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音害怕自己被他捂死，拼命的點頭。
    少年松開她，歪著頭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臉上一紅，說：“你長得真好看，要不然長大了給我做媳婦兒吧？”
    洛音嚇得臉色煞白，拼命的搖頭。
    少年沒看見似的，坐在她旁邊與她肩并肩，偏過頭問：“你叫什么名字？有沒有定親？”
    洛音推開他，站起來飛快地跑回娘親的院子里。
    少年眼眸彎彎，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只繡囊，那是洛音要送給姐姐瑤音的禮物，上面還繡著姐姐的名字。
    “原來你叫鄭瑤音。”少年很是得意地笑了起來。
    “原來是你！”洛音忽然覺得好笑，沒來由的還覺著有些親切：“你要不說我可真不記得了，連你長什么樣子都忘光了。”
    宇文元哲笑容晏晏：“你那時候還小，忘了也是正常得很，現在我們能再續前緣也是一段佳話。”
    元晟意態悠閑地吃著葡萄，帶著促狹意味的視線卻落在洛音臉上。
    洛音感受到一道戲謔目光投向自己，情不自禁地將目光轉向他，見那個高淄寧王毫不避諱地打量她，唐突得很，她心里來氣，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元晟倒無所謂，他旁邊的副使見洛音用這般無禮的表情對待自家主子，登時就怒了，手掌在案上一拍，回瞪了她一眼。
    李旻聽到聲響，不明所以地看著突然發怒的鐘少弈，蹙眉道：“不知鐘副使為何動怒？難道是敝囯接待之禮有所不周之處？”
    鐘少弈是高淄王近臣，素來心高氣傲慣了，一點都不能容忍任何人輕視高淄，遂傲然起身：“陛下誤會了，在下只是開了眼界，這位貴妃娘娘當真好大的氣性！”
    李旻臉上沉肅的神色轉而化作一抹平和的淺笑：“她素來就是個直性子，對誰都這樣，副使不必往心里去。”
    元晟饒有興味地瞧瞧李旻，隨后又轉目瞧瞧洛音，唇畔似笑非笑：“是么？對誰都這樣么？”
    洛音眉睫一顫，心底恍惚有隱痛翻起，有些慌亂地回避著他的目光。
    穆婉茹清麗的眼睛里有森然的寒芒閃過，臉上仍是一派溫軟嫻雅：“自罪人李昱伏誅后，貴妃就性情大變，這幾年一貫如此，讓各位使臣大人見笑了。”
    洛音冷眼睨著她，輕輕一嗤，皇后真是逮住機會就要咬她一口，這么一挑撥，無疑是告訴李旻與宇文元哲，她心傷太子身亡，神志都幾乎瘋魔了。
    她抬目望去，果然觸上李旻冷冷的眼色，她亦回以輕藐一笑，撇過臉去。
    宇文元哲見她驕傲輕蔑的表情，不禁哂然一笑，這女人，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元晟凝視著穆婉茹，眉宇間凌厲之色一閃而過，笑顏清絕慵然：“提起貴國前罪太子李昱，本王倒想起在高淄聽到的一些傳言，不知是真是假。”
    李旻輕描淡寫地“哦”了聲：“不知是何傳言，寧王不妨說來聽聽。”
    元晟挑眉而笑：“據說那位罪太子與其朋黨能悉數伏誅，貴國的皇后娘娘與國舅穆大人功不可沒，可本王見皇后娘娘溫和嫻靜，倒不像是殺伐決斷的女中豪杰。”
    洛音冷瞥一眼穆婉茹，眉梢微微揚起，笑容半真半假：“人不可貌相，就如奸險卑劣之人慣于隱藏面目，叫人掉以輕心，皇后貴為一國之母，自然要以端淑賢德示人，怎能叫人輕易看出皇后其實是一位巾幗英雄？”
    元晟恍然大悟，笑著點點頭：“原來如此，本王受教了。”
    他們倆一唱一和，倒是配合得很有默契，若非今日是他們的頭一次見面，穆婉茹都幾乎要以為他們是商量好的擠兌她。
    可他們言辭妥當，她卻是一點把柄都抓不著，眼睛就不自覺地朝兄長穆之洵看去。
    穆之洵濃眉微軒，淺啜一口酒，沉沉而笑：“貴妃所言甚是，大奸大惡之人往往以賢良仁德示人，譬如那前罪太子，若不是東窗事發，誰又想得到他是個圖謀篡位，欲逼父殺弟的奸惡小人？”
    他的話直中洛音要害，臉色不由瞬間慘白，心底劇烈的痛楚令她完全失去了理智。
    她定定地看著穆之洵，目光從他身上移向眾大臣，最后落在皇帝皇后的方向，猛地推開身前桌案，拂袖而起，忍不住縱聲大笑：“真是一群虛偽陰險的小人，你們合起伙來設計陷害太子殿下，逼宮奪位，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不惜顛倒是非抹黑太子，真是不要臉至極！”
    李旻俊臉鐵青一言不發，穆婉茹暗咬著后槽牙，眸色狠厲：“鄭洛音，你莫要在使臣大人面前失了分寸，若敢再瘋言瘋語，污蔑眾位臣工與陛下，休怪本宮不客氣！”
    洛音一直笑，真是太好笑了，為什么他們做了這么多喪盡天良的壞事還能這么坦蕩？還能這么問心無愧？
    她看著穆婉茹，有仇恨怨毒的笑意在唇邊漾開：“你這個毒婦！你和你兩位兄長為了權柄，挑撥陛下與太子反目成仇，一次又一次對太子不利，以為旁人不知么？”
    “還有你！”她指著皇帝，凄涼的眼淚滑過帶笑的眼角：“殿下對你那般好，你卻狠心殺了他，他是你親哥哥啊，你怎么忍心讓他死無全尸？你怎么下得了手？”
    李旻臉色發白，一只手用力扶著御座上的雕龍扶手，幾乎將扶手捏斷，慚怒和慘痛塞滿胸腔，胸口不受控制的起伏著。
    洛音剛一說完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轉過身指著禮部尚書何橋，厲聲道：“對了，還有你這個賣主求榮的東西，妄告東宮陷害兩位殿下，踩著他們的尸骨爬到如今的地位，你可心安？”
    何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貴妃請慎言，臣一心為朝廷效力，那些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臣問心無愧。”
    有一道寒冷得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目光從他身上掠過，何橋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他尋著那目光望去，正對上寧王燦然生輝的眼睛，他神色平和疏淡，沖何橋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