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這才終于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沒,他……還沒那么壞。【全文字閱讀.】”
沈東平:“那就得了,爹也不想怪他什么了,趕明兒就讓張媒婆給你說個親事吧。”
九兒:“不要!我還不想嫁!”
轉眼,時間到了6月6日,也就是陰歷的5月初七,正是陳云霆和王意如大婚的前一天,這天一早陳云霆就跟著父母忙了一天,把明天大婚所需要的一切用具準備完畢,又見了主婚的神父最后確認了下婚禮的流程,一直忙到夜里才草草吃了點飯,洗了個澡,陳云霆呆呆的躺在床上,心里絲毫沒有大婚的興奮,反而滿滿都是壓力和抑郁,明天一天該怎么度過,九兒她現在在做什么?
如果明天自己娶的是九兒該有多好,九兒……可惜她終是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或許現在對自己滿滿的都是恨吧……想到最后和九兒相見的那個夜晚,九兒眼里的失望、傷心和憤恨,陳云霆的心被揪的一陣陣的生疼,多想把她抱在懷里,讓她聽聽自己的解釋、自己的無奈……這輩子是注定跟九兒有緣無份了么?
從枕頭底下摸出那個紅色的荷包握在手里,輕輕的摩梭著,熱熱的淚水從陳云霆的眼角劃落,一滴滴落在枕頭上,天很晚了,陳云霆還依然沉浸在對九兒的思念和傷痛之中,秋紅看見從陳云霆房間虛掩著的門縫里透出的光亮,知道她還沒睡,也從床上起身悄悄下了床推開了門,一眼就看見陳云霆流著眼淚在看著那個荷包發呆。
秋紅心里一陣難過,輕輕說了句:“少爺,明天還要早起,早點睡吧。”
陳云霆抹了把眼淚,突然賭氣似的說了句:“我不想娶王意如。”
秋紅嘆了口氣:“少爺,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恐怕也是無法改變了,希望九兒那邊會改變心意吧,或許還有機會。”
陳云霆苦笑了下:“她現在怕是要恨死我了吧。”
秋紅:“少爺……您別想太多了,明天還有一天要忙……”
陳云霆:“知道了,你去睡吧,我也睡了。”
自從上次在酒窖知道了陳云霆的真實身份,九兒的心里一直很亂,對陳云霆幾個月的欺騙確實是憤恨的,明明知道給不了別人一生的承諾和幸福,還要假冒男子身份來一步步的贏得自己的好感,讓自己也一步步的陷入到對她的癡戀無法自拔,還口口聲聲承諾要讓自己進陳家的門,把自己當猴子一樣的耍了這么久!
可是,明知道應該是恨她的,卻依然擋不住每天對她刻骨銘心的想念,那些和她在一起時點點滴滴快樂、羞澀、激動和甜蜜,如同一樣在每個深夜侵蝕著九兒看似堅強的內心,只有九兒自己知道,那些看似堅強和決絕的外表只不過是一層堅硬的外殼,一切都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或許陳云霆一個溫暖的眼神、一句關切的話語就足以擊碎這顆薄薄的外殼,露出自己那顆依然對她柔軟又迷戀的內心,前幾天在龍舟賽上不就是這樣么?
當自己看到陳云霆和王意如站在一起時心里的那種酸痛和不憤是那么的強烈,以致于自己竟然忘記了賽前眾人的叮囑,險些得罪那位志滿得意的王縣長,當看到陳云霆熱切的看著自己、急急的喊自己名字的時候,自己一直繃著的情緒就差點當場崩潰……可是,當初自己拒絕的那么決絕,事到如今,人家要大婚了,自己又有什么機會、什么臉面去挽回。
忘又忘不掉,得又得不到,自己這又是何苦?一向潑辣火爆的九兒居然也會有這么優柔寡斷和滿腹糾結的時候……這段時間九兒茶飯不思,酒倒是喝的一次比一次多,沈東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知道九兒前陣子一直念叨著想要匹馬,還特意給九兒買了匹馬騎,沒想到九兒只是看了一眼就把馬扔在了后院,連一次也沒騎出去過。
為了讓九兒早點走出陳云霆的陰影,沈東平又托媒婆說了幾門親事,甚至悄悄的把對方帶到酒店吃飯讓九兒偷眼去看,以往九兒覺得好玩經常會真的去看,看完還不忘在自己老爹面前把對方評論一番,但現在九兒對這件事情也沒有了絲毫的興趣,每天賴在屋里動也不動,也不到酒店里幫忙了,除了偶爾爬到后院酒窖旁邊的那棵香榧樹上去呆坐,似乎對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興趣,本來活力四射的野丫頭突然變成了跟王意如一樣的軟病嬌,瘦得小臉都尖了起來,一雙眼睛卻顯得更大了。
6月6日傍晚,又在那棵香榧樹上呆了半下午,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沈東平親自來樹下喊九兒去前院吃飯,九兒依然是一句不想吃就把沈東平噎了回來,沈東平知道自己這個倔丫頭脾氣犟得很,她說不吃了就是往她嘴里塞她也會吐出來,只能無奈又心疼的搖搖頭猶自離開。
九兒依然坐在香榧樹上,看著遠處漸漸落下的夕陽,明天他就要和王意如成親了……不覺間眼淚再次模糊了雙眼,抹了把眼淚,九兒三兩下從樹上滑了下來,下意識的來到酒窖,走到曾經和陳云霆一起品香雪的地方,又看了眼和陳云霆一起躺過的那片稻草,現在那里還有兩個人當時躺下時留下的痕跡。
轉身打開那壇自己親手釀制的最喜歡的香雪,給自己滿滿的盛了一杯,看著杯中淡黃色的酒液,清甜滑潤的酒液一口口的入喉,心中卻完全沒有品嘗美酒的陶醉,有的只是滿滿的酸澀和苦悶,或許真的是自己錯了么?正如陳云霆所說,女人和女人真的也可以相親相愛的一輩子在一起?
喝完一杯又盛一杯,九兒已經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下去,漸漸的覺得腹間脹得難過,腦袋也暈乎乎的,自己竟然也喝醉了么?已經多少年沒有喝醉過了啊……我九兒也會醉么……
踉蹌著上了個茅房,九兒繼續一杯接一杯的喝著,一個人在大大的酒窖里又是哭又是笑,朦朧間看到那壇放在角落里落滿灰塵的女兒紅,仿佛看到陳云霆笑笑的坐在那片稻草上對自己說道:“我想嘗嘗那壇存了16年的女兒紅,一定很好喝吧?”
九兒:“那可是我爹親手做的,要我出嫁那天才能喝的,喝了那壇酒我就是你的人了……”
陳云霆:“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喝了!”
九兒晃了晃腦袋,自語道:“云霆……是你在那兒么?我、我們一起開壇嘗嘗這壇女兒紅好不好……”
陳云霆:“好啊,快過來,先躺會兒再喝……”
九兒端著酒杯慢慢的朝陳云霆的懷里撲了過去……
不大會兒,吃完晚飯的沈東平進了酒窖,看到醉倒在酒窖里的九兒,心里好一陣心疼,彎下腰把輕了不少的九兒從酒窖里抱出來放到房里的床上,又小心翼翼的幫九兒蓋上被子,這才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6月7日一早,陳家大宅,陳云霆一早就被叫了起來,吃完早飯便開始了忙碌的一天,先是穿好了量身訂制的進口西服,又準備好了一對戒指,之后坐上了那輛嶄新的福特汽車,由司機開著趕往陳家去迎親。
現在國內的汽車基本都是國外的進口貨,雖然在大上海汽車早已不是什么新鮮玩藝,但在紹興城除了縣長王意文有一輛專屬的小轎車,保衛團團長孟卓業有一輛二手的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舊吉普車外,民間個人購買小汽車的陳良雍算是頭一份,再加上陳家在紹興城數一數二的門第和陳云霆遠揚在外的俊公子名聲,這輛新鮮又時髦的汽車一出門就吸引了一路的男女老少出來圍觀。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陳云霆絲毫沒有坐上小汽車的神氣和興奮感,一路上猶自低著頭黑著臉任由那些太太小姐們評頭論足,到了王家門前,把王意如迎到車上,迎親的隊伍這才的往教堂的方向開了過去,雙方的親屬和賓客已經提前在教堂等候了。
按照之前說好的流程,王炳坤把穿著白色婚紗的王意如交到陳云霆的手里,神父念了祝婚詞,然后新人宣讀結婚誓言、交換戒指……陳云霆完全按照證婚人的提示在機械化的完成任務。
一套繁雜的儀式過后已經到了半下午,教堂里有提前備好的糕餅、水果、茶水供賓客暫時墊下肚子,終于完成了儀式后再趕回陳家大宅舉行晚宴,其實這場婚禮并不是嚴格的遵循西方禮儀來辦的,而是中西合璧的形式,到了陳家大宅依然還是免不了一些舊式的規矩,無論是西式還是中式,對于陳云霆來說都是煎熬,一整天,陳云霆都渾渾噩噩的一步步的走著流程,只盼望著一切早點結束,可是,又哪有這么容易。
這場破天荒的盛大婚禮幾乎驚動了整個紹興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不僅縣長王意文親自到場,商界人士、文化名人等等基本都到場來祝賀了,就連陳云霆那個不著邊際的二叔陳良和也打扮得人模狗樣的以長輩身份在場自居著。
折騰了一天,陳云霆正滿身疲憊的回到家里,還和王意如特意又換上了中式的禮服,準備接下來開始拜堂儀式,突然從廳外進來了兩個穿著長衫年輕男子,一進門就自來熟的拱了拱手向陳家道賀:“恭喜陳少爺結婚大喜!祝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祝陳老爺生意興隆、日進斗金!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這兩人每人手里還拿了紅包遞了過來,陳云霆皺了下眉頭,覺得這兩個人有些眼熟,想了片刻終于記起來,這兩個人就是之前自己和九兒在湖口鎮后山騎馬打槍時遇到的那兩個穿中山裝的人,當時張鐵塔還懷疑這兩人是地下黨的人,不過后來再也沒有過交集,此事也就放到一邊去了,沒想到今天在這個場合這兩個人又出來了,貌似也沒向前進報社的人發過請貼的,這兩人是不請自來?
這件事陳云霆并未向陳良雍提起過,陳良雍并不知情,現在世道太亂,陳良雍自然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接陌生人的賀禮,只是既然人家過來道賀,也不能怠慢,陳良雍拱了拱手,客氣的問了聲:“多謝兩位,不知兩位是?”
柳陽:“在下柳陽,前進報社總編,這位是靳培元,前進報社的首席記者,陳老爺可能并不認識我們,我們卻在前些日子與貴公子有過一面之緣,聽聞貴公子今日大婚,私自備了份薄禮前來祝賀,還望陳老爺不要介意……”
陳云霆走了過來:“爹,這兩位確實與我有過一面之緣,不過我們并不熟悉,我看就留兩位先生吃個便飯喝杯水酒表示謝意吧,禮金就不方便收了,畢竟我們也沒有給兩位發放請貼。”
陳良雍聽出來陳云霆是摸不清這兩人的底細不想冒昧結交的意思的,沖兩人笑了笑:“心意我和云霆領了,兩位把禮金收起來坐下用個便飯吧。”
柳陽也笑了笑:“我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以后有機會再和陳老爺聊,告辭了。”
陳良雍和陳云霆把這兩人送走,陳云霆大致的把跟這兩個人見過的事情說了一下,陳良雍表示還是慎重為好,兩人剛送走柳陽和靳培元,又有一個不速之客拿著賀禮進了陳家的門,更讓人驚訝的是,這個不速之客也是陳云霆有過一面之緣的,正是剛去湖口鎮不久的時候遇到的那個穿洋裝的女人蔣蘋。
今天的蔣蘋穿的可不是洋裝,而是暗綠色的軍服,肩膀上扛著一顆梅花的肩章,頭上戴著軍帽,燙過的卷發則被利落的盤到了腦后,腳上是雙黑色的高筒皮靴,蔣蘋的身高本來就和陳云霆不相上下,穿上這套整齊貼身的軍裝之后更顯得英姿颯爽、英氣勃勃,跟原來穿洋裝的嫵媚漂亮完全是兩種味道。
陳云霆也是一連看了幾眼才從身高、臉龐、眉眼上確認是蔣蘋,心里也是一肚子的疑惑,今天怎么盡碰見這些個奇怪的不速之客,蔣蘋見陳云霆看著自己呆呆的樣子,微微一笑,把頭上的軍帽摘下來放拿在手里,爽朗的說了句:“怎么,當了新郎官兒就不認識我了?”
陳云霆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你穿上軍裝一時沒認出來,是云霆失禮了……”
蔣蘋并不介意,上下打量了幾下陳云霆:“嗯,不錯!有個新郎官兒的模樣,喏,這是賀禮,收下吧,祝你和新娘子新婚愉快!”
陳云霆現在也搞不清楚這個蔣蘋到底是什么身份了,怎么會穿著的軍服?當著這么多賓客的面也不好去追問:“這……”
又是一個沒收到請貼私自道賀的,剛剛才拒絕了柳陽和靳培元,收蔣蘋的賀禮似乎也不太合適,陳云霆猶豫著,把目光投向了在一旁同樣有些驚詫的陳良雍,陳良雍剛想開口跟蔣蘋客氣幾句,坐在一邊喝茶的王意文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過來,高聲的沖蔣蘋說了句:“喲,我當是誰,原來是蔣特派員,前不久剛聽說你調到了紹興,一直還沒來得及去拜訪,沒想到在這里巧遇了,幸會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