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在做著同一個夢,夢中有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撫平她滿心的傷痕。
夜空被一簇簇艷麗的煙花點亮,整個沃爾森酒店燈光璀璨,華服珠履,一片花光滿路。宴廳里酒香盈室,樂音繞柱。
一對新人正在舞池里跳第一支舞曲。許亦手握纖腰,看著孟夕媛粉面羞紅,不覺低下頭,輕輕在她的眉間印下一吻。孟夕媛踩著華爾茲的步子差點亂了,心“怦怦”地跳動,滿面春光,仿佛整個人都沉溺在無盡的幸福中。
曲盡,掌聲頓響,兩人攜手而往。許亦拿起桌上的溫水,遞給孟夕媛:“喝口潤潤喉。”孟夕媛淺笑接過,臉上嬌艷如桃。
許欣一襲鵝黃色小禮服,步履輕盈地走了過來,她拍著許亦的肩膀,笑著說:“哥哥,瞧你這般柔情蜜意,今晚可不知道要羨煞多少名媛淑女了。”
“又胡說。”許亦瞧了她一眼,笑著輕斥道。
許欣嬌俏一笑,轉而對夕媛說道:“嫂子,你那些朋友真有趣,我還是頭一回見這么多明星,感覺跟看電影似的。”
孟夕媛閃過一抹憂色。許欣察覺,轉而說道:“爸媽剛走,說今天是大喜日子,讓你們跟朋友們高高興興地熱鬧一下,別顧及太多。”
聽她這么說,夕媛才安心。她以前只知道許亦是個商人,可近來才知原來他出生軍屬家庭,父母都是響徹政界的人物,今天上午來的那些商政要客,還著實讓她驚了半晌。
“嫂子,爸媽還特別交代,讓你千萬不能太累了,小心……”許欣指了指夕媛的小腹,打趣道。
孟夕媛臉一紅,淺笑著點點頭。許欣見她有些尷尬,忙又轉移話題,湊到她耳邊,擠眉弄眼道:“嫂子,我剛剛還看見韓宇了,他比電視上還要帥,待會兒你給我介紹介紹。”
孟夕媛“撲哧”一笑,說道:“小妹,只怕你早就心有所屬了吧。”
許欣心知她的意思,倒是不好意思起來,輕嗔:“嫂子,你就別取笑我了。”
孟夕媛笑笑,瞧見前面有一男子走來,氣度非凡。她轉而說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許欣見到穆益謙,心下甚喜,忙上前幾步。倒是旁邊的許亦一臉不高興,握著孟夕媛的手緊捏了一下,孟夕媛知道他一直不喜歡她和小妹開這種玩笑,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她隱約感覺得出,許亦十分不喜歡這位許家上下都十分禮遇的世交——穆益謙。
“益謙哥。”許欣嫣然一笑。
穆益謙見她一副可愛的模樣,嘴角上揚,淺笑回應,轉而跟許亦打招呼。
許亦輕哼了一聲,也不搭理他。許欣橫了他一眼,又轉頭對穆益謙說道:“益謙哥,你別跟他計較,他就這臭毛病。”
穆益謙笑笑,倒也不介意。孟夕媛見氣氛尷尬,忙說道:“大家坐著聊吧。”
許亦讓助理拿了披肩給她披上,然后小心地扶著她坐下。孟夕媛見他如此溫柔,不禁羞紅一笑,眼里充滿幸福的喜悅。
“許亦,恭喜你。”穆益謙淡淡一笑,眉間帶著一絲倦意。
許亦不冷不淡地回應:“謝謝。”
許欣剛想說什么,忽然一個侍者走了過來,交給夕媛一個禮盒,說:“許太太,剛剛有一位小姐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夕媛略有驚訝,微一點頭,拿過盒子拆開。發現里面是一個碧綠的翡翠鐲子。
周遭的一切似乎一瞬間凝滯,正當夕媛疑惑地看著許亦時,才發現許家兄妹還有穆益謙都盯著她手中的手鐲,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驚訝和慌亂。許亦和穆益謙幾乎同時輕聲驚呼:“沈南喬。”
旁邊的許欣拿著香檳的手,有一剎那的搖晃。三人用急切而又盲目的眼光搜尋著四周。花團錦簇,言笑晏晏,卻唯獨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那位小姐呢?有留下什么話嗎?”許亦問侍者。
“她給我后就走了,沒說什么。”
穆益謙手上青筋突起,看著那個禮盒,眼睛里似有一團火。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鐲子是南喬的父親送給她的結婚禮物,而她一直帶在身邊。
夕媛看著還在怔怔出神的許亦,疑問道:“怎么了?”
許亦抽出思緒,淡笑道:“沒什么,想起了一個朋友。”又看了看周圍,已不見小妹和穆益謙。
孟夕媛握住他溫厚的手掌,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戴在指間,頓生一陣蜜意。她看了看手中的鐲子,問道:“這個是你朋友送的?”
許亦點點頭,然后將手鐲給她戴上,說:“這是她很珍貴的東西。”然后細心地給她攏好身上的披肩,牽著她往宴會廳外面走去。
酒店外面有一處寬廣的游泳場,四周樹木青蔥茂密,此時燈光璀璨,穿著禮服的來賓在嬉戲笑鬧。
陸怡從前方走來,她穿了一身藍色禮服,打扮得很用心,既不失禮,又不刻意搶了新娘風頭。她笑著對他們說:“兩位新人,恭喜恭喜。瞧著你們走來,果真是一對璧人啊。”
許亦又恢復了玩世不恭的神情,笑道:“羨慕吧,叫你以前追我的時候不多努力,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
“新郎官,這大喜日子的,你不顧及我這臉皮,也得顧著新娘的面子吧。估計以前就是你到處胡說,才鬧出那些莫名其妙的緋聞。”陸怡現在已經成了炙手可熱的大明星,言談之間也變得越來越自信。
孟夕媛剛見他怔愣的神情還有點不安,現在聽他又像往常一樣開玩笑,倒是松了口氣,忙說道:“怡姐,謝謝你的祝福。”
陸怡和孟夕媛是同事,都屬于穆益謙旗下的傳媒公司,由于這幾年穆益謙很少在媒體前露面,傳媒公司的事都是交給其他股東打理,所以甚少有人知道他才是真正的老板。
她們雖然總被媒體拿來比較,但私底下關系不錯,陸怡開玩笑道:“夕媛,你可得看住他,千萬別再放他出來禍害女人了。”
許亦一笑:“怡姐,不帶這么揭短的,要是我洞房花燭夜就被老婆趕了出來,一定找你算賬。”
“你還知道自己有短啊。”陸怡笑笑,又對夕媛說,“夕媛,要是這家伙以后敢欺負你,你告訴我,我替你出頭。”
孟夕媛心中無不感覺溫暖。許亦好笑地問:“你倒是想要怎么出頭?”
“我發微博發帖子,召集我和夕媛的粉絲,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估計你許大公子也招架不住。”
的確招架不住,他爽朗笑道:“我投降,投降。”
“看你這婚禮辦得這么有誠意,算是配得上我們家夕媛了。”陸怡說,“不過這保密工作做得可夠嚴的,我和我朋友進酒店都被查了好幾遍。我朋友還笑說,許大公子這回的排場可鋪得夠大,害苦了不少媒體記者。”
“你還帶了朋友?”
“我朋友聽說你要結婚,死活賴著要跟我過來,說花花公子許亦甘心從萬花叢中抽身隱退,著實是一樁奇聞。非要過來看看這位有本事的新娘子。”
孟夕媛和許亦都不禁一笑,他說道:“你這朋友還挺有意思的,不會又是哪個仰慕我的小女生吧?”
陸怡目光往后看去,笑著說:“她正好過來了,要不你親自問問她?”
夕媛微微轉身,只見一個身著黑色小禮服的清秀女子,肌膚白皙,眼睛幽幽泛光帶著一份淡淡的笑意。
“許亦,好久不見。”
雖然剛剛已經猜到她會出現,但這一刻,許亦仍是愣了半天也回不過神來。
三年前,傷痕累累的她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里,如今再見,仿佛時光從未流走,他們仍舊還是他們。可是,真的如此嗎?
沈南喬見他愣著發呆,忙笑道:“許大公子,我還沒變得讓你認不出來吧?”
許亦看著她,一抹淡笑浮現:“沈南喬,歡迎回來。”
南喬與他相視一笑,兩人皆是一派無需多言的默契。她轉頭對旁邊的新娘子道:“夕媛,你好,我是沈南喬。”
孟夕媛一驚,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是沈導?沈南喬導演?”轉頭看陸怡點點頭,還是覺得有些驚訝。
“叫我南喬吧。”她笑著瞥了許亦一眼,“放心,我可不是什么仰慕他的小女生。”
孟夕媛反應過來,笑了笑。
“恭喜你。”沈南喬笑說,“我不請自來,你不會介意吧。”
“怎么會介意呢,你是許亦的朋友,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許亦和你提起過我?”
“當然,經常提到。”
“說了我不少壞話吧。”
孟夕媛笑道:“哪有,都是些夸你的好話。”
許亦已經徹底回過神來,想起三年前她一聲不吭地離開還是不由得生氣,只道:“能有什么好話。枉我當年肝膽相照,兩肋插刀,你這臭丫頭倒好,過河拆橋,不講義氣,一聲不吭就從荷蘭跑掉,連個下落都不說。”
三年前,許亦帶著南喬去了荷蘭,但三個月后南喬卻獨自離開了。許亦找了她好久都沒有消息,這三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著她。
沈南喬忍不住“撲哧”一笑,許亦果然又氣憤地怨斥她:“你還敢笑,以后要不痛快了,可休想我再幫你。”
沈南喬知道他雖是在責怪她,卻仍是充滿了憐惜之意,心下一陣感動。
夕媛見狀,對南喬道:“你別跟他計較,他就這小孩子脾氣。其實他一直都很擔心你,不是真的跟你生氣。”
“誰說我不生氣了。”許亦反駁。
沈南喬笑笑:“許大公子,如果你不消氣,我只好跟夕媛單獨去聊天了,省得你見著我心煩,不過這聊天我可保不準會說些什么。”
許亦一怔,見她笑得別有深意,臉上分明寫著“我了解你所有緋聞史”的字樣,他還真怕了,趕緊說道:“好啦,原諒你了,不說這事,咱們去前邊坐坐。”
沈南喬一笑,點點頭,意思是,幸好你這家伙夠機靈,懂得見好就收。
兩人獨處的時候,許亦才仔細看她。比三年前清瘦了許多,頭發也短了些。瀲滟燈光揉碎在游泳池的淺藍碧水里,四處都是光鮮亮麗的男男女女,笑語柔柔。她望得出了神,幽幽地說:“好久都沒見到這么多人了。”
他一怔,見她臉上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神思一恍惚,想起三年前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她面容憔悴地出現在他家門口,神色黯淡,像一只慌張無措的受驚的小鹿。用盡身體里所有力氣說了一句“許亦,我要離開”,然后就癱倒在地上。
曾經那么急切地想要離開,是為了如今能夠這樣笑著回來吧。
沈南喬轉頭湊到他耳邊,笑著小聲說:“聽說你是奉子成婚啊。”
“什么奉子成婚,我爸媽可沒這么迂腐,我保有絕對的婚姻自主權。不過夕媛一聽我家這背景,倒是打起了退堂鼓,一直不肯答應我的求婚。幸好這孩子來得及時,不僅哄得老頭子高高興興,還讓夕媛束手就擒。”
沈南喬笑笑:“看你這用詞,以后可得收收心,好好對人家。”雖是這么說,可沈南喬知道他也不像外人想的那樣花心,正所謂“多情不濫情”吧,而且看他這神情,一定是動了真心。
他話鋒一轉,終是忍不住問:“南喬,離開荷蘭之后,你去了哪里?”三年前他將她安頓在荷蘭,沒想到再去找她時,她卻早已離開。
“我在那里待了三個月,之后就回國了。去了爸爸的老家,南方的一個小鎮。”
他沒有再仔細詢問,知道這短短的幾個字里有多少百轉千回的辛酸。他永遠記得那時候她在飛機上的眼神,眼睛里除了窗外的綿層白云,什么也沒有。
“他恐怕已經知道你回來了。”
南喬一怔,幽幽道:“我既然已經回來了,也就做好了準備。”
“你已經放下了?”
她抬頭望著幽廣的天空,有三兩顆星子,忽明忽暗的不太清晰,許久才開口:“在學著忘記。”
三年來,一直在學著忘記。
一個多星期以來,沈南喬一直待在公寓里改劇本。許亦在去度蜜月之前還問她為什么會回來,她想了想,說是因為電影才有勇氣。回來之前托陸怡給她找了住處,陸怡卻讓她住在自己購置的公寓里,她因為經常在外地,幾乎不住。公寓是很寬敞的復式型,習慣了鄉下的木樓青瓦,突然之間還有些手足無措。
晚上失眠的時候會懷念鄉間的日子:夏天的時候,搖著蒲扇躺在藤椅上看著流霞像水線一樣鋪在天際,閉上眼睛聽著細細的風拂過青草樹木。冬天的時候,圍著爐火燒上一壺熱水,泡著濃香的竹葉青然后看一場老電影。
這么滿足的日子,最終還是回來了。
在附近的鎮上偶遇正在拍片的陸怡,從圍觀的村民之間那微小的隙縫中看過去,是黑漆厚重的尋像器,導演喊“Cut”,一切原來這么熟悉,又這么懷念。
所以她回來了。回來之后就去找了李芳芳,李芳芳見到她的時候,眼睛瞪得老大,足足呆了有十幾秒,反應過來后拼命拍打她,然后緊緊把她抱住。聲音一哽咽,像憋了太久,終于問出來:“死丫頭,你這是哪兒去了?”沈南喬也紅了眼眶,心生感動。
當初以為自己什么都沒有了,現在想來,才發現自己欠了這么多人一個交代。
芳芳這兩年自己做導演也是風生水起,拍了幾部叫座的電影,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和團隊,聽說沈南喬要再度出山,想也沒想就要求合作,甘心做制片和執行。南喬當時還有些拿捏不準,聽她這么一說,十分感動,覺得真是委屈她了。
芳芳倒是不介意,豪氣地說:“沈南喬,你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身價吧,如今就是憑你‘沈南喬’這個名字,就可以省下我們所有的宣傳工作。”
沈南喬笑說她太夸張了。可有了李芳芳,她的確能夠省下不少麻煩。以前留學的時候,恩師就跟她說過,做電影講究團隊的力量,不是單靠一個導演就能拍出來的。所以她一直覺得慶幸,有一個好搭檔。
面對一堆手稿,沈南喬終于眼睛發酸,腦子短路了一般,把結局改了幾遍還是覺得不夠好,手邊的紅茶早已冰冷,只剩下幾片殘渣,起身打開冰箱,才發現里邊已經空了。稍微收拾了一下,她打算去吃點東西。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附近有一家雅致清凈的臺式餐廳,進去喝了一碗熱騰騰的雞絲粥之后,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
她披了一件灰色毛衣外套,慢慢地沿著大街走了很久,低頭踩著道上的小方格,數著街燈之間的步子。后來覺得人聲漸起,才發現自己走到了江邊。沿岸的露天咖啡廳還是客如云涌,有人在拉小提琴,嚶嚶碎碎的調子很是悅耳。其中有一對情侶,那男人突然單膝跪了下來,拿出戒指向女生求婚,周圍的人群頓時響起一陣歡呼,有人還喊著“答應他”。女生不甚驚喜,掩面灑淚,笑著點頭答應。
燈火人世,處處情癡男女,悲歡情事總是一幕接一幕地上演。沈南喬想到當初的自己,也曾這樣感動落淚,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轉身發現對面的噴泉廣場正放著水上電影,是黑白片《羅馬假日》。俏皮的赫本正坐在男主角的摩托車上游覽羅馬。聽說格里高利初見赫本就暗生情愫,但赫本卻一生都不知道,曾經她也深愛的格里高利,終于在她的棺木前說出了那句遲到的“你是我最愛的女人”。
故事里的他們多么歡暢快意,曾有那么一瞬間也恍惚以為那就是真實的。可是,畢竟故事外面才是現實,而現實總是充滿了太多殘忍與無奈。
鈴聲在口袋里響了很久之后,她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手機還是許亦臨走前塞給她的,她已經很久不用了,有些生疏,號碼也都沒存,接起來才知道是芳芳。
那端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沈南喬,這么好的劇本你竟然能藏到現在,還有,怎么沒有結局啊?”
“正在寫呢。”她轉身靠在江邊的石欄上,風從江面吹過來,似乎沾染了夜的涼意,發絲黏在臉上。眼神突然一掃,發現對面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心不覺一動。
“是你寫的?”那頭的芳芳已經驚訝地叫了起來,“我的天,沈南喬,你改行得了,這做編劇可比做導演輕松多了。”
南喬輕笑,說道:“李大導演這是要封殺我,將我逐出導演圈嗎?”
“我就是要趁早打發你,省得你搶了我的飯碗。”她開玩笑地說,過了一會兒又道,“我得趕緊打電話給電影節的組委會,叫他們可得把明年的獎項給我們備好了。”
“有那么夸張嗎?”南喬笑道。
“臭丫頭,我可警告你,要是你到時候再玩什么失蹤,我非掐死你不可。”
沈南喬笑笑,抬頭看那車還停在不遠處,有一剎那失神,頓了頓,才說:“放心,我不會讓你占便宜的。”
“得了便宜還賣乖。對了,記得明天上午跟我去見投資方。”
沈南喬很無奈,而李芳芳更無奈,和自己合作多年的投資商聽她說是沈南喬任導演,竟然懷疑她在吹牛,所以她很氣惱地說一定會帶沈南喬來見他。
結果還是被逼著去見了面,沒想到兩人到了約定地點卻遲遲不見對方,在喝了第三杯咖啡之后,李芳芳終于忍不住打了電話。
扯起笑臉,語氣霎時變得溫和:“林經理您好,我是李芳芳。我們已經到了,請問您現在在哪兒?”
沈南喬看著芳芳從憤憤不平陡然變成強顏歡語,忍不住輕笑,但又想到各行各業的艱辛,不禁暗自嘆了口氣。那位林經理似乎很忙,說還得再等半個小時。沈南喬知道肯定是什么大老板,愛擺這些臭架子。芳芳怕南喬生氣,忙說:“估計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給耽擱了。”
“沒事。”她也沒有什么事要急著做,而且早已習慣了久坐,根本不覺得有什么難熬。
芳芳其實有很多事情想問南喬,當初她缺席電影節,之后又消失不見,直覺告訴她一定是發生了什么重大變故。問過她幾次,她也只是笑著避開話題,每每眼里會因回憶而閃過一絲悲痛。
芳芳看著如今云淡風輕的南喬,心想她這些年一定過得很苦,不禁輕嘆了一口氣。正隨手拿起擱在旁邊架子上的財經雜志翻閱時,不巧卻偏偏翻到了一篇穆益謙的專訪。
封面上的他仍舊英氣俊朗,穿著筆挺的西裝,沒有笑容,顯得有點不容親近的嚴肅,深重的雙眼皮下藏著一雙黑迥深邃的眸子,有種淡淡的疏離感。
南喬瞥了一眼,便若無其事地轉頭。她眼里的冷漠一覽無余,芳芳心里一陣微嘆,支吾了半天才開口:“南喬,你和他怎么了?”
南喬正要說什么時,突然眼睛一瞥,看見從門口走進來一個甜美嬌媚的身影,許欣一臉笑意,看見她之后呆了半晌,但還是走過來打了聲招呼:“南喬姐,你回來了。”
沈南喬站了起來,淡淡地笑了笑,說:“是啊,回來挺久了,上次在你哥的婚禮上都沒見著你,最近怎么樣?”
許欣點點頭:“挺好的。”
“許欣。”身后一個低沉好聽的聲音傳來,芳芳回頭一看,吃驚地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身邊的沈南喬。沈南喬也往后看了一眼,才知道正走過來的人是穆益謙。她心里微微一顫,旋即平靜下來。
“益謙哥。”許欣倒是有些尷尬,看著沈南喬不知道說什么好。
穆益謙轉過身,看了看沈南喬,嘴角一抹淺笑,看不出什么表情。氣氛十分尷尬,李芳芳猶疑了半天,才道:“穆總,好久不見,這么巧啊。”
穆益謙向她點頭,輕聲道:“好久不見。”
四人正尷尬不知該如何開口時,林經理恰巧走了進來,芳芳忙上前迎接,待林經理見到旁邊的穆益謙時,嚇了一跳:“穆總,您怎么在這兒?”
只見穆益謙笑了笑,說:“小林,遲到可不是我們公司的作風。”
林經理見他威而不怒更是嚇出半身冷汗,李芳芳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穆益謙是他的老板。沈南喬也有些驚訝,低頭向芳芳瞥了一眼。
芳芳面對這樣的狀況真是百口莫辯,趕緊小聲在南喬耳邊道:“我真不知道這是穆益謙的人,不然我不會找他的。”這些年來穆益謙在傳媒方面發展得越來越好,很多事情并不由他親自出面,所以芳芳確實不知道這背后的老板會是穆益謙。
南喬鎮定下來,心想自己既然已經準備好面對任何情況,就必須坦然接受這一切。這么一想,便釋懷了許多。
“穆總,對不起。”林經理在一旁哆哆嗦嗦地道歉,又忙向芳芳和南喬賠禮。
“好了,你們談吧,我先走了。”穆益謙輕輕摟過許欣的肩,作勢欲走。忽而又轉身,笑著對林經理說,“好好招待沈導,要是把沈導氣走了,我唯你是問。”
李芳芳在一旁一愣,心里琢磨著這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只聽見穆益謙又開玩笑說:“沈導,你不會攜款潛逃吧?”
沈南喬平靜地看著他,半天才開口:“如果是,穆總打算怎樣?”
穆益謙嘴角一勾:“如果真逃了,那我拼盡全力也要找回來。”
李芳芳不知兩人打著什么啞謎,只覺著氣氛不對,忙開玩笑暖場:“攜款潛逃,還能被帥哥追,豈不是財色兼收。”說完又干笑了兩聲,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沈南喬見她這般情況,不禁有些好笑。一旁的穆益謙卻是心中一動,仿佛心里某個冰封的角落突然溶解。
他有多久沒見她了,又有多久沒見她這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