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回擊潰了藍安的防線,事情已經至此,陰謀已經被戳破。可是隨后,不論進來的警員們問著什么,藍安卻一直低著頭,保持著一樣的姿勢,一言不發(fā)。
警員們已經換了幾輪,還是沒有問出來相關的信息。
回到了觀察室里的蘇回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瞇起了眼睛,往前探身,透過玻璃格擋,想要看清楚一些:“她是在等什么?”
陸俊遲也反應過來,藍安之前假裝配合警方的調查,到現(xiàn)在一言不發(fā),都是為了拖延時間。
藍安面對那些問詢時,緊抿了唇,仿佛自己什么也沒有聽到,這樣的表情卻恰恰印證了,蘇回的懷疑可能是正確的。
蘇回思考了片刻又道:“她可能已經通知了什么人……”
陸俊遲皺眉回想了一下:“這段時間,她沒有打電話出去……消息是從畫坊那邊透露出去的嗎?有沒有可能是那些孩子們……”
他們扣留了畫坊里的一些孩子們,很多驗明和案件完全無關的,已經放走。目前還在總局的,只有相關的于可可以及董桉辰。
沙畫坊被查的消息可能會隨著那些孩子被放散布出去。
除去這種可能性,整個下午,藍安都在他們的監(jiān)視之中,那間畫坊,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在對方的監(jiān)視之下。
那么消息是怎么傳遞出去的?
蘇回把在沙畫室中的所有細節(jié)都回想了一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藍安曾經有一個舉動,細細想起來,有點奇怪。在我看櫥窗里的沙畫瓶時,她路過打開了櫥窗,并且把沙畫瓶一一整理過。”
說到這里,蘇回眼睫微動:“那可能是她和別人約過的信號。”
他的視線模糊不清,那時候只看清了藍安的舉動,沒有看清楚具體的情況。
現(xiàn)在回想,她大概是趁他不備的時候,動了流沙瓶的位置,留下記號。
陸俊遲道:“我馬上派人去搜查她的住址……”
藍安剛剛被捕幾個小時,他們雖然已經查到了藍安的住所,卻還沒有申請下來搜查證。
現(xiàn)在搜查是不合規(guī)定的,陸俊遲決定特事特辦,向領導申請,否則時間可能會來不及。
.
華都,到了下午五點,劉玉梅買菜回來,她路過沙畫坊,以往燈火通明的畫室今天一個人也沒有,藍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M.XζéwéN.℃ōΜ
她有點奇怪,小聲嘀咕了一聲。
然后劉玉梅看了看放在沙畫坊櫥窗里的沙瓶。
她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沙瓶換了位置,最外面的一排,都是紅色的沙瓶。
劉玉梅的心臟開始怦怦跳著,有點緊張起來。
她快步走入小區(qū)里,走到樓下抬頭看了看,對門的燈也是暗著的。
劉玉梅想了想,回家進屋放下菜,顧不得做飯,找了半天,翻出了兩把鑰匙。
她今年五十二歲,退休,獨居。
劉玉梅原來不住這里,她也是后來搬來的,那時候錢不多,只夠買一樓的一套二手房。這棟樓在小區(qū)的角落里,兩室一廳,小的那個房間正對外面的圍墻。
對門的鄰居藍安是個熱情的女人,經常帶著東西上門看她。
有一次,劉玉梅半夜心臟病發(fā)作,難受得去敲鄰居的門,還是藍安送她去醫(yī)院的。
她欠了藍安好多的人情,總想著要還,藍安卻對她只有一個請求。
她在他們家放了兩把鑰匙,說如果有一天,她忽然不在家了,麻煩她幫忙喂一下家里小屋里的狗。
“你們家還養(yǎng)了狗啊?”那時候劉玉梅這么問,“我怎么沒有見你遛過?”
“我家的狗會自己上廁所,不太麻煩。”藍安笑著說。
會自己上廁所的狗,劉玉梅沒有聽說過。
“總之,劉阿姨,如果我哪天沒按時回來,我家的事就拜托你了,這個大的鑰匙是開大門的,那個小的鑰匙,是開狗身上鏈子的。你打開了鏈子,它就會自由了。我家的狗不禁餓,你要第一時間早點過來喂它啊……”藍安千叮嚀萬囑咐。
“好啦好啦,話說回來,你怎么會有沒法按時回來的時候呢?”劉玉梅覺得這個請求很奇怪,但是藍安為她做了那么多,不論是再奇怪的要求,對于她也只是舉手之勞,她雖然滿口應了下來,還是不免多嘴問了一句。
“唉,我這手機,現(xiàn)在電量越來越差了,我看管的那些孩子們,又總是會出現(xiàn)各種的問題。如果有特殊情況,我手機又沒有電的話,我想辦法給你留個信息吧……”藍安笑著說道,“我的店子就在小區(qū)外面,你看到過的吧。”
“是啊,每天買菜,都會路過。”
劉玉梅有一次路過那里,藍安還和她打了招呼。
“如果我有事的話,櫥窗外面的那一排流沙瓶,都會換成紅色的。當你看到了一排紅色的流沙瓶,就拿著鑰匙過來開門吧。”
劉玉梅接過了鑰匙,感覺自己接下了一個神圣的任務:“好,放心吧,我每天都會看看……”
“謝謝劉阿姨。”
“哎呀,不謝,客氣什么,就這點小事,比起來你幫我的,差得多了。”
結束了回憶,劉玉梅打開了對面的門,屋子里收拾得非常干凈,而且靜悄悄的。
劉玉梅按亮了燈,有些緊張地添了一下嘴唇,她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是怕狗的。
可是早就答應了藍安的事,這時候,就算是硬著頭皮也要做下去。
也許那只是一只小狗,才不用出去遛。
她捏著小鑰匙,心里想著,如果那里面是只很兇的狗,她就放點食物,馬上就跑。或者是等回頭狗睡著了,她再把它放開……
劉玉梅站在了小屋門口,她從進來,沒有聽到一聲狗叫,也許狗正在睡著。
她想到這里,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打開了房門。
借著客廳里的燈光,她往里看去,然后整個人愣住了,里面沒有狗,在靠窗的地方,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的身姿頎長,他的頭發(fā)是披散著的,長過了肩膀,這里光亮昏暗,讓她看不清那個人的長相。
“過來。”那個人看到她進來,仿佛早就已經知曉了一切,他開口說,“她把鑰匙給你了吧。”
聽那聲音,是個男人,他的聲音略帶雌性,有一種蠱惑之感。
劉玉梅傻了,原來藍安口里的“狗”,竟然是個男人……
而且是個長得挺好看的男人。
她想了想也理解了,怪不得藍安長得那么漂亮,卻一直沒有結婚,她曾經說想幫藍安介紹對象,她也婉拒了。
可是這個男人……為什么會被銬在家里呢?
男人帶著頸環(huán),有根鐵鏈子銬在了男人的脖子上,鐵鏈非常長,有數(shù)米的樣子,看樣子他能夠自己走到一旁的洗手間,只是活動范圍有限,走不出房門。
“你可以現(xiàn)在幫我打開了。”男人說著,用手指挑起自己脖子上的頸圈。
劉玉梅整個人還是懵懵的,她感覺到了一絲危險,她覺得自己應該報警,或者是打電話給藍安問個清楚,可是鬼使神差的,她看著眼前的男人,把手里的鑰匙遞了過去……
.
蘇回第二次走進了審問室,他低下頭,面對一言不發(fā)的藍安。
“真正的細沙,應該是個男人,年齡在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
“你愿意袒護他,他可能他是你的親人,或者是……你喜歡他?”
“我們查了你家的信息,家中已經沒有其他人了,那么他是怎么和你生活在一起的?寄養(yǎng)?他也是礦工的孩子?他家人出事了?”
蘇回說到這里,藍安有些不安地攥緊了手指。
“他可能是和你父親學習的制作炸彈,最初你以為那是興趣,知道后來,你才發(fā)現(xiàn),他是為了殺人……”
“你早就知道他是細沙,也早就準備好了這套說辭。”
“細沙沒有繼續(xù)作案,可能是因為這兩年里,他出事了,受傷了,或者是你找到機會,把他關起來了……”
“可是你還是放不下他,你做好了準備,一旦東窗事發(fā),你就幫他頂罪……”
蘇回一句一句說著,有的是疑問句,有的是肯定句,他的手杖觸碰著地面,發(fā)出輕微的回響。
他的語速不快,每一條都是一些實際的證據(jù)推論出來的。
根據(jù)資料顯示,藍安的父親藍子聞所在的礦廠在十八年前發(fā)生了一起礦難,當時有五人確認死亡,三人失蹤。警方已經去核對死者的名單,他判斷,那個男人也許是其中的遺孤,他們有了懷疑的對象,只是還需要時間來查證。
藍安睜開眼睛,看向蘇回,眼前這個人,究竟是什么人?警察嗎?……
為什么他說的每句話都是對的……
她的身體抖成一團,汗從額頭不停冒出來,臉色也更為蒼白,
陸俊遲甚至懷疑,眼前的女人可能會暈倒在審問室里。
蘇回還在繼續(xù)施壓,他希望藍安能夠早點松口。
可是他也清楚明白,他的話,可能抵不過藍安對那個人的感情。
“在你原本的計劃里,當你被抓到,你就會放他自由……可是……你這么做,換不來他的感激,反而會讓事情進一步惡化……”
蘇回說到了這里,微側了頭,他決定下一劑猛藥。
“他應該知道你愿意為他頂罪,你今天坐在這里,就說明,他已經拋棄了你。”
藍安抬起頭來看向他,目光復雜,似是在祈求他不要再說了。
“他是怎么接觸到董桉辰的呢?也許是一個窗口,也許是一個縫隙,足夠他們對話,傳遞信息……他催化著董桉辰心里的欲望,讓他去幫他殺人……現(xiàn)在也有人在詢問董桉辰,就算你不說,他也遲早會供述出來的。”
事實上,在董桉辰的問詢過程之中,警方遇到了瓶頸,那個男孩并沒有把話說清楚。他對很多問題的敘述也是顛三倒四的。
藍安才是能夠讓他們更為接近答案的人。
蘇回說完這些,藍安的手指又是微微一動。
蘇回又說:“你現(xiàn)在放了他,他會比兩年前百倍,千倍的兇殘,也會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
藍安終于開口了,她睜開了眼睛,嘴唇顫抖著:“不……不會的……”
她吐出這幾個字,就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隨著時間的推移,藍安也有些焦慮,有些不安。
事到如今,她還在留有一絲希望,希望那個人能夠平安,能夠逃過一劫,能夠改過自新。
蘇回皺緊了眉頭,還不夠,砝碼還不夠,只憑這些,她可能不會供述出真相的……
正說到這里,陸俊遲的手機忽然一響,他轉身出去,接了個電話,兩分鐘以后他開門回來。
“藍安,我們在你的家中,發(fā)現(xiàn)了一具老年女性的尸體以及一條被打開的鎖鏈。死者是住在你家對面的鄰居,劉玉梅!你現(xiàn)在必須告訴我,那個人究竟是誰?!”
警方還是去晚了一步,他們進入時,屋子里已經空了,他們沒能阻止新的悲劇發(fā)生。
“劉玉梅死了?”聽到這個消息,藍安的雙目忽然睜大,“她……她是怎么死的?”
“窒息而死!”陸俊遲的語氣之中帶著怒意,劉玉梅是被人活活掐死的,那是一個怎樣的禽獸,就連一位老人都不會放過。
“他還搶走了劉玉梅的手機,錢財以及身份證。”
怎么可能?!
她……她只是讓劉玉梅幫忙放了他。
可是他為什么會殺了她?!
藍安的眼睛濕了。
她以為,兩年的囚禁生活能夠磨平那個人的性子,可是現(xiàn)在看來,她就是那個把毒蛇揣到了懷里的農夫。
她的父親收養(yǎng)了他,她們青梅竹馬長大,可是到最后,只得到了這樣的結果……
她的眼淚順著臉頰,不停滑落,干裂的嘴唇翕動著:“他……他是我父親收養(yǎng)的孩子,叫做宋藍恩。”
藍恩是她父親給他起的名字,宋是他原來的姓。
從他八歲起父親死于礦難,母親心臟病發(fā)作也離開了人世,他就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了。
她困住了那個惡魔整整兩年。
藍安掩面,失聲痛哭。
現(xiàn)如今,他終于獲得了自由,而她也成為了助紂為虐的幫兇……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110422:16:502020110610:46: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江停懷里、幸運符、yashina11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清都山水郎40瓶;海鹽檸檬茶、doraemon、夢的流轉mg、可愛小姐姐、東漓10瓶;墨香銅臭一一mxtx5瓶;無4瓶;陽臺君3瓶;西呱雙2瓶;伊織娜邪、海馨、江添油加醋、apple、浮生阿堯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