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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結局

    倏忽之間,就到了九月份。
    還沒到重陽節,宮中的小宮女們就紛紛佩戴茱萸所做的香囊,也有人直接將茱萸戴在頭上,為的是驅災辟邪。
    韓濯纓無意間瞧見了,也有些心癢。
    茱萸香囊好做,只需采摘茱萸枝葉,連同果實一起用紅布縫成個小囊就行。
    韓濯纓好些日子不曾拈針動線,難得有興致,就命人準備了所需物品,認真縫制。
    謝澤走進來時,看到的便是她坐在窗前縫茱萸香囊的畫面。
    一身鵝黃色的衣裙,烏發斜墮,發間僅插了一根玉簪。她低頭一針一線縫著,溫柔美好。
    謝澤心底一軟:“放下吧,交給宮人去做。你不用勞心做這些。”
    “這就好了啊。”韓濯纓頭也不抬,飛速打了個結,拿剪刀剪掉了多余的線頭。
    她抬起手,向他展示了一下:“怎么樣?是不是有進步?”
    謝澤接過來,細細看了看,夸的格外真情實感:“是的,進步很大,非常好,以后就不用再做了。”
    韓濯纓笑出聲來:“你放心,我也就隨手做這兩個,很簡單的,不費心神。”
    “嗯。”謝澤似是放下心來。
    “登高不能登,菊花酒不能喝,可不就只能做個茱萸香囊了嗎?”韓濯纓輕輕嘆一口氣,下意識撫摸著腹部,“去年沒能登高,本來說今年的,今年也不行了。
    她這番話,勾起了謝澤的回憶。
    去年重陽,因為一場大雨,兩人擱置了登高計劃。回想起來,確實有些遺憾。
    謝澤微一沉吟:“那這樣吧,今年重陽,我陪你登高。”
    韓濯纓疑心自己聽錯了,斜了他一眼,又低頭看看自己:“登高?”
    “對。”
    韓濯纓不大相信,她現下懷著身孕呢。她以為他在說笑,就也笑著答應:“好啊。”
    到了九月初九重陽節,謝澤再次提起了此事:“走,咱們登高去。”
    韓濯纓有些詫異:“你等一下。”
    她將之前縫制的兩個茱萸香囊分別給兩人佩戴上,這才道:“走吧。”
    謝澤既不讓人備馬車,也不帶侍衛,而是和她一起在宮中緩步行走。
    韓濯纓也不細問。
    走到宮中最高的建筑下,韓濯纓笑了:“你說的登高,原來是這個啊。”
    “嗯,說登高又不是登山。今年先委屈你一下,到明年了,咱們再去京郊”
    這摘星樓是他曾祖父在位時所建,約莫有六丈高,據說是為了其寵妃遙望家鄉,以緩解思鄉之情。
    之后便閑置下來。
    “也行啊。”韓濯纓偏著頭笑。
    這高度以及位置都正好,算是應了登高,也不覺得太辛苦。
    她扶著謝澤的手,一步一步走上摘星樓。
    這里被人仔細打掃過,干干凈凈。茶水點心,溫度正好。
    韓濯纓心下了然,知道這是他精心準備的。
    在對待她的事情上,他一向很上心。
    站在此地,視野范圍陡然擴大,人的心情也跟著變得開闊起來。
    時而有涼風吹過,發梢裙裾都在風中飄動,人的心也隨之而動。
    韓濯纓深深吸了一口氣,扭頭看向謝澤。她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哥哥,我突然特別想大聲喊。”
    謝澤眉梢輕挑,“你想喊什么?”
    韓濯纓想了想:“還是算了吧,心里知道就行。”
    她怎么能在摘星樓大聲喊,說自己很中意他呢?
    這種話,也只能晚間私語時說了。
    她此刻臉生紅暈,眸含春水,雖不明言,可眼中的情意幾乎要溢出來。
    謝澤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身體微微發燙,伸手掩了她的耳朵:“纓纓,我心悅你。”
    他聲音很低,仿若呢喃,韓濯纓雖被捂著耳朵,可兩人畢竟離得近。她隱隱約約也聽到了一些,她試圖將他的手拿開:“你干嘛堵我耳朵啊?我……”
    嗓音細細,又輕又軟,像嗔怪,像撒嬌。
    話沒說完,謝澤的吻就落了下來。
    良久之后,韓濯纓雙腿發軟,依偎在謝澤懷里,心想,那句話也不必說了。
    她是這么想的,然而真等到了半夜,她小腿抽筋,謝澤從睡夢中醒來,認真而細致地幫她按摩小腿時,她還是忍不住親了親他的唇角:“哥哥,你真好。”
    她突如其來的表白讓謝澤的心弦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他輕咳一聲:“你才知道?”
    手上動作卻不停歇,位置恰當,力道正好。
    韓濯纓捧著臉笑:“不啊,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謝澤沒有說話,唇角卻勾起了微小的弧度。
    韓濯纓月份漸大以后,就開始物色穩婆、奶嬤嬤了。太醫院的太醫們每隔一日都要給她請一次脈。
    她自小習武、身體康健,自懷孕以來,并無明顯的不適反應。聽經驗豐富的老太醫講,這是極其難得的事情。
    下了三次雪后,新年越來越近,距離太醫預測的生產之期也越發的近了。
    宮中沒有皇后,大年初一,朝廷命婦不必進宮拜見。
    六公主穿著紅色大氅,給皇嫂拜年。
    簡單說了幾句吉祥話后,六公主盯著皇嫂的肚子,好奇地問:“什么時候出生啊?”
    韓濯纓笑笑:“太醫說,大概還有四五天。”
    六公主點點頭:“那就快了啊。”
    “是啊……”韓濯纓撫上小腹,臉上露出了清淺的笑意。
    忽然,她覺得似有不對,聲音輕顫,神色也不自覺變了:“好像,現在就要生了……”
    “啊?”六公主驚訝,很快反應過來,“現在嗎?”
    旁邊伺候的宮女已然回過神,匆忙派人請太醫、叫穩婆,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皇兄呢?得趕緊通知皇兄啊!”
    今日春節,太子殿下陪同皇帝祭拜祖先。
    祈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也祈禱家人健康,平安喜樂。
    剛走出供奉著祖先牌位的奉先殿,就有內監匆忙稟報:“皇上,殿下,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她……”
    “太子妃怎么了?”謝澤心中一凜,沉聲問道。
    一身緋衣的小太監喘勻了氣:“要生了!”
    謝澤一怔,繼而緊張起來:“孤這就過去。”
    聽到消息的皇帝喜上眉梢:“朕也去!”
    回到東宮,謝澤被攔在了產房外。
    “殿下,產房污穢,進不得。”嬤嬤擋在身前。
    “太子妃在里面生產,怎么就污穢了?”謝澤雙眉緊鎖,他能聽到她的痛呼聲,不免擔憂又焦急,心也跟著揪在了一起,只恨自己不能代她受苦。xしēωēй.coΜ
    嬤嬤不知如何回答。
    皇帝卻輕輕扯了扯兒子的胳膊:“你真不能進,進去是添亂,在這等著就行。當年你出生的時候,也是這樣。”
    謝澤沒有說話,只焦灼地踱來踱去。
    一時,產房里沒了痛呼聲,謝澤更加焦急:“怎么沒有聲音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可能是因為殿內溫暖的緣故,他額頭上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兒子長大以后,皇帝鮮少看見他這般模樣,心下一嘆,輕聲道:“可能是保存體力吧。”
    一旁候著的太醫匆忙解釋:“皇上,殿下,婦人生產,切不可大聲喊叫,其一是為了保存體力,其二則是因為大聲喊叫會導致腸管脹氣,不利于胎兒下降。聽不見太子妃娘娘的聲音,也是這樣的緣故。”
    謝澤胡亂應了一聲,心里的擔憂并未減輕。
    “太子妃娘娘雖是頭胎,但她身體康健,應該不會吃太大的苦。”
    不止是謝澤,六公主也臉色發白,緊張不安。
    到了用午膳的時候,宮人呈了膳食。
    可謝澤哪有心情吃?他揮了揮手,忽然又想起什么:“太子妃既然要保存體力,那她用不用吃些東西?”
    “太子妃娘娘剛發動之際,已經吃了一些,還喝了一碗參湯。”
    “嗯。”
    而產房里,韓濯纓的額發已被汗水完全打濕。她咬緊牙關,收起了所有的心思,只配合著穩婆的吩咐。
    “娘娘,用力,用力啊……”
    韓濯纓意識模糊,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用力……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
    鋪天蓋地的倦意幾乎是在一瞬間襲了上來,韓濯纓悄然松了一口氣:“給,給我看一眼。”
    這是她掙扎了許久生下的孩子,是她和謝澤的孩子。
    “太子妃娘娘,是個小皇孫。”
    韓濯纓強撐著瞧了一眼,陷入了沉睡中。
    嬰兒啼哭嘹亮,產房外候著的幾人也聽到了。
    眾人心中俱是一喜。
    少時,便有穩婆快步出來:“恭喜皇上,恭喜太子殿下……”
    謝澤連忙詢問:“她怎么樣?”
    他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卻沒聽見她的聲音。
    皇帝也問:“是男是女?”
    穩婆的臉笑成了一朵花:“是個小皇孫,母子平安。”
    聽到“母子平安”四個字,謝澤提了許久的心終是放了下來,他后退兩步,連聲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他的眼眶卻有些發燙。
    背過身,借擦汗之際,他佯作不經意擦拭了一下眼睛。
    皇帝哈哈大笑:“賞!賞!傳朕旨意,東宮上下,不,皇宮上下,統統有賞!”
    大年初一,他喜得皇孫,又怎能不開心?
    穩婆給小皇孫清洗過后,用襁褓裹了,抱出來給皇帝看。
    ——殿內暖和,也不擔心嬰兒受涼。
    皇帝認真看去,越看越歡喜:“跟你剛出生的時候可真像……”
    六公主好奇極了:“是嗎?我也看看。”
    她看看小嬰兒,又看看皇兄,也看不出什么。
    謝澤也抱了抱,小小的一團,是他和纓纓的孩子。
    “太子妃呢?她怎么樣了?”他更關心的還是纓纓。
    穩婆笑著回答:“太子妃娘娘有些脫力,剛睡著了,需要好好休息。”
    謝澤點一點頭。
    韓濯纓再醒過來時,產房里的血腥氣已經散了許多,但仍有些殘余,混合著香味,略微有些怪異。
    謝澤就在她床邊,發覺她醒過來,立刻問道:“好些了嗎?要不要吃些東西?”
    “要!”
    韓濯纓真的餓了,但剛生產,太醫也只讓她喝些極其清淡的粥。
    謝澤小心喂著她,眸中盡是憐惜。
    待她喝完,他放下了碗,輕輕抱住了她。
    韓濯纓無心與他溫存,問:“孩子呢?我只來得及看了他一眼。”
    當時匆匆一瞥,現在仔細看來,看這小孩兒紅彤彤的,正在睡覺。
    她一顆心瞬間變得格外柔軟,連呼吸都有意小心一些,生怕吵到了他。
    韓濯纓示意奶娘將孩子抱過去。
    “父皇給孩子取了名字。”謝澤緩緩說道,“圭。”
    圭是帝王祭祀用的禮器,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和期許不言而喻。
    然而韓濯纓卻皺了眉:“謝圭嗎?”
    “嗯。”謝澤點頭。
    韓濯纓小聲道:“……聽著有點奇怪,不過意義挺好的。就叫謝圭好了,反正又不是我的名字。”
    謝澤失笑:“名字而已,這世上也沒幾個人會直呼他的姓名。”
    這一點,他深有體會。
    韓濯纓想了想,跟他商量:“那我能給他起個小名嗎?”
    “當然可以,你是他娘。”
    “小名叫初一怎么樣?初一出生的。”
    謝澤:“……”
    他心想,這并沒有比“謝圭”好聽到哪里去。不過,名字而已,纓纓開心就好。
    于是,謝澤笑了笑:“好啊。”
    “他正月初一,你二月初二,我三月初三,還真是巧了。”韓濯纓感慨。
    謝澤輕輕“嗯”了一聲,伸臂將妻子攬進了懷里:“纓纓,謝謝你。”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道謝,讓韓濯纓沉默了一瞬。她反手抱住了他:“我也要謝謝你啊。”
    謝澤失笑:“你謝我什么?”
    他謝她,是因為她剛辛苦生下了他們的孩子。
    韓濯纓頭埋在他懷里,聽著他的心跳聲,聲音極輕:“謝謝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陪在我身邊。”
    兩人的初遇還歷歷在目,那個時候的他們鬧得不太愉快。
    可那又有什么關系呢?他們還有一生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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