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點點的呼吸聲，漸漸靠近的身軀，她第一次伸手攔下了對方所有的動作，最后沉寂在那一場無聲的相持中。
    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夢境里面，還是在現實里面。
    除了頭痛，她一無所知。
    未接來電顯示是程子昊的，她看著那熟悉的一竄數字，坐在床邊怔忪了許久，窗臺的陽光一點點地將她后背那一縷半腰的長發染上金黃色。
    暗淡下去的手機屏幕只剩下跳動的時間顯示，直到那整點的數字走到了十五，她才重新按亮屏幕，按下撥通鍵。
    “喂程老師。”
    “嗯。”
    “最近有些忙，你明天入學－－”
    “我自己可以。”
    明天是八月三十號，剛好是A大新生入學的日子，她知道程子昊要說些什么。
    有人說，想要不被別人拒絕，就要在別人拒絕自己之前先將別人拒絕的機會斷掉。
    而她能夠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手機的那一端沉默了半響，她抬手放進那透進來的光束中，微微瞇了瞇眼，開口到：“程老師沒什么事了吧？沒有就先這樣了，我有事。”
    “嗯。”
    嗯，從來沒有這么痛恨這樣的一個字。
    報道的那一天陽光很好，蔣勁原本想要和她一起去，可是程頤帶著他去看一個畫展，最后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在公交車上上上下下。
    手里面拿著入學通訊，門口處迎接新生的老生們很是熱情。
    她不是通過高考進來的，所以就連入學都沒有別人那樣的熱鬧。
    “嘿，蔣夢曦！”
    聽到人喊自己名字的時候她還沒有回過神來，直到葉晨星站在自己的面前，她才知道剛才有人在叫自己。
    “報道嗎？”
    她順著他視線看過去，視線落在自己手上的繳費單上，才發現自己已經完成了入學都手續。
    蔣夢曦笑了笑，應到：“是啊。”
    “吃飯了嗎？我們正要一起，一起吧？！”
    男生的眼眸中帶著隱隱的期待，看著她的眼眸一動不動，眼光打在那眼眸里面，微微發亮。
    她側了側頭，才發現那天一起打球的兩個人向著他們走來。
    她笑了笑，正想搖頭拒絕，竺玫媱已經走到跟前，對著她友善一笑：“今天才知道，你居然和我是同系的，一起吃個飯吧。”
    沒有了那天的針對，倒是多了幾分和善和友好。
    蔣夢曦微微一怔，拒絕的話從喉嚨中收了回去，點了點頭：“好啊。”
    “行，我們今天就去富蘭居好不好，也算是慶祝小師妹正式入學了？”一旁的方齊突然大聲提議到。
    蔣夢曦剛想說不用這么夸張，一旁的竺玫媱已經先她一步開口了，抬手拍了拍方齊的肩膀，睜著眼睛一臉的詫異：“你彩票中大獎啦！富蘭居是我們能夠消費得起的地方嗎？”
    方齊沒有接竺玫媱的話，視線往一旁的葉晨星身上一飄：“喲，這你可就不知道了，晨星上個月隨意寫的一個編程被一家公司看上了，今天剛把尾款收了，晨星可是土豪啊現在！”
    說著，抬手就往葉晨星的肩膀上揮了一拳。
    蔣夢曦不禁有些詫異，視線落在一旁的葉晨星身上，剛好對上他的眼眸，微微笑了笑，“厲害啊！”
    陽光下，男生的耳根微微泛紅，只是她收回的視線沒有觸及到那樣的風景。
    “請小師妹吃飯，你該不會這么吝嗇吧？”
    大學的死黨就是這樣，總是喜歡宰你。
    竺玫媱這時也不反對了，看著葉晨星直接就拍案決定：“行了，一個編程的錢不至于我們一頓富蘭居就將你吃窮了，就這樣吧，來，我們計程車去，車費我出！”
    “其實，不－－”
    “就富蘭居吧。”
    其實蔣夢曦想說，不用這么奢侈，隨便找個大排檔吃喝就好了，可惜，她的話不到一半，就被淹沒了。
    方齊和竺玫媱已經跑到前面去了，她看著兩個人興高采烈，最后還是沒有說些什么，抬腿準備追上他們。
    “‘你好像不太喜歡去富蘭居？”
    葉晨星就在她身旁，微微低著頭看著她，濃黑的眼眸微微蹙起。
    她微微一怔，方齊和竺玫媱已經拐彎不見人影了。
    搖了搖頭，笑到：“不是不喜歡，只是想著富蘭居消費水平似乎有些高。”
    葉晨星笑了笑，抬手捉了捉頭發：“沒關系那個編程還是賣了不少錢的。”
    看出了他的尷尬，蔣夢曦眨著眼睛一下：“偶爾一次也沒有關系啦。”
    說著，拉著他往前加快了腳步：“‘好了，我們走快一些吧，不然追不上他們了。”
    富蘭居確實不是學生能夠消費得起來的，隨便一個菜就是百元以上的價格，三五個人來這里吃一頓，沒有七八百是走不進來的。
    正是中午吃飯的時間，包廂的座位已經滿了，她們好不容易才拿到一個靠窗的位置。
    “子昊哥，你不去陪夢曦注冊真的沒有關系嗎？”
    門口處突然傳來夏琳的聲音，那三個字就像是一個警鈴，一出現，她就忍不住拉緊自己，繃緊所有的神經。
    “先生，請問多少位？”
    “兩位，預定了包廂。”
    熟悉清冷的嗓音，她一抬頭，即使隔了那么多的人，她仍舊能夠清晰地看到程子昊冷硬的側臉。
    酒店大堂里面匯集的交談聲喧鬧的很，蔣夢曦看著那兩道消失在樓梯轉角處的身影，滿腦子都只有程子昊昨天中午說過的話：“最近有些忙，你明天入學－－”
    最近有些忙，原來，真的很忙呢。
    耳畔的喧囂就像是那密雜的針頭，不斷地向著她襲擊而來。耳朵痛，心口痛，哪里都痛。
    “蔣夢曦？”
    手臂被碰到的時候，她才發現葉晨星拿著菜單喊了她許久了，一桌子的人都在看著她。
    一旁的竺玫媱看著她有些擔憂地皺了皺眉：“你不舒服嗎？你臉色很不好！”
    她笑了笑，伸手接過菜單，搖頭道：“沒有，不好意思，有些走神了，你們都點好了嗎？”
    “點好了，就差你了。”
    她抬頭看著葉晨星，抱歉地笑到：“對不起，我很隨意的，既然你們都點好了，我就加個這個就好了，好了，可以下單了。”
    “沒有別的喜歡了嗎？”
    她搖了搖頭，“夠了。”
    真的是夠了，一頓飯索然無味，卻只能裝作歡喜無比，只是不想破壞了別人的心情。
    熱鬧是他們的，和我無關。
    她突然之間想起了這句話，第一次發現自己和這個世界那么低格格不入。
    回到房子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黑幽幽的房間，透著風塵的氣息，手指在一旁電燈的開關上動了動，最后還是沒有按下去。
    屋子里面很暗，她只能夠隱隱地看到一些，摸索著進了房間，兩米寬的大床，整個人躺上去，直接就睡著了。
    “蔣夢曦？”
    似乎有人在叫她，可是她頭太痛了，抬手抹開了掀著被子的手，并沒有想要起來。
    “蔣夢曦？”
    被刻意壓低的聲音，有些熟悉，卻又好像并不是很熟悉。
    昏昏沉沉，她誰都不想要理會。
    額頭微微一暖，薄繭的手心摩挲在那光滑的額頭上，粗歷的接觸讓她不禁皺了皺眉。
    身子有些冷，她抬手想要將被子往上扯，結果被子沒有扯到，反倒是覺得身子有空，似乎被人抱了起來。
    耳側隱隱傳來熟悉喑啞的聲音：“發燒了？”
    被糊掉的思緒突然之間清醒過來，蔣夢曦動了動眼眸，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程子昊抱在了懷里面。
    她的視線繞過他看向程子昊的身后，偌大的落地窗只有大片大片的黑暗蔓延進來。
    房間里面開著不怎么耀眼的壁燈，她微微瞇著眼，剛好對上程子昊投過來的視線，她動了動嘴角，剛想聳肩笑說怎么了，就被對方的一個冷眼給嚇退了。
    笑容停滯在一般，就連原本想要開口說出來的話也卡在喉嚨中，看著他雙眉挑起，她只能松了松，弱著氣勢開口：“怎么了？”
    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火燒火燎，說出來的話也帶了濃厚的鼻音。
    程子昊看著她冷了冷地扯了扯嘴角：“還真厲害，發燒了自己都不知道。”
    她笑了笑，轉頭就埋進了他的懷里面，聲音壓著鼻音悶悶開口：“我不想去醫院。”
    盡管沒有抬頭，但是還是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帶著的冷意有多么的強烈。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抱緊程子昊，任由他抱著自己往前走。
    醫院里面的消毒水氣味很濃烈，睡著的時候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嚴重。等整個人清醒過來才發現，頭昏昏的，鼻子被塞得難受，每呼吸一下都會流眼淚的痛苦讓她恨不得將鼻子給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時候流感的人多，盡管已經是晚上時間了，醫院里面排隊急癥的人還是不少。
    程子昊幫她掛了號之后就坐在一旁沒有再說話了，一身的冷意將她所有的話都阻礙在喉嚨里面。
    她努力不讓鼻子里面晃晃欲墜的鼻涕往下流，可是她真的是盡力了，即使是仰著頭，也阻止不了鼻涕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