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黃昏，接近黃昏。
    陽光慘白，天更冷。
    孫二娘站在院子里，看著遠方那股沖天的殺氣快速接近，忽然大喊一聲，“所有人，集合！”
    為了鎮(zhèn)守沈家，孫二娘連沈云飛最后一天的比賽都沒有去。她怕有意外出現(xiàn)，在這陌生的天一城，她不敢有半點大意。
    這些天，孫二娘的神經(jīng)一直是繃著的，她沒有沈云飛那樣的胸懷，沒有沈云飛那種藐視天地的氣魄。
    她只是一個女人，數(shù)十年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提心吊膽經(jīng)營一個小小家族，在夾縫中求生存的女人。
    她沒有強橫的實力，沒有爭強奪勢的霸氣。她有的，只是小心。
    城中那股殺氣剛剛出現(xiàn)的時候，孫二娘就感覺到了，她當時就讓所有人都做好了準備。現(xiàn)在，看見那股殺氣向著自己這邊接近，她立時就讓人集合。
    數(shù)百人很快都來到院子里，熟練的組成小無量劍陣，小無量劍陣又組成中無量劍陣。所有人都站在孫二娘身后，等待命令。
    沈青則站在孫二娘身旁，看著遠方那顏色發(fā)黑的沖天殺氣，道：“會是沖著我們來的嗎？”
    “不知道。”孫二娘道：“但我們必須做好準備，那殺氣很強！”
    “嗯。”沈青點了點頭，道：“最少也得七八百人在一起，才能釋放出如此濃郁的殺氣吧？”
    “不只是人數(shù)的問題。”孫二娘道：“通常情況下，殺氣無影無形，只能感覺，不可能看到。而現(xiàn)在，這殺氣竟然現(xiàn)出顏色，就不是那么簡單了。”
    “這說明什么？”
    “說明他們組成了陣法。沈青，你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組成無量劍陣后，也會有實體化的氣勢出現(xiàn)。”
    “啊？”沈青愣了愣，連忙抬頭看向空中，他看見，一股上百米的粗壯青色旋風，正懸在大院的上空。
    “還真有，我從來也沒有注意到這個。”沈青撓了撓頭，說道。
    “你們第一次組成小無量劍陣，滅了王家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孫二娘道：“那個時候的顏色很淡，如果不仔細的話，根本就看不出來。而隨著你們實力的增強，這旋風變得越來越大，顏色也越來越濃了。”
    說到此，孫二娘的眼中隱隱現(xiàn)出一絲擔憂，她指著遠處的黑色光柱道：“你看那股殺氣的顏色很濃，這說明來的人實力都很強，甚至比我們還要更加強大。”
    這個時候，那股殺氣已接近了很多，從方向來看，要到的，就是這里。
    “會不會是少爺出事了？”沈青擔心的問道。
    “不知道。”孫二娘道：“現(xiàn)在我們幫不了少爺，我們唯一能做的，是保護好自己，不要給云飛添麻煩。”
    “嗯！”沈青點了點頭，他的手一動，手中便多了一柄散發(fā)出濃郁青光的二階靈劍。
    見到沈青的動作，身后數(shù)百人全都拿出了他們的劍，一時間光芒耀眼，照亮了整個大院。
    ……
    海明澤走在隊伍的最前方，他同樣看見了前方空中的那股青色龍卷，海明澤的眼中現(xiàn)出濃濃殺意，“加速前進！”
    “砰！”天元商會的大門被殺氣撞碎。
    “嘩啦！”天元商會的大墻被數(shù)百人推倒。
    接近一千人，黑壓壓沖進大院，轉(zhuǎn)瞬間便和數(shù)百沈家弟子面面相對。
    海明澤對上了孫二娘。
    海明澤冷聲問道：“這里，你說了算？”
    “我說了算。”孫二娘也冷聲問道：“你是誰？來到這里做什么？”
    “做什么？”海明澤冷哼一聲，猛然舉手一揮，大喝道：“殺！”
    近千人得到命令，轟隆隆就沖了上來，他們前進的很整齊，十個人為一組，組成一個奇怪的陣勢。孫二娘猜測的一點沒錯，他們用的，是海家的十殺陣。
    海明威能夠統(tǒng)治天一城，憑借的除了個人實力外，還有這十殺陣。
    “靠！”見對方連原因都不說，便直接動手，沈青大怒，也是大手一揮，“殺！”
    沈青第一個就沖了出去，和他組隊的劍陣連忙跟上他的步伐，數(shù)百人嗷嗷叫著往上沖，毫無懼意。
    雙方轉(zhuǎn)瞬間就撞擊在一起，兵器撞擊聲不絕于耳。眨眼間雙方便各自有數(shù)十人倒下。
    鮮血染紅了地面，一股濃濃的血腥氣充斥進每一個人鼻端。
    沈家弟子的眼睛立時就紅了。
    “沈復！”沈明對著已經(jīng)倒下的另一個弟子大吼一聲。
    “別管我，殺！”倒下的弟子同樣一聲大喝，只是他的人轉(zhuǎn)瞬間就被無數(shù)道劍光吞沒。
    “呀！”沈明雙眸通紅，完全不顧砍向自己脖子的一刀，他手中的劍快速刺出去，徑直穿透敵人的胸膛。
    那把刀已即將砍在沈明的脖子上，后方卻忽然伸出一柄劍，擋住了這一刀。
    “沈明，注意配合！”一人大聲喊道。
    沈明心中一跳，他眼中已有淚水流出，沈復是他最好的兄弟，兩個人睡一張床，吃一碗飯。
    他現(xiàn)在只想殺戮，殺光所有海家人，他的心已被恨填滿。
    可是，沈明還是流著淚應(yīng)了一聲，“是！”
    他不能不顧別人，一組七人。他亂了方寸，七個人就都得死。
    雙方刀來劍往，慘烈拼殺。
    沒有人退縮，沒有人猶豫。所有人都殺紅了眼，所有人都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通常，有一柄劍刺過來，他可能不會想著躲開這柄劍，而是去格擋劈向同伴的刀。
    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人們，永遠也無法體會到，這種袍澤之情。
    在戰(zhàn)場上，我的命不是自己的。
    在戰(zhàn)場上，我可以為戰(zhàn)友而死，哪怕之前，他們還大打一架，三個月沒有說話。
    但現(xiàn)在他們是戰(zhàn)友！生死與共的戰(zhàn)友！
    不斷的，有人倒下去。血越流越多，染紅了院子里每一寸土地。
    最初的時候，沈家人倒下的要多一些，連半刻鐘都沒有到，便有七八十人倒在血泊中。
    沈家整體的實力，比不過城主府。即便他們現(xiàn)在已有三百多人達到了武士境，可是和城主府相比卻還遠遠不如。
    城主府幾乎所有人，都是武士。
    然而，在經(jīng)歷過最初的換命之后，沈家竟是一點點穩(wěn)了下來。
    無量劍陣，展現(xiàn)出了又一種能力。
    無量劍陣，能把所有人的力量都集中起來，戰(zhàn)斗中能讓他們力量大增，打敗遠遠強于自己的對手。而現(xiàn)在，無量劍陣又展現(xiàn)出了它的防御能力。
    七人一組，組成一個小循環(huán)，五十六人一組，組成一個大循環(huán)。
    人與人之間互相照應(yīng)，陣與陣之間互相照應(yīng)。
    每個人都不必為自己擔心，危險時自然會有同伴替自己擋下。正是因為他們之前處處為別人著想，才出現(xiàn)了現(xiàn)在這詭異的情形。
    所有的無量劍陣，竟是都聯(lián)合起來，組成了一個整體。
    海家十殺陣的殺氣雖濃，但是面對這樣一個整體，卻也無從下手。
    一時間，他們竟然再也難以傷到沈家一個弟子，便是沒有達到武士的弱者也傷不了。
    雙方僵持住，形勢一下子就穩(wěn)了下來。
    一直關(guān)注著戰(zhàn)斗，擔心的不得了的孫二娘，終于放下心來。雖然她也不清楚這是怎么回事，但是只要沈家人無事，就夠了。
    孫二娘當然也沒有閑著，在沈青領(lǐng)著人沖出去的時候，孫二娘自然也開始了她的戰(zhàn)斗。
    她的對手是海明澤。
    兵對兵，王對王。
    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孫二娘的身上，已有了數(shù)十道傷口，她的人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血人。便是臉上，都被人劃了一刀。
    一直注重容貌，在沈云飛沒做家主之前，甚至不惜用元靈丹換取駐顏丹的孫二娘，此時臉被毀容，卻是半點都不在意。她只關(guān)心沈家弟子的安危。
    不知不覺中，在沈云飛的影響下，孫二娘有了變化。
    此時，孫二娘終于可以集中精神和海明澤一戰(zhàn)了。
    她本就不是海明澤的對手，她進階大元丹武士并沒有多長時間，而海明澤，雖然天賦不強，但也早已是大元丹武士巔峰境界！自然要超出孫二娘。
    巔峰和剛剛進階，雖然是同一境界，但是差距卻絕對不小。
    比如沈云飛，完全有實力和海明威一戰(zhàn)，但是他卻沒把握對付欲仙樓的那個女人。
    當然，這種差距，可以從武技，可以從兵器，可以從經(jīng)驗，可以從氣勢，可以從很多方面彌補。
    不過，海明澤身為城主海明威的堂兄，他學的武技又怎么會差？他已經(jīng)是一個老人，他的經(jīng)驗又怎么會少？他的兵器，比孫二娘的只強不弱。他怒氣沖沖，殺氣騰騰而來，氣勢上自然也不落下風。
    無論從哪一點看，孫二娘都不會是海明澤的對手。
    但是孫二娘卻毫無畏懼。
    “劍——開！”孫二娘一聲大喝，已是開通了血脈。
    她手中的劍，猛然散發(fā)出濃郁的銀光。
    “哼！”海明澤冷哼一聲，也是一聲大喝：“大地血脈——開！”他擁有的，也是大地血脈。
    濃郁的土黃色光芒，從地下傳出，沒入海明澤體內(nèi)，海明澤的氣勢立時瘋漲，他的實力成倍增加。
    “一道雷霆破九州！
    孫二娘手中劍猛然刺出，已用出攻擊力最強的武學！
    沈云飛早已把這一招劍法傳給了孫二娘。
    一道雷霆破九州，擁有黃階頂級武學的力量，完全放棄防御，只注重攻擊，所以這一劍的攻擊力超強。
    但是這一劍有破綻，只要找到了這破綻，這一劍就沒有威脅。
    海明澤沒能找出破綻，這是天賦的原因。他對武技的領(lǐng)悟力遠遠不夠。
    但是海明澤也有他自己的方法。
    “盾！”海明澤一聲大喝，一面土黃色的光盾，已是在身前形成。這也是武技，黃階中級武技。
    大地血脈，注重的是防御，再配上盾牌，面對同等境界的對手，幾乎已立于不敗之地。
    一道雷霆破九州，能不能破開海明澤的盾？
    沒有人有時間思考這個問題，還沒等思考的時候，劍已刺在盾上。
    “叮！”在極其輕微的聲響中，劍已穿過盾牌，已刺在海明澤身上。
    “噗！”一口鮮血從海明澤口中噴出，他的氣勢明顯弱下去。
    但是他的人并沒有倒！
    海明澤猛然舉起盾牌，把孫二娘的劍帶上天空。這個時候，人們才看見，海明澤的胸前并沒有傷口，這一劍穿透光盾，已經(jīng)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已無力再刺殺海明澤，只能震傷他而已。
    “嗚！”光盾又落了下來，一下子就砸在孫二娘身上，一下子就把孫二娘拍倒在地。
    那一劍，孫二娘已用盡全力，她當然躲不開這盾牌的一拍，她也承受不住。
    倒地后，孫二娘掙扎了兩下，都沒能爬起來。
    海明澤右手一抖，盾已化成了一柄光劍。
    “死！”海明澤冷冷開口，光劍急速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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