”</br> 林溫一愣：“你答應了？”</br> 周禮敲手表：“抓緊時間，別耽誤上課。”</br> 林溫趕緊帶他出門。</br> 片刻，周禮黑著臉，拎著一袋五顏六色的小女生的玩意兒走出商店，嫌棄地把袋子扔林溫懷里。</br> 林溫開心地抱住袋子：“謝謝！”</br> 周禮插著兜，在夜色中邁步：“回去吧?！?lt;/br> 經過這晚，兩人閑聊多了起來，他們還是互相捏著彼此的把柄，偶爾為點小事“威脅”對方。</br> 林溫這兩年很少跟同齡人交流，小學時的朋友在初中后漸漸疏遠了，現在她在班里沒有任何朋友，周禮雖然比她大四歲，但到底剛高中畢業，身上仍有學生氣，林溫跟他聊天很自在，講話欲日漸增長。</br> 憋久了才會這樣，顯然平常沒人跟她聊天，周禮看在眼里，什么都沒說。</br> 有一回他閑來無事，看了看林溫的書柜，發現她看書口味很雜，書籍有散文游記，也有奇談怪志，甚至還有一排心理學方面的書籍。</br> 周禮皺了皺眉，抽出幾本心理學的書隨意翻了翻，其中有本書的書名是如何克服社交焦慮，作者叫艾倫亨德里克森，書本開頭幾頁，有段文字異常熟悉，正是林溫掉落在火車的那張紙上摘抄的內容。</br> 林溫在忙著加工飾品，那些東西是讓周禮買來了，但還需要進行一定的改造，數量多，她只有一個人，只能見縫插針地忙。</br> 周禮轉頭看她，這些小玩意兒是她偷摸讓他去買的，現在又獨自加工了幾天。</br> 周禮說：“把任務分下去，讓別人幫你一塊兒弄?！?lt;/br> 林溫低著頭，一邊動作，一邊聲音輕輕地道：“不用，我自己就能搞定?！?lt;/br> 過了一會兒，林溫覺得房內過于安靜，她疑惑地抬頭，看見周禮正垂眸瞧著她。</br> 林溫問：“怎么了？”</br> 周禮把如何克服社交焦慮這本書闔上，想了想，他問林溫：“你是不是很想交朋友？”</br> 林溫一怔，干巴巴道：“不想?！?lt;/br> 周禮道：“其實你要真想交朋友很容易，我保證你三天內就能交到一堆。”</br> 林溫停下動作，緊了緊手，期待地仰頭，嘴巴卻緊閉著，沒有出聲。</br> 周禮拉開椅子坐下，說：“不過得看你是想交虛情假意的朋友，還是真心實意的朋友?！?lt;/br> 林溫不解。</br> “虛情假意容易，用錢結交，或者同仇敵愾一樣東西，或者一塊兒著迷一樣東西，能怎么迎合她們就怎么迎合她們，這種朋友的好處是來得快，壞處是以后你得隨時等著被她們賣。”</br> 林溫張了張嘴。</br> “就你們班里那堆碎嘴八婆，也就配點虛情假意，你稀罕這種玩意兒？”周禮看向她，“還是來點真心實意的劃算，但這種朋友難得，有的人一輩子也找不到一個?！?lt;/br> 林溫知道周禮早猜出來她在學校的情況了，但這樣的話她是第一次聽人說。</br> 要跟“碎嘴八婆”做朋友，想想確實沒必要。</br> 林溫安靜地放下手里的東西，眉眼漸漸溫柔如水，她像講悄悄話似的，很小聲地說：“噢?！?lt;/br> 后來周禮給林溫介紹了一個他高中時常用的外語交流的論壇，論壇上的人來自五湖四海，千種人有萬種面孔，她可以在網絡上隨心所欲，想認識人就認識人，不想認識人就把網關了。</br> 林溫很快就認識了一個叫zoey的女生，對方自稱是中國人，如今在國外留學，剛剛大一。</br> 轉眼開學已經兩周多，林溫習慣了一周四次的補課，她甚至期待著每次補課的一個半小時。</br> 周禮這幾天日夜有點顛倒，起床是下午，他通常去外面飯店吃飯，到了晚上要去補課，下午那頓飯還沒消化透，正餐吃不下，他隨便買點面包墊兩口。</br> 林溫看見問起，他隨口說這是晚飯。</br> 補課結束，晚飯包裝紙落在了書桌上，林溫拿起去扔，無意中掃到包裝上的打折字樣，再看日期，已經過期一天了。</br> 周禮還沒走，林溫給他看包裝紙，周禮從包里拿出三個同款面包，統統都貼著打折。</br> 他買的時候沒注意，吃都吃進去了，周禮無所謂道：“沒事，就圖個便宜。”</br> 他隨口一句話，林溫當了真。</br> 林溫不由想起周禮只有兩身換洗衣服，她幾次看見他吃廉價的路邊攤，她家平房潮濕破舊，位置又偏，周禮卻一直住那，根本沒想過換地方。如今他又買過期東西吃。</br> 起初她說周禮裝窮，如今她卻猜不準了。</br> 但萬一，周禮的“逃學”，真是因為家貧呢？</br> 林溫想了一天兩夜，猶豫了又猶豫，隔天周禮再來，林溫咬咬牙，抱出了自己的儲蓄罐。</br> 周禮看向豬仔罐子，問她：“你要讓它陪讀？”</br> “……”</br> 林溫把儲蓄罐給他，說：“我算過你這兩個禮拜掙得錢，學費是還差一點。但是周禮，讀書才能走得更高更遠，我一個初三生都知道的道理，你一個重本大學的學生，不可能不清楚。我不知道你是真窮還是假窮，我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么多。開學已經快三周了，你快點回去吧?！?lt;/br> 周禮愣了愣。</br> 豬仔罐子冰涼，體積頗大，重量掂著挺沉。他從小沒用過儲蓄罐，這是他第一次碰這東西。</br> 周禮拇指摩挲了一下罐身，半晌問：“里面有多少錢？”</br> “不清楚?！?lt;/br> “不清楚你就都給我了？”</br> “我上小學以后開始存的?！绷譁赜行o奈，“太清楚了我怕心疼?！?lt;/br> “……”</br> 周禮把罐子放一邊，實在沒忍住，他使勁揉揉林溫的腦袋。</br> 林溫沒躲開，她雙眸在燈光下泛著溫柔的光澤。</br> 周禮深呼吸，盯著她笑了笑，什么都沒說。</br> 周禮向林父請辭，林父欣慰地多給了他一個紅包，周禮推卻沒要，帶著林溫的豬仔罐頭去了高鐵站。</br> 周日林溫為他送行，周禮進站前遞給林溫一個購物袋，林溫打開一看，里面是滿滿的櫻桃和車厘子，夠他們一家三口吃到撐。</br> 林溫滿臉糾結，不知道能不能問他要回豬仔罐頭。</br> 周禮雖然回了學校，補課卻還在繼續，兩人加了qq，上課時間全調到了周末。</br> 周禮向來不是個好脾氣的，在江洲鎮的時候，林溫太軟乎，他欺負她幾次，她當場生氣轉頭忘，害他沒了火氣。</br> 回到學校，雜事紛擾，家里的學校的，像是一根根柴，每天往他冒火的心里添，越添火越旺，周禮本性抑制不住，連打幾場架。</br> 這周六又要補習，但昨晚周禮不慎被人打傷了臉，林溫發來qq視頻邀請，周禮把邀請掐了。</br> 林溫發來文字：“今天不方便上課嗎？”</br> “方便，今天語音?！?lt;/br> 結果語音自然不如視頻，補課效果奇差無比，林溫嘟嘟囔囔，周禮黑著臉，接下來一周忍著沒找人打架，養傷到周末，終于能再次視頻補課了。</br> 肖邦甚是欣慰，傳出閑言碎語，說周禮雖然剛開始的時候為情所困有點瘋，但他現在迎來了新戀情，精神狀態已經恢復正常。</br> 室友們問他：“我上次聽班里女生說周禮是因為養了十幾年的狗死了才這樣的啊?！?lt;/br> 肖邦鎮定道：“就不允許慘事同時降臨在一個人的身上嗎？”</br> 室友們感嘆：“悲慘世界現實版。”</br> 寒假短暫，林溫忙于學習，周禮投身撈錢，補習依舊只限周末，就這么又過了一個學期，林溫中考順利結束，補課也停止了。</br> “我考上了市重點！”</br> “高中住校嗎？”</br> “嗯，到時候兩個禮拜才能回家一次。”</br> “學校能帶手機嗎？”</br> “不能……學校很嚴?！?lt;/br> 這個暑假，林溫父母帶林溫到處旅游，獎勵她這一年的刻苦學習，周禮則繼續忙著撈錢。</br> 高中開學，林溫手機上繳，每半個月才能登上qq。但周禮的補課任務已經結束了，而且他已經大二，除了課業，還進了電視臺做兼職，根本就沒了周末。</br> 林溫高一結束，周禮大二結束，某個周末，周禮來了一趟江洲鎮。</br> 他們已經很久沒聊過天，再見面的時候，林溫總覺得有點生疏。</br> 周禮帶她去肯德基，林溫吃著薯條，絞盡腦汁已經想不出話題。</br> 周禮不怎么吃東西，他也不像是要想話題的樣子，他抱著胳膊靠著椅背，看了一會兒林溫，笑道：“怎么，現在這么用功，這會兒還在做題？”</br> “??？”</br> 周禮指指腦袋。</br> 林溫終于想到了話題，她昨天去縣圖書館蹭空調做作業，現在暑假作業本還在她的書包里。</br> 林溫從書包里拿出作業本，攤在桌上說：“我有幾道題目不會！”</br> 周禮：“……”</br> 周禮無奈，順便幫林溫做了一半的作業，林溫想說她其實沒這意思，但也許是周禮垂眸做題的樣子過于專注，她看得入神，最后忘了講。</br> 周禮沒那么瘦了，比從前更加好看，林溫心神不屬的回到家，很快暑假結束，她又要投入繁忙的學習中。</br> 現在林溫不缺朋友，可周末到家，她心里總有點空落落的。</br> 跟zoey聊天，zoey說：“你這是學業不夠重，周末嫌無聊？要不要找個男生談戀愛?。俊?lt;/br> 林溫一驚：“我不早戀?！?lt;/br> “好乖?！?lt;/br> 林溫忍不住好奇：“你早戀過嗎？”</br> “沒有，我只有暗戀?！?lt;/br> “是高中的時候嗎？”</br> “高中以及現在，我都暗戀著同一個人?！?lt;/br> “啊，你不能表白嗎？”</br> “明年畢業，我會回國表白。”</br> 林溫驚喜，這么說等明年高考結束，她就能跟zoey見面了。</br> 另一頭，周禮則正式進入了電視臺實習。</br> 周卿河入獄后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所有人都說他從此只配茍活在臭水溝里，再也見不得光。</br> 周禮每次看電視，想著這屏幕就叫光？</br> 他倒也想試試這光。</br> 實習幾乎沒工資，工作卻不少，他忙得昏天黑地，三餐不定，還得任人頤指氣使。</br> 就這么忍了一段時間，周禮又開始暴躁煩悶，某天晚上，他一路驅車到了江洲鎮。</br> 周禮到時已經將近十二點，他給林溫發了一條信息，靠著車門，抽煙等待。</br> 過了十幾分鐘，林溫散亂著頭發，一身短袖居家裝，踩著雙拖鞋出現了。</br> 林溫看了眼周禮夾在手里的香煙，詫異道：“你怎么來了？”</br> 周禮把煙掐了，順手扔進邊上的垃圾桶。</br> 他手伸進車窗，從里面拿出一個塑料袋遞給林溫，說：“正好經過這里，順便過來看看?！?lt;/br> “你晚上還要工作嗎？”林溫接過袋子，低頭看里面，居然是一堆青提、藍莓、菠蘿蜜等等。</br> 周禮將林溫看了一遍，然后說道：“嗯，沒事了，你上樓吧，我也回去了?！闭f著就要拉車門。</br> “等等”</br> 周禮停住。</br> 林溫提起滿袋子的水果，苦惱道：“我要怎么跟我爸媽說？”</br> 兩分鐘后，兩人坐到了小區綠化帶邊上，一邊吃著水果，一邊說著話。</br> “菠蘿蜜好甜?！?lt;/br> “別一口氣吃光。”</br> “我吃一點，剩下的你帶回去。”</br> “你放冰箱，就說你晚上跑出去買的?！?lt;/br> “……我爸媽又不傻?！?lt;/br> “你這么能編，自己想個理由出來?！?lt;/br> “……喂！”</br> 最后還是周禮將剩下的水果帶了回去，只留了一盒藍莓給林溫，讓她藏被窩里，等肚子空了悄悄吃掉。</br> 接下來，熬過緊張刺激的高三，高考結束，林溫日盼夜盼，暑假到來，zoey也要回國了。</br> zoey約在宜清市，林溫出發前把這事告訴了周禮，周禮說他那天剛好要去機場接一個人，林溫說沒關系，她可以自己去。</br> 當天周禮先去了一趟鄉下，接上爺爺奶奶。</br> 爺爺奶奶說：“你到了機場給點笑，別總板著張臉，你齊爺爺齊奶奶經常照顧我們，現在他們人在外地回不來，難得托我們幫個忙，這點小事總不好不答應?！?lt;/br> 周禮無奈：“知道了?！?lt;/br> 到了機場，等了沒一會兒，要接的人出現了。</br> 齊舒怡大力揮手：“周爺爺周奶奶！”</br> 二老喜上眉梢：“哎哎，舒怡，這里！”</br> 周爺爺推了下周禮：“快幫忙拿下行李。”</br> 周禮上前。</br> 齊舒怡跟他打招呼：“你好，我是齊舒怡。”</br> “你好?！敝芏Y跟她第一次見。</br> 齊舒怡從國外回來，帶了一堆行李，周禮祖孫三人將她送到鄉下，放好東西，周奶奶讓她趕緊歇著，周家在隔壁，她回去給她做午飯。</br> 齊舒怡趕緊攔：“周奶奶謝謝您，今天先不用忙，我約了朋友，改天我下廚給您燒一頓才是！”</br> “你約了朋友啊，約在哪？”</br> “市區?！?lt;/br> 周奶奶機智道：“阿禮，那你待會兒再送下舒怡。”</br> 齊舒怡說：“不用不用?！?lt;/br> “怎么不用，鄉下不好叫車，反正阿禮待會兒也要回市區的，順路?！?lt;/br> 確實順路，周禮權當送佛送到西，把齊舒怡送到了指定的肯德基。</br> 齊舒怡下了車，一眼看到照片上的女孩，她欣喜道：“溫溫！”</br> 林溫剛在窗口買好冰激凌，她含著冰激凌，循聲望去：“zoey！”</br> 再看到從zoey身后車里下來的周禮時，林溫愣住。</br> 周禮也沒想到，林溫要見的網友竟然是齊舒怡。</br> 齊舒怡正要介紹，周禮打斷：“我們認識?！?lt;/br> “不是吧，這么巧！”</br> 林溫“嗯”了聲，只覺得冰激凌好像沒最開始那么甜了。</br> 原來周禮特意要去接的人，是齊舒怡。</br> 三人一道吃了頓飯，齊舒怡性格極其開朗，能說會聊，去洗手間的時候她拉住林溫的手，跟她咬耳朵：“周禮怎么樣？”</br> “……挺好的?！?lt;/br> 齊舒怡笑道：“我從高一起就暗戀的人，自然差不了！”</br> 林溫不知道該怎么回應，只能匆忙進隔間。</br> 第二天齊舒怡拉著林溫去宜清大學，問周禮念書的事，她說她研究生想回國讀。</br> 周禮下個月畢業，現在還沒搬離寢室。</br> 林溫想，她三個月后才大一，而齊舒怡和周禮即將踏入社會了，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她和他們年齡和閱歷上的距離。</br> 他們有很多她并不懂的話題，他們是高中校友，他們的長輩是朋友，他們是真正的同齡人，她只能看著他們談笑風生，她僅僅是個旁觀者。</br> 林溫以前覺得她還小，時間足夠漫長，現在她突然覺得，她無論如何都追趕不上時間。</br> 如果能快一點，一切再快一點……</br> 晚上周禮請吃飯，問林溫什么時候回家，林溫想，周禮已經是“成年人”了，成年人都不屑陪小孩子玩，雖然她已經滿十八周歲了。</br> 林溫攪動著米飯，低頭說：“明天下午就回去了。”</br> 周禮捏了下她的筷子：“好好吃飯！”</br> 他的語氣跟她爸媽一樣，林溫猜自己在他眼里就是個晚輩。</br> 她忍著莫名泛起的酸澀，聽話地“哦”了一聲。</br> 齊舒怡詫異地看了看周禮捏筷子的手，又轉頭看了眼林溫。</br> 林溫低著頭沒注意，周禮注意到了，他瞥向齊舒怡。</br> 齊舒怡干笑，飯后她看了眼時間，說：“呀，這么晚了呀，我得先走一步，鄉下太遠，再晚就不安全了！”</br> 周禮存著點待客的禮數，他道：“我幫你叫車。”</br> 林溫也覺得時間挺晚，她道：“那我也回酒店了?！?lt;/br> 周禮沒理她，林溫只能自己叫車。</br> 出租車到了，齊舒怡上了車，周禮打下林溫攔車的手，林溫吃痛地捂了一下。</br> 周禮瞟了眼她的手背，道：“先去趟我那兒，我給你買了點東西。”</br> “什么東西？”</br> “好東西?！?lt;/br> 男生宿舍樓不嚴格，他們又是大四，即將畢業，周禮輕易將林溫帶了上去。</br> 寢室另外三人都不在，林溫問：“你室友呢？”</br> “都去喝酒了，讓我待會兒過去?！?lt;/br> “那你待會兒要去嗎？”</br> “你想不想去？”</br> “我又不會喝酒?！?lt;/br> “你可以喝飲料。”周禮指了一下他的桌子說，“東西在桌上。”</br> 林溫走過去，打開袋子一看，無語地意識到，竟然又是一堆水果。</br> 她對貴價水果真的沒那么偏執，林溫正要跟周禮解釋：“我其實……”忽然腰上一緊，她被人翻轉個身，抱坐到了桌子上。</br> “啊……”林溫嚇了一跳。</br> 周禮兩手撐在她腿側，問她：“你其實什么？”</br> “我……”林溫有點懵，“我其實……”</br> 余光掃到一點光，她坐得高，看得也高，林溫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到斜對面的鏡子。</br> 周禮寢室的洗手臺設置在衛生間外，跟寢室相通，林溫這角度正好看到鏡子里，她頭頂的床鋪。</br> 床鋪邊沿擺著一個陶瓷的豬仔罐子，燈光下罐子折射著亮眼的光。</br> 周禮順著林溫的視線轉頭，也看到了鏡子里的儲蓄罐。</br> 他道：“書桌擠，你這罐子太大了，放不下，我擱床上了?！?lt;/br> 就擱在枕頭邊，還好不怎么礙事。</br> 林溫愣了愣。</br> 周禮又問她：“你剛說，你其實什么？”</br> “我其實……”林溫呆呆地說，“我其實不是那么喜歡吃水果的。”</br> “那你喜歡什么？”</br> 林溫還沒開口，周禮輕輕吻了一下她的嘴唇，低聲問：“你喜歡什么？”</br> 喜歡你……</br> 她在追趕時間，而他等著她長大，時間始終為她停留。</br> 林溫從夢中掙醒，呼吸急促，心跳如鼓。</br> 窗外天光大亮，雪景白芒刺眼，竟有種像陶瓷罐子折射的光。</br> 周禮含糊問她：“再睡會兒？”</br> 林溫看向身邊人。</br> 周禮還閉著眼，沒有睡醒。</br> 林溫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問他：“登記的黃道吉日你查了嗎？”</br> 這一聲，周禮猛然睜眼。</br> 作者有話要說：我居然寫了萬字……不敢置信！！！明天最后一章啦！</br> 感謝地雷：小溪2個；溫行之、平平無奇的路人讀者、nya、淡定、后花園里有jj、小川自深山、minmin73、慢吞吞小姐、小亞、橙月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x.109瓶；你說啥、y菇涼、比巴卜、月半橙20瓶；網友c18瓶；挽町旎、s.s15瓶；愿得一人心11瓶；珊瑚海里珊瑚蟲、哇啦al、崽崽、田阿璐、游水小魚、遠遠醬、長著翅膀的小熊貓10瓶；友季花開9瓶；糊涂涂6瓶；格冰陛下、快樂看小說、涵大大5瓶；ss、弈秋不加糖、mrs.mraz3瓶；alisa、榴蓮車厘子2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