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外面霧蒙蒙一片,光線稀淡,快要下雨。夏天的a市天氣莫測,隔幾天就會有場雨。
季檸秀氣的小腳輕輕踩地,坐在床邊,纖白的手指微微撐額,細(xì)致的眉眼間有些疲倦。
她昨晚做了夢,心情不太好。
高中時的陸聞嘉性子略有孤僻,但也不是什么中二的喜歡孤獨,班里人和他關(guān)系都還行。
他只是怕麻煩,連擔(dān)任班長的職位,都只是因為他的個人能力很強(qiáng),老師很看重。
也正因此,季檸被他告白時才會受寵若驚,她幾乎沒怎么見他笑過。
那支昂貴的鋼筆——是陸聞嘉期末考試的獎品,兼季檸的告白禮物,被她細(xì)心保存,用精致的禮盒包裝好,鄭重其事系上少女系的粉色飄帶,沒舍得用。
沒人知道他們那時的關(guān)系,季檸家有錢,他們都以為她是花錢請陸聞嘉做家教,給她課后補習(xí)提成績。
季檸從中下等躥進(jìn)年級前十,最好一次年級第三,最后再穩(wěn)定年級前五,在他們高中算得上傳奇。有個智商爆表的年級第一輔導(dǎo),不言而喻。
大概也只有季檸以為他真的喜歡自己,既不好意思又很新鮮,整天|朝|氣|蓬|勃圍在他身邊,笑嘻嘻叫他的名字。
他那種清冷沉默類型,不喜歡她正常。
季檸不覺得錯的是她,但……果然還是太丟臉了。
旁邊的椅子上放干凈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是陸聞嘉的風(fēng)格,整潔有度,不知道什么時候送來的。
季檸輕揉一下肩膀,身上的襯衫皺巴巴,松松垮垮,雪白的肌|膚吹彈可破。
她換衣服時頓了頓,沒找到胸衣,看見了壓在衣服下面的字條。
陸聞嘉說會還她一件。
季檸臉都紅透了,他的強(qiáng)迫癥就不能以后再發(fā)作嗎?壞了又不是不能穿。
寬敞的外廳開暖燈明亮透凈,飯廳擺好面包煎蛋。季檸一出來就看見陸聞嘉,她愣了愣,紅著臉拘謹(jǐn)后退了一步。
陸聞嘉頎長的身體穿件深色襯衫,長腿挺直,修白的手里拿潔凈透明的玻璃杯,在倒熱牛奶。
他聽見輕微的聲響,抬起頭來,清雋削瘦的身影挺直,氣質(zhì)卓然,陸聞嘉指了指旁邊干凈的藍(lán)色牙杯。
季檸驚了驚,這是她公寓里東西,他怎么拿出來的?
“去洗漱,過來吃飯,”陸聞嘉說,“剛才下樓買早飯,正好看見陳姨,我跟她說你昨晚在我家住,你來回麻煩,我就順路把東西拿了上來。”
季檸啞口無言,她回家后又不打算過來,為什么要來回一趟?
“陳姨來了嗎?”季檸問,“我剛好有點事想問問她,我的腿不痛,就不好再打擾你了?!?br/>
他怎么還能和陳姨聊起來?陳姨平時又不往這邊來。
陸聞嘉好像才想起什么,對季檸說:“忘了跟你說,陳姨大女兒出了點事,她急著去照顧人,把鑰匙給了我,你吃完早飯我再給你,陳姨說你總不吃。”
季檸愣了愣,陳姨快五十,臉圓眼睛大,慈眉善目。她早年離異,自己帶兒子討生活,在季家工作很長一段時間。去年兒子考上s市重點大學(xué)時,她還專門請了半個月假送他讀書,沒聽過她有女兒。況且把家里的鑰匙給陸聞嘉,也太草率了。
陸聞嘉修長的手指擺好干凈的碗筷,俊眸抬起,沉穩(wěn)的視線看向她。
季檸漂亮的臉蛋輕皺起細(xì)眉,卻什么都沒說,沉默了好一會兒后,聽他的話去衛(wèi)生間。
她爭不過陸聞嘉,以陸聞嘉固執(zhí)的性格,不吃完早飯也真不會給她鑰匙。
季檸出來后就坐在餐桌旁,纖細(xì)的腰肢單手可握,烏黑的長發(fā)披在身后,她臉色紅潤,只想快些離開。
陸聞嘉打開冰箱門,問:“想吃蘋果還是草莓?”
“不用。”
陸聞嘉拿出一袋新鮮的紅草莓,在廚房洗干凈后放進(jìn)潔凈的碗碟,擺了個叉子,推到她面前。
季檸的雙手輕輕合握,放在細(xì)白的腿上。
他對人的照顧向來無微不至,季檸本來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季家小公主,高中和他在一起的那兩年,除了讀書外,幾乎什么事都沒沾過。
季檸卷長的睫毛在干凈漂亮的眼睛下形成淺淡的陰影,只能假裝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霧蒙蒙的天空光線并不明亮,她手微微攥緊,不想和陸聞嘉走得太近。
吃完了一頓早飯,陸聞嘉送季檸下樓,他身形頎長,深黑的眸眼看著季檸關(guān)上門,才微微合了眼。
他拿出手機(jī),打了通電話。
季檸回到家后,終于松了口氣。
她剛才已經(jīng)和陳姨確認(rèn)過情況。陳姨女兒家里出了點事,要陳姨過去一趟,她和季檸道了好多歉,說晚上會過來。
季檸這才想起她有個干女兒,叫陳濃,難怪昨天聽著熟悉,以前聽她提過兩句。
她頗為郁悶,卻也沒說什么。
季檸回家洗了澡,換件干凈的衣服,還在吹頭發(fā),她堂哥就打來電話,讓她回家一趟。
……
季檸是季家這輩唯一的女孩,從小就很得寵,她有兩個堂哥,一個親哥。
離婚的是在公司的大堂哥季知衡,堂嫂叫顧琴,二堂哥現(xiàn)在在b市發(fā)展,前天回來過一趟,又趕了回去。
季檸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昨天發(fā)生了什么事,穿了條深藍(lán)闊腿長褲,遮住膝蓋的創(chuàng)口貼,搭米色露肩長袖,長發(fā)微卷。
季家老宅很大,三間大別墅環(huán)繞,面前一片綠草地,雇的傭人也不少。
她爺爺幾十年前開始創(chuàng)業(yè),眼光毒辣,從房地產(chǎn)起家,后來由于政策變化,及時轉(zhuǎn)向各大產(chǎn)業(yè),早些年就已經(jīng)遍布全國。
季檸不知道季知衡找她做什么,司機(jī)也沒說,等她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氛圍不太對。
顧琴坐在椅子上,哭得眼睛都腫了,不停地拿紙巾擦眼淚。
沙發(fā)上的高大身形淡漠矜貴,季知衡沒理會顧琴的哭聲,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在翻看公司文件。
季檸叫了聲大哥大嫂,不太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顧琴見到季檸,輕聲啜泣。
季知衡抬起頭,招手讓她到他旁邊。他今年快四十,面部輪廓硬朗,英俊不凡,看起來像才剛滿三十,是當(dāng)下小姑娘最喜歡的類型。
季檸硬著頭皮走過去,問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他把文件往桌上一丟,發(fā)出一聲響后,季知衡開口道:“你是季家的女孩,顧秘書只是外人,怎么被人欺負(fù)到頭上了?”
季檸心想這又不是大事,怎么還鬧到是不是一家人?
“以后要是再受欺負(fù),自己先報復(fù)回去,忍什么忍?”季知衡說,“看看你這樣,我要是什么都不做,你是不是還得繼續(xù)忍?搬回來。”
季檸算季知衡看著長大,他把人當(dāng)親妹妹寵了那么多年,自己都沒舍得欺負(fù),也輪不到別人。
季檸訥訥,顧琴忍著眼淚認(rèn)錯道:“是我處理事情不太全面,希望檸檸你不要介意,家里實在忙,我也不知道你昨天沒帶鑰匙。”
“收收你的小心思,季檸的事,用不著你來管?!奔局獾聪蝾櫱?。
顧琴聽到了,她咬著嘴唇,流淚點頭。
季檸知道季知衡偏好這種喜歡依賴型女人,眼睛里只有他,看著柔柔弱弱的,什么都不太懂,但私下招數(shù)多。
聽說他外面還養(yǎng)著兩個,大家心照不宣,什么都沒提。
對于被針對的季檸,這就有點不好說了。
她讓傭人去小侄子房間里找鑰匙,坐到沙發(fā)上說:“我還以為你找我有急事,頭發(fā)沒吹干就過來了,沒想到是為這事。我在那邊住得挺舒服,剛好還離市中心近,不用搬。”
她沒否認(rèn)顧琴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
季檸不管事,不代表她會任人欺負(fù),她只是沒想到季知衡這么當(dāng)回事,現(xiàn)在這樣,搬回來也不太好了,就像要故意破壞別人夫妻關(guān)系一樣。
季知衡皺了皺眉,“一個人住不安全,要不要再幫你買間位置好點的公寓?”
顧琴忙說:“檸檸很快就出國,沒必要買?!?br/>
她一直怕季檸搶季家的東西。
“確實不用,我這種三天兩頭宅家里的,哪有什么不安全?”季檸笑了笑,“爺爺身體好一點了,我待會兒順路去看他?!?br/>
“我給你轉(zhuǎn)點零花錢,要是真閑就去公司上班,”季知衡說,“你哥打電話讓我看好你?!?br/>
季檸往沙發(fā)背一靠,堵住耳朵不聽,“不聽,我哥就會管我,活該老光棍。”
季知衡搖搖頭,才剛要說什么,一個電話突然打進(jìn)來。他看了一眼來電人顯示,皺眉拿起文件,“你自己玩,我先回了書房。”
季檸點頭。
季知衡邊走邊接起電話,他稍稍訝然,“答應(yīng)了?他的工作室不是出了名的難松口?”
季檸在國外,不太了解季知衡這邊的工作。她大伯六十多,身體健壯,現(xiàn)在掌季家的權(quán),和她爸爸那邊對接。
傭人站在二樓的欄桿旁邊,朝下說:“季小姐,我沒找到鑰匙,你是不是記錯了,小安也說沒看見。”
季檸一愣,“可能是掉別的地方了,我讓陳姨再給我一把?!?br/>
顧琴抹眼淚,起身走向季檸:“檸檸,你跟知衡解釋解釋,他昨晚都沒回來,我怎么可能針對你?”
季檸的手機(jī)突然震了幾下,幾條銀行短信陸續(xù)發(fā)過來,她低頭看,是季知衡給她轉(zhuǎn)了一百萬。
季檸頓了頓,猜到這是他的封口費,大概是不想把事情鬧到爺爺那。
爺爺?shù)牟“l(fā)作得太突然,把季家人都嚇了一跳,季檸也沒那么傻把這事給捅出去。
她晃了晃手機(jī),說:“大嫂,大哥知道的比我清楚,我還要去看爺爺,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