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權 !
當道格回到下榻的旅館的時候,夜晚已經快要來臨,昏暗的天空下一條條街道都極其的干凈,偶爾有個把行人,也都是急匆匆地幾步而過,仿佛身后有猛獸在追。
當然,這城市里沒有猛獸……但是卻有一名令人心頭發毛的神子盤踞在薩寧大圣堂里。而令人發毛的原因是,這位高高在上的存在有著極多的不良記錄,歷次降臨之后都是大開殺戒,神殿的典籍里面很多關于他的描寫都是用這句話作為結尾的:‘爾后,加斯提斯降臨,焚盡一切邪惡’……更不秒的是,他今天早些時候已經開始動手了,千多人的瞬間死亡令整個希安都變得氣氛詭異,人們在恐懼中等待著,卻不知道等得究竟是什么。
“嘿。”
道格低著頭進入旅館下面的小餐廳的廳門,抬頭略一打量就找到了正在靠窗的位置獨坐的小丫頭:“點好東西了么?”
小餐廳里就餐者寥寥無幾,而且全都是旅館的客人,因為希安的全面封鎖無法離開,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樣子。
“沒有什么想吃的呢。”
菲菲安的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精致的小臉直到看見道格才展露出一些笑容:“封鎖很厲害呢,老板說像他這樣的小店很多東西都買不到了哦。”
“哦。”
道格腦子里還在盤旋著剛剛到手的威斯特這批‘高貴’的資源應該如何利用,隨口回應了一聲,抬起手對那邊無精打采的老板做了個來杯麥酒的手勢:“有什么新聞么?”
他壓低聲音問,同時往那比往常更加明亮的圣光柱那邊努了努嘴巴。
“加斯提司屠殺完信徒之后整個希安都被封鎖了,但是人心惶惶,大家都被恐懼驅使著想要逃離,事態已經很緊張,快要到臨界點了哦。”
菲菲安同樣壓低了聲音回答,“如果不是庫瑞澤曼發表聲明說明天格利高里會親自出面辟謠,恐怕今天就要發生毀滅性的恐慌呢!即使如此,現在的氣氛也很不正常。”
“恩,我回來的時候瞄了一眼,街上幾乎沒有行人了。”
看著耷拉著腦袋的店老板端著麥酒挪過來,道格停止了說話,等他一放下就端起來干掉了一半:“其他的消息呢?”
“大圣堂內部我們無法偵查,為了以防萬一,利納克斯正在附近親自監視,”
菲菲安開始報告這段時間幾個布設在重點位置的飛行道具的偵查結果,“……西沃爾給王宮連續發送了好幾份文件,看起來是想讓索普曼迪斯出面和加斯提司交涉呢。”
“索普曼迪斯?”
道格的動作一頓,眼睛瞇了起來。謹慎起見,他在典禮結束之后就立即又附加了一個‘讓索普曼迪斯不惹人懷疑地進行國王的工作’的持續性要求,目前來看這個要求耗費的能量很低,即使消耗他本身的那點神力也都綽綽有余:“他那邊怎么樣?”
“很好呢,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菲菲安肯定地點點頭,第三皇子——哦不,現在我們應該稱他為皇帝陛下——身邊專門有一只飛行道具在隨時觀測他的舉動:“一舉一動都很完美,真的像個國王呢!只是沒人的時候才表現得有點遲鈍,很容易會沉睡過去。”
“……那么說,應該沒什么問題。”
道格考慮片刻之后,緩緩地點了點頭,把剩下的麥酒一口灌下,心里卻不其然地又轉過了一個念頭——讓索普曼迪斯保持舉止正常的這個要求,消耗能量很少,按照這種勢頭,他完全可以輕輕松松地一直負擔到索普曼迪斯成為‘深紅大帝’,然而現在索普曼迪斯的舉動可以說是完全由自己在暗中操縱了,重大事件可以從菲菲安的歷史課本上找到經過和結果,平時的行政工作又要如何處理呢?需要保證每一個微小的細節都和歷史一致么?還是可以有另外的選擇?
真******……麻煩!
突然感到煩躁的道格重重地將杯子放下,忽地站起身來。
“我去看一下,不能讓他接手這件事情,會出事的。”
他皺著眉頭沉聲對菲菲安解釋了一句,轉身向樓上走去:“就他加冕典禮上的那個樣子,連他媽媽一個前任圣女都一眼看破了,真要見到了那位喜歡燒東西的大人,肯定瞬間就被揭穿,然后我們就有得樂子了!”
“道格——”
菲菲安也站起身來,看著因為她的呼喚而停下腳步的道格,小嘴張合了幾下,最后說出口的卻是一句帶著微笑的囑咐:“自己要多加小心哦!”
少女精致的小臉已經恢復了那種清澈的笑容,然而道格即使不用神祗之眼,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猶豫和不安,那纖細的小身軀平時充滿了活力、氣勢十足,現在卻顯得那么得孤單彷徨,令人痛惜。
……看來到處奔波著‘維護歷史’、結果卻是心生疑惑而煩惱的并不是自己一個人啊!
道格心里嘆了口氣,臉上則堆起笑容,對小丫頭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轉身回到樓上的房間里,熟練地將自己偽裝成圖唐卡門之后,輕輕地一彈手指,身影立即就開始在空間中淡化、消失。
之所以偽裝成圖唐卡門,是因為他在加冕典禮后附加的要求是讓索普曼迪斯保持‘不會被懷疑的正常國王的反應’,而誰又敢保證索普曼迪斯在自己的房間里突然看見陌生人之后,什么樣的反應才是神術認為‘正常’的?所以即使對方完全被自己操縱著,道格也依然一絲不茍地進行了偽裝,謹慎一直是他的座右銘,這次也不例外。
當他的身影再次出現的時候,周圍的環境已經徹底改變——出自名家手筆的穹頂壁畫,花紋繁復、綴滿流蘇的床幔,一套用料極盡奢華、設計精美的茶具,舒適厚軟的名貴地毯,有著悠久歷史的桌椅和書架……以及,一副阿納古二世的半身肖像畫。
“國王的房間也就這個樣子啊!”
掃視了一圈四周之后,道格有點失望地看著很是一般的房間裝飾微微搖了搖頭:“還以為真得像是我小時候聽說的故事里那樣到處都是亮閃閃的黃金呢……黃金打造的大床、黃金打造的桌椅、黃金打造的馬桶……”
他一邊走向床上沉睡的索普曼迪斯,一邊將房間做了隔音處理,而隨著他的接近,床上的索普曼迪斯驟然睜開了眼睛,下一瞬間已經在床上做出蹲踞發力的動作、右手也握住了不知藏在哪里的武器,直到轉過來的目光看到圖唐卡門那張標志性的老臉時,這才停止了后續的武技,慢慢直起身來。
“你好,圖唐卡門大師。”
他微笑著下了床榻,神態自然而平和,清澈的紅色瞳孔卻透出銳利和威嚴,完全是標準的國王說話派頭:“您以這樣的方式匆忙出現,難道是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嗎?”
“……哦,不,只是有個情報要通知你一下。”
道格有些失神地盯著索普曼迪斯——多奇妙啊,明知道眼前這位皇帝陛下活靈活現的舉動完全是由自己的神力在支配著,一舉一動卻都是那么自然而完美,完全不需要自己的控制!
他本來的想法是直接來附加一個‘不接受西沃爾意見’的要求的,但是見到索普曼迪斯之后,剛才提到的那種詭異的、‘這個人活生生地存在著’這樣的感覺令他忽然想嘗試一下溝通的方式。
“那一定是個很重要的情報了。”
索普曼迪斯英武的臉孔嚴肅起來,利落地在頭上撥攏了幾下,就將一頭金黃色的長發隨意地綁成一束,絲綢般垂搭在他的肩背上,即使房間內的燈都沒有亮起,道格依然感覺似乎有陽光般的色澤照亮了屋內的黑暗:“讓您如此匆忙地趕來,真是辛苦了,我代表萊特帝國對您表示深深地感謝!”
不知是神力起的作用,還是索普曼迪斯本來就潛藏著這樣的特質,總之道格發現他加冕之后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以前那個執著而真摯的第三皇子似乎在慢慢地消失,而一個雍容優雅、冷靜強硬的年輕帝王正在逐漸地露出冰山的一角。
這就是未來的深紅大帝嗎?
“……不必客氣。”
道格終于從那種奇妙的感觸中回過神來,干咳一聲,開始正式地進入角色:“我收到消息說,帝國議長西沃爾·卡貝支準備了一個復雜的計劃,準備逐步將你推到和光輝神殿對立的位置上,讓我們彼此消耗以便他從中漁利——我估計他的文件已經送到皇宮了。”
他現在扮演起圖唐卡門已經完全沒有絲毫的凝澀感覺了,蒼老的聲音平靜淡然,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中。
“哦,是的,圖唐卡門大師,下午仆人曾經送來幾份文件,是西沃爾要求我出面在帝國和圣堂之間進行斡旋。”
索普曼迪斯馬上就想了起來,英武的臉隨即微微一沉:“難道有什么陷阱在里面?還請大師詳細地告知!”
“豺狼的心思我們又如何能夠猜到呢!”
道格淡淡地諷刺了一下人稱肥豺的西沃爾,“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陛下您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作為雙方的調解人。至高的薩寧派遣了麾下的‘審判者’加斯提司大人帶著使命降臨世間,在完成主神的任務之前,任何阻礙在這條道路上的石頭都將被燒成灰燼……您了解了嗎?”
“我明白了,謝謝您專程趕來提醒,圖唐卡門大師。”
索普曼迪斯在略一沉吟之后,平靜地對著道格道謝:“請您放心,我首先是光輝神殿的守護者之一,然后才是這個國家的皇帝,請放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地維護神殿的利益!為了至高的薩——唔!”
他在準備祈禱的時候突然頓了一下,眼神里出現了一絲迷茫,片刻之后,神情迅速地恢復了正常。
“請原諒。”
他捏著額頭試圖解釋,“可能我的傷勢還沒有徹底恢復,每當我準備祈禱的時候,就會引起劇烈頭痛,所以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進行例行的祈禱了,但愿主神不會怪罪我的懈怠!”
那雙清澈的紅色眸子里透出真摯的虔誠,看得道格心頭一震,突然覺得有種胸口微微發堵的感覺。
“陛下是在與邪惡的戰斗中負得傷,肯定不那么容易痊愈的……安心休息吧,我的陛下,至高的主神不會在意這樣的小事情。”道格隨口安慰了幾句,微一躬身后緩緩地向后退去,在那雙紅色眼眸的注視下,如同融化在咖啡里的黑巧克力一般,悄然隱入了黑暗之中。
“……”
索普曼迪斯注視著道格消失的方向,臉上的微笑迅速淡去,英武的臉孔開始變得漠然而強硬,氣質隱隱和肖像畫里的阿納古二世有些相似:“西沃爾仍然是個麻煩制造者啊,父親……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他一邊皺著眉頭喃喃低語,一邊站起身,無聲無息地將掛在床邊的鋒利佩劍取了下來,輕輕地將它平放在自己身邊、拔到剛剛出鞘的狀態之后,合上那雙清澈的紅色眼眸,瞬間陷入了沉睡之中。
……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突然之間,床上紋絲不動的索普曼迪斯身影模糊了一下,隨即道格的聲音仿佛耳語一般在寂靜的空間中響起,年輕的皇帝陛下眼睛倏然睜開,卻仿佛毫無意識的木偶一般只是木然地傾聽著。
聲音晦澀不明地回蕩了片刻之后又迅速地歸于沉寂,索普曼迪斯也立即又閉上了眼睛,然而一股無形的波動閃過之后,作用于他身上的守恒神術已經發生了變化,施術者提出的要求里,多加了一條‘不可見到加斯提司’。
——謹慎,是道格的本能。
……
……
希安城區,薩姆萬花卉天堂。
當道格再次給索普曼迪斯附加了一條要求、無形的波動令新晉國王睜開眼睛的同時,花店的二樓上,正在被迫加夜班修剪花枝的少年猛地站起身來,抓狂地雙手向天空伸展、貌似悲憤地大聲呼喊了一聲“——不!”。
而剛做完睡前檢查、正在從閣樓上下來的薩姆萬@諾博地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得差點直接摔下來,狼狽地在梯子上連續蹬了好幾腳,這才成功地穩住了自己的身體,沒有摔個四腳朝天。
“菲歐!”
他抄起松土的花鋤,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你個小兔崽子,是不是想嚇死我啊,嗯?!”
“不是,我是受不了了啦——”
少年苦著臉解釋,然而老頭根本沒心思聽他說話,毫不客氣地調轉鋤把朝少年的屁股上狠狠地抽去:“什么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你了才是真的!看看你這星期心不在焉地弄壞了多少名貴鮮花!”
“啊!”
被稱作菲歐的少年上躥下跳地躲避著他的攻擊,“我是說那個……別打!……是那個……哎呀!……我是說隔壁街那個正在彈那架破鋼琴的拉普塔老是走調,弄得我心煩意亂‘受不了’啦!”
“拉普塔也不是第一天彈成那樣,怎么你偏偏今晚上聽不下去?你個小兔崽子少給我耍滑頭!”
不小心打中了少年一下之后,薩姆萬手上的勁頭馬上變小了許多,不過表情還是憤憤地:“給我看仔細點!這次再剪壞了的話,你明天就沒有飯吃了!”
“是,是……”
菲歐揉著屁股,動作利落地抄起花剪,嚓嚓嚓地又開始忙活起來。
“這小兔崽子!”
薩姆萬看著他忙碌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向著店后的床鋪走去:“桌子上還有半壺熱牛奶,等會記得收拾了!
“是,是……”
少年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繼續熟練地忙碌著,當單調的嚓嚓聲又響了十幾分鐘之后,店內隱隱地傳來了打呼嚕的聲音,而這聲音仿佛信號一樣,馬上就讓少年停下了手部的動作。
“真是煩啊……”
少年毫無形象地把剪子一丟,四肢大張地躺在滿地的枯枝敗葉之上,臉上卻是愁眉苦臉的樣子:“要怎么辦才好?雖然這一下倒是幫我確定了他們的身份和位置,但再讓他們這么搞來搞去,恐怕我就沒法在這個位面存在了……可是要是驚到了他們兩個的話,沒準倒霉消失的還是我……”
少年有氣無力地撿起一截嬌嫩的花束,嘟嘟囔囔地又自言自語說了一大堆,也聽不清楚他口里又說了些什么,不過在嘟囔了一段時間之后,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忽地挺腰坐了起來:
“不行,不能再這么放任下去了!再讓他們這么肆無忌憚地搞,我還沒等到消失恐怕已經崩潰掉了!真不敢相信我是被那種家伙……”
他一邊嘟囔著,咬牙切齒地抬起手指啪地打了個響指,身形立即開始消失。
“……哎呀,慘,花還沒剪完啊!”
少年的驚呼在空無一人的花店里回蕩。
……
……
“還沒睡?”
道格脫下圖唐卡門的裝束,放輕腳步來到菲菲安房間的時候,卻發現少女正睜著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天花板,明顯地有心事的樣子。
“誰?……啊,道格!你回來啦!”
菲菲安好一會兒才反應了過來,動作迅速地披上大睡衣跳下床,很自然地就依偎到了道格的懷里。
“怎么沒睡?”
感覺到小丫頭突如其來的脆弱,道格手臂緊了緊,在那張嬌嫩的小嘴上親了一下。
“……睡不著。”
菲菲安把頭埋在道格的胸膛里,悶悶地回答。
“睡不著?……為什么?”
道格輕輕梳理著小丫頭那柔順的長發,口氣盡量放柔和,眉頭卻皺緊了。
“……”
小丫頭沒有回答,只是又把道格的衣服抓得緊了一些,沉默頓時成為了房間里唯一的聲音。
“……道格,”
許久之后,道格以為她已經睡著了的時候,菲菲安突然又呼喚了一聲。
“嗯?”
道格手臂微微發力,讓自己能看到菲菲安的臉:“什么事?“
“要是我錯了怎么辦?”
凝視著道格的雙眼,菲菲安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這樣一句話。然而無論是她還是道格,都知道她說的是什么。
時間的囚徒,以及冗余天使博格@菲克瑟。
“……當年帶我進入‘替人收債’這行的人,是個小有名氣的家伙,曾經跟我說過這樣一句話——‘每一棟陌生的屋子都是一個未知的地獄,你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危險,只能做好所有的準備,展露所有的力量,然后相信你自己的感覺,做出下一個抉擇’”
道格注視著那已經掩飾不住脆弱的大眼睛,臉上掛起一個自信的笑容:“現在我們也像是面對一個陌生的新屋子,所以只能做好所有的準備,然后相信自己的感覺——雖然沒有證據證明我們做對了,但是同樣地,博格菲克瑟也始終沒有出現不是么?”
“但是……”
菲菲安不安地想要說什么,卻被道格阻止了。
“只能相信自己的感覺。”
他的目光堅定,臉上的微笑似乎安撫了菲菲安,少女不自覺地點點頭,身子慢慢放松下來,靠在道格的肩膀上,開始有些睡意了——因此她沒有看見道格臉上表情的變化。
沒錯,‘只能相信自己的感覺’。
道格抱起懷里的菲菲安將她送回床上,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笑意。菲菲安是他的使徒、盟友、以及——不那么嚴格意義上的——情人,他已經逐漸地開始完全信任她,但是他畢竟在黑暗的世界里混了幾年,靈魂里已經打上了那種烙印,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掌握那種事情,是根本無法接受的……
所以他暗地里已經安排受教育程度較高的幾個沉睡之囚開始進行相關資料的搜集和研究,雖然凡人在這方面能起的作用很微弱,但總比被動地等待著強……
“咳!”
一聲突如其來的陌生干咳,猛地打斷了道格的思緒,也讓他的瞳孔瞬間急遽收縮。
“誰?”
他沉聲低喝,轉身閃電般地抽出匕首,同時借此動作,一塊靈魂之石已經被他握在手中。
“啊!”
被驚醒的菲菲安睜開了眼睛,迅速地從道格懷里掙脫,在他身邊擺出了戰斗姿態。
“啊,哪個,不要緊張,我沒有什么惡意。”
在道格陰沉的注視下,身穿寫著‘薩姆萬花卉天堂’字樣的粗布學徒衣服,令人驚異地從門后閃身出現,臉上使勁擠著笑容,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來表現自己沒有惡意。
“……你是誰?”
道格沒有輕舉妄動,但瞇起的雙目中冷厲的光芒幾乎能把人刺傷。自己雖然是實力最弱小的主神,但是感官卻并不弱,能夠成功接近到如此距離的人,不管有著什么樣的外表,都必須全神貫注地應付才行!
“那個,我是,恩,怎么說呢,哦,對了——”少年似乎在準備介紹自己的時候遇到了一點困難,但是頓了片刻之后,像是吝嗇鬼突然想起了以前遺忘的金幣一樣、眼睛一亮,微微地彎下腰去:“自我介紹一下,菲歐·麥內哲,暫時流連在此世界的異世旅人,或者你可以稱呼我為——”
他忽地又是一笑,再次露出白生生的八顆牙齒:
“——序列天使!”
……
……
‘智慧的生靈,你用自己的智慧贏得了生存的權利,祝賀你,雖然這脆弱的‘合理’隨時可能被破壞……’
……
“菲菲安?”
道格緊皺眉頭,注視著眼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搔著頭的少年,輕聲呼喚明顯走神的菲菲安。
……
‘從此之后,你的靈魂將轉歸于‘序列天使’菲歐·麥內哲的管轄之內,除非你再次觸摸‘規則’,我們將永別無期——’
……
“菲菲安?……菲菲安!”
道格稍微提高了音量,耳邊正回蕩著記憶中冗余天使博格·菲克瑟話語的菲菲安,這次終于被驚醒過來。
“嗯?……呀!”
她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隨即那身穿花店制服的少年映入她大眼睛的視野中,頓時讓她想起來剛剛發生了什么事情:“你、你說你是序列天使?”
聲音十分驚訝,仿佛某天一位經常幫你倒垃圾的鄰居來敲門、告訴你他其實是國王一樣。
“啊,沒錯,是我!”
少年盡力想擺點嚴肅的表情,但是穿著那身粗糙簡陋的學徒衣服,怎么也不像那么回事,更像是一個剛剛脫離家庭獨立的鄉村少年。
“那個,不要這么拘束……咳!其實我來的目的很簡單,”看到還是沒人說話,少年堵著嘴干咳了一聲,只能繼續唱獨角戲了:“主要是拜托你們,別再繼續把事情搞得一團混亂了!”
雖然他的表情看起來很輕松,但是話里的意思卻并不那么客氣。
下一秒鐘,察覺了危險的利納克斯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屋子里,深邃的黑色瞳孔一冷,沒有什么動作,魔力的波動已經瞬間布滿整個房間,空氣都仿佛被凍結了一樣,沒有了一點流動。
“你們再繼續這么搞下去的話,我可是會很辛苦的!”
少年仿佛絲毫也沒有察覺室內危險的氣氛,徑自苦著臉自說自話:“通常的小麻煩,我倒是都能給你們遮過去啦,但是你們怎么一點也不領情呢?拼了命地要把麻煩弄大——難道你們覺得博格·菲克瑟的身材很迷人嗎?!”
“你有什么能證明你身份的東西?”
聽到了博格·菲克瑟的名字,菲菲安的心里頓時動了一下。冗余天使是規則之外的存在,能夠知道他們的人極少極少,而能夠正確地說出名字來的就更少了——難道他真是所聲稱的‘序列天使’?
菲菲安有點猶豫,然而少年的形象實在過于普通,希安的大街上到處都是這樣打扮的學徒,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強大的人物啊!特別是對比博格·菲克瑟出場時那超大的排場,眼前少年的出現簡直就像是路人來敲門借口水喝一樣隨意。
“那個,你這可是個難題啊!”
少年有些為難地搔著頭,“當序列天使又沒有執照!讓我弄出點驚天動地的事情來證明又未免太過分了……哎呀!”
唿!
帶著切裂空氣的聲響,猝然發動襲擊的道格那陰暗的鋒刃如同空揮一樣從少年的軀體中毫無凝滯地劃過,心中頓時一凜,馬上在鋒刃上增加能量,就勢劈開一道空間裂隙,身影一閃,瞬間撤退回到原來的地方。
“真受不了,這種人怎么可能是……”
學徒少年避過刀鋒之后并沒有什么過激的反映,反而在那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自然自語些什么,
“冒充序列天使難道有什么好處嗎?……我只不過不想讓你們這么胡亂搞下去就是了,否則一旦被博格@菲克瑟那個討厭的家伙抓住,我就要沒完沒了地為你們擦屁股了呀!而且——”
少年左右掃視了一下,找了個地方小心翼翼地將身上粗糙的學徒服脫下,仔細地折疊起來放好:“如果我真的想對你們做什么的話,根本用不著耍什么手段嘛!”
一股洶涌的氣勢忽地從少年的身上散發出來,一瞬間將利納克斯滿布于室內的魔力波動全部驅散,各人同時感到自己的身體仿佛被什么東西束縛了一樣,無法移動絲毫,連現在并非實體的利納克斯也毫不例外,甚至連體內魔力的運轉都被壓制、幾乎陷入停滯狀態!
“——是吧!”
少年瞬間又收回了那種驚人的氣勢,恢復了笑嘻嘻的樣子,而室內的其他人則都笑不出來了,利納克斯的表情更是變得十分鄭重,組成身軀的黑暗陰影不斷地出現細小的波紋,隱約閃爍著,似乎在進行著什么。
道格打量著眼前陌生的少年,緩緩地收起了刀鋒。“序列天使……菲歐·麥內哲?”
少年立即露出了一副‘你總算是相信我了’的表情,大大地松了口氣。
“是啊,就是我。”
他微笑著地對道格點頭,欣慰地呼出一口氣:“總算是有人相信了……這樣才好商量正事嘛!”
“……正事?”
道格拍拍菲菲安不自覺地抓緊自己衣服的小手,不動聲色地往前一步,遮住少年和利納克斯之間的視線:“什么正事?請說!”
“其實沒什么啦。”
少年轉身拿起衣服,毫不在意地背對著眾人穿上:“剛才我也和、呃,這位可愛的小姑娘說過了,只是跟你們說一聲不要再惹更多事端而已……”
“‘事端’?”
道格銳利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少年的眼睛,沒什么笑意地扯了扯嘴角:“什么樣的‘事端’?說起來,我可是最希望遠離麻煩的人,怎么可能主動去惹什么‘事端’?”
特別是像現在這樣的麻煩!
“唉!”
少年似乎很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格只覺得眼前一花,然后少年的聲音就變成了在耳邊響起:“我知道,其實你也算是個受害者,我從——厄,算了。”
無視道格全身的僵硬和再次冒出黑光的陰影刀鋒,自稱菲歐@麥內哲的少年感慨地拍了拍道格的背,然后又親熱地抱住他的肩膀、仿佛好兄弟一樣頭碰頭地輕聲耳語:“但是,不管怎么說,你們確實給我惹了很大的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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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明一下吧,一些書友發表了很多說‘時間囚徒’這個設定‘不合理’的意見,真是讓我不知道說什么好……其實我從一開始就一直是以書中角色的角度來闡述關于“時間囚徒”的問題,一直都是通過他們的嘴來說他們自以為的觀點,從來沒有從作者的角度定下這個設定——而實際上劇情里早就隱含著對這個說法的否認了,比如兩次刺殺其實都搞得和原來差別很大了,卻稀里糊涂地挺了過來等等……不得不說部分書友確實耐心有限,而看書也不夠仔細啊……
另外,為了避免更多關于此設定合理性的討論,這里稍微劇透一下,博格·菲克瑟當時所說的‘時間的囚徒’,不是對道格或者菲菲安說的……就透露這么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