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第一個學期, 幾乎悄無聲息地就過去了，轉(zhuǎn)眼, 又到了年底。
    這次高一的期末考，語文的卷子很簡單, 理科的卷子卻出乎意料的難，因此朱云軒得了第一名，李銳第二名，那個一直跟他們爭鋒的女生則得了第三名。
    這所學校并非民辦的，因此也沒有獎學金的存在，不過不管是朱云軒還是李銳，卻都得到了厚厚的一疊筆記本還有圓珠筆之類的東西, 這些印著“xx高級中學”的本子, 在這半學期里兩人得到了很厚的一大疊，應該已經(jīng)夠他們用到高中結束了！
    拿了獎狀，朱云軒和李銳一出校門，就看到了一個熟人——李佳歡。
    自從上次從朱云軒這里拿到了一百塊錢以后, 李佳歡時不時地就會來他們學校找李銳, 有時候是自己來，有時候則帶上李佳杰，一開始的時候，她都是空手過來的，然后借口自己沒錢乘車什么的跟李銳要錢，還假惺惺的說他們給的錢多了，后來, 她漸漸地就開始帶著一些吃的過來了。
    李銳看得出來，那些東西應該是他的奶奶做的，一貫的重油重鹽重味精，不是幾個紅燒的雞腿，就是一些雞翅膀之類的食物。
    那兩個老人，現(xiàn)在是后悔了，還是因為別的？
    不管怎么樣，這些東西最后李銳都笑瞇瞇地給了他們班上的一個貧困生，這個靠著體育特長進了這所學校的人，特別的努力，每次放學都是最后一個離開教室的，在李銳第一次給他他收了以后，后面的事情就變得理所當然的了。至于李銳，雖然看在那對老人是他的爺爺奶奶的份上，他并不會做點什么，可是他也不會這么輕易地就因為一些食物原諒對方，更何況，這些食物里有李佳杰愛吃的，有李佳歡愛吃的，卻是沒有他李銳愛吃的的。
    李銳上輩子的時候，就算對爺爺奶奶有怨氣有不滿，但一輩子沒跟他們決裂，倒不是因為原諒了他們，而是事后仔細想想，其實他的童年的不幸，最大的制造者應該是鄭笑晴才對。
    就算十一歲的時候鄭笑晴將他帶出了李家又如何？只有跟他朝夕相處的，是一個有著自己的家的保姆，來看他最多的，偶爾會帶他去玩的，也是李躍。
    這輩子也一樣，當初的時候鄭笑晴憤怒傷心，可等事情都結束了，他成績好身體好一切都好，鄭笑晴就再一次為了工作開始忽略他的，以前在文德鎮(zhèn)的時候，李躍常常會把他接去上海，可到了飯點也只有他們父子兩面面相覷罷了——鄭笑晴至少要晚上八點才會回來。
    上輩子李銳也想過，鄭笑晴若是跟李躍離婚了又會如何，那時，鄭笑晴到最后會拖著不離婚，可能僅僅就是因為面子問題吧？她的第一次婚姻失敗了，第二次養(yǎng)了個小白臉一樣的丈夫要是再離婚……更何況，其實李躍說到底，對鄭笑晴真的不錯，他是個心細的人，總能觀察到鄭笑晴細微處的情感，對鄭笑晴來說，應該是無比貼心的。
    至于這輩子……也許大家各過各的，是最好的辦法。
    他上高中這半年，自己以學習忙為由沒去上海，鄭笑晴就只給他打了幾個電話，李躍倒是來看了他好幾次，然后他也就跟對方說了一些經(jīng)濟形勢之類的事情。
    “堂哥！”看到李銳，李佳歡的眼睛當即一亮。
    “佳歡。”李銳對著李佳歡點了點頭，然后馬上帶著笑意看向朱云軒，果然下一秒，李佳歡就笑吟吟地對著朱云軒開口了：“云軒哥哥！”
    瞧這嘴甜的！
    如果朱秋月愿意這么叫朱云軒一回，他肯定高興的很，可是李佳歡么……對于這個討好自己完全就是為了錢的人，朱云軒真的好感不多。
    “佳歡，好久不見。”雖然沒什么好感，但朱云軒也不打算做一個提攜后輩的好孩子。
    “云軒哥哥，我知道你們是自己住的，恐怕做飯很不方便吧？我給你們帶了吃得來，是醬鴨。”李佳歡把手里用塑料袋裝了的一次性泡沫碗遞給了朱云軒。
    “謝謝。”朱云軒開口，知道接下來，就到了要錢的時候了。
    “云軒哥哥，我這次給你買了醬鴨……”李佳歡撅了撅嘴，一臉嬌憨。
    朱云軒馬上就領會了對方的意思：“當然不能讓你破費了。”當下拿出了一張鈔票來。
    兩人的學校離得不近，李佳歡一個星期最多也就能來一次，雖然他和李銳沒什么錢，一個星期一百元還是出得起的。相比于在校門口跟個女孩子大吵大鬧，他更愿意花點錢了事。
    拿了錢，李佳歡又說了幾句話才離開，而李銳看了那醬鴨一眼，就知道那必然是每次將要入冬他奶奶就會用醬油做的醬鴨了。
    若他還是那個不知世事的孩子，能得到爺爺奶奶的關注，必然會非常興奮，可他現(xiàn)在，卻完全已經(jīng)不稀罕這些了。
    兩人稍稍站了一會兒，就看到班里那個身材高大的貧困生從校門口走出來了。
    對于這個同學，不管是朱云軒還是李銳都是非常佩服的，雖然家境不好的學生可能更努力，但是他們能獲得的學習資源卻更少，比如眼前這位，好幾次，他都借了朱云軒和李銳課外買的習題去做，異常的認真。
    這是一個非常努力，也不會端著自己過強的自尊心讓人覺得難以接近的人，對于這樣的人，朱云軒和李銳都是愿意幫一把的。
    “楊平！”李銳看到對方，馬上就笑了笑，然后把手里的醬鴨給了對方：“我回家等著吃熱菜呢。”
    “你每次都給我，就不怕你的堂妹知道了生氣？”楊平這次考得不錯，總算不是年紀最后的百分之二十里的一員了，因此心情很好——要知道，他原本是特長生，進學校的時候成績可是全校倒數(shù)的。
    李銳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你以為真是她買的？聞到這個味道我就知道是我奶奶做的了。”
    “怪不得……我說，你奶奶的廚藝，真的很一般。”楊平無奈地開口，要不是肉菜難得，這樣的廚藝他還真不欣賞！不過話說回來，對于跟母親相依為命，母親又生病的他來說，能每星期改善一下伙食也是很不錯的。
    楊平的住處離他們其實并不遠，一行人就慢慢地往家走去，順便說著一些班里的事情。
    田蘭入學的考試應該還是不錯的，老師一開始就讓她當了副班長，可這一學期下來，她的成績卻并不顯眼，楊平和李銳一起坐在最后，提到她的時候，還是很可惜的，然后很快又換了一個話題，說起那個年級第三的女生來，據(jù)說初中的時候，兩人就在一個學校，那個女生的成績基本上每次都是年級第一，刻苦程度無人能及，不過上了高中以后，卻偏偏遇到了朱云軒和李銳。
    朱云軒和李銳聽到這話只能笑笑，他們?nèi)舨皇侵鼗盍艘淮危椎昧嗽S多年的時間，孫凌又不遺余力地訓練他們，把他們訓練的也有些過目不忘的本事了，恐怕他們永遠都沒機會在這樣的學校里做年級第一。
    跟楊平分手，兩人回到家里以后，就看到原泰已經(jīng)在他們的屋子的客廳里擺弄電腦了。
    就在不久前，2001年的1月1日，云霄原創(chuàng)網(wǎng)分出了一個女性頻道。
    女性頻道出來以后，還是頗受好評的，這時候還沒有專門的女性網(wǎng)站，因此，倒是引來了不少女作者入駐。
    李銳一直都很清楚，相對于男性作者，女性作者這一塊的出版更好做，若非手上實在沒辦法分出資金來了，也許他會選擇在開一家出版社也說不定。
    “你們回來了！我快餓死了！”原泰指了指客廳里的擺放著的蔬菜，然后摸著自己的肚子開口。
    “你吃了我做的那么多的飯菜，就不能自己下廚做一頓？不然把菜洗好了也行吧？”朱云軒一邊說著，一邊把那些蔬菜都拿進了廚房。
    原泰哇哇大叫：“拜托！兩位老大，我如今一直在給你們做牛做馬啊！你們總不能繼續(xù)這么壓迫我了吧？”
    “現(xiàn)在網(wǎng)站的情況怎么樣？”李銳開口問道，然后主動開始拖地，他和朱云軒在家務方面，一直都是分工合作的，至于原泰……原泰如今確實非常疲憊，所以他們也沒有將他壓迫的特別厲害。
    “現(xiàn)在網(wǎng)站的情況挺好的，不得不說，女作者的文筆更加細膩，就是我看著各種別扭……”原泰無奈地開口，一群女人喜歡一群男人這種情節(jié)他愛看，一群男人看上一個男人這種情節(jié)也勉強，一群男人看上一個女人這種情節(jié)，總覺得各種別扭……
    李銳自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那你也不用勉強自己看，是吧？不過網(wǎng)站也需要招一些女性編輯了。”
    現(xiàn)在網(wǎng)站的編輯很少，還大多是業(yè)余的，可是李銳很清楚，他以后是希望網(wǎng)站能給他賺錢的，現(xiàn)在么，招幾個編輯跟作者打好關系也很有好處不是？還有網(wǎng)站的推薦位之類的，也需要編輯安排。
    “我會馬上辦好的！”原泰馬上開口，又跟李銳聊了幾句，就聽到廚房傳來了飯菜的香味。
    原泰買的蔬菜肉類都是超市的，處理起來倒是簡單的很，朱云軒做的又是家常菜，沒一會兒就將幾道菜端了上來。
    吃完飯，原泰就離開了，朱云軒和李銳兩個人收拾了東西，相視一眼以后，馬上就默契地開始給各自的家人打電話——要放寒假了，他們也該回去了。
    期末總結過后，朱云軒和李銳就回到了文德鎮(zhèn)，而孫凌等人，卻是打算在杭州過年了。
    這半年來，其實兩人回過文德鎮(zhèn)很多次，要不是這樣，姜月秀和朱成才肯定會受不了的，可是即使如此，看著所有人都圍著朱云錦轉(zhuǎn)，朱云軒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了一點小嫉妒。
    當然，這樣的小嫉妒在他看到白白胖胖的朱云錦叫他哥哥的時候，一下子就消失無蹤了。
    又到了過年的時候，李銳去北京了，這讓朱云軒總覺得空落落的，好在隨即，他就被各種各樣的親戚所淹沒了。
    朱云軒的成績一直都很好，所以對他能去杭州讀書的事情，所有的親朋好友都表達了崇敬之情，當然，他們更重要的，應該是希望朱成才能提拔他們一下——想開家庭型紡織作坊的人，可是很多的！
    不過幸好，大年夜的前一天，在朱成才和姜月秀去跟廠里的工人一起吃年夜飯，只有朱云軒帶著朱云錦在家里跟一群親戚說話看著他們的奶奶王鳳兒興奮地跑前跑后的時候，朱冬月將他拉出了門。
    鎮(zhèn)上多了一些店，其中就有一家裝飾的非常漂亮的蛋糕店。朱秋月就把他們兩個帶到這里了，除了他們?nèi)齻€以外，朱冬月、趙曉強、趙曉偉三個人也在，六個人坐了一張大桌子，要了一些培根、肉串之類的東西和一人一杯的奶茶，一起吃著。
    “云軒，你在杭州是怎么過的？”等坐定了，朱秋月當先問道，其他人也都眼巴巴地看著他。
    這會兒，出色的口才當然很重要，朱云軒笑瞇瞇地說了不少，又穿插了一些笑話，當下把一群孩子逗得直樂，當然，更讓朱云軒高興的是，他的身高，似乎比趙曉強差不了多少了。
    也許是因為吃得好了，也許是因為運動，這輩子他發(fā)育的比上輩子早，身高也竄的更快，而趙曉強……南方的男人個子本身就不怎么高，趙曉強上輩子成年的時候，也就剛到一米七罷了。
    朱云軒這邊其樂融融，周圍一堆奉承的人，李銳那邊卻有種陰風陣陣的感覺。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在鄭天奇帶著李銳出去見見世面跟一些十幾歲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見面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三個人。
    楊時明在跟鄭笑晴鬧離婚的時候，跟外面的那個女人的關系也斷了，可是一和鄭笑晴離婚，不知道是不是挑釁，他很快就把那個女人給娶回了家。
    而那個女人，本身身份雖然不高但也不是特別的低，做楊時明的第二任妻子倒也勉強配得上，她是個漂亮聰明的女人，跟楊時明結婚以后沒多久就生了一個女兒，后來為了生第二胎辭了工作，卻又生了一個女兒。
    楊時明在和鄭笑晴在一起的時候會偷腥，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當然也不會一心一意的，外頭的女人其實不少，只不過一直沒有孩子罷了。可這一切，在他的第二任妻子連生了兩個女兒以后就開始變了。
    不過，估計也是楊時明歲數(shù)不小了的緣故，外面的女人一直沒孩子，直到五年前，才有人為楊時明生下了一個兒子，也正是那時候起，鄭家跟楊家的關系緩和了起來，而這次他們遇到的，正是楊時明的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
    大女兒楊心雨如今已經(jīng)十九歲，二女兒楊心雪如今十四歲，最小的兒子楊帆如今五歲。
    當然，雖然所有人都知道楊帆是楊時明的兒子，他也住在楊家，但他沒有上楊家的戶口……不過戶口這玩意兒，誰在乎呢？
    楊家的兩個女兒，長的都非常漂亮，楊帆也是冰雪可愛的孩子一個，不過鄭天奇看到他們的時候，臉色就有些變了。
    楊家人他是見過不少的，可是李銳不一樣，楊家的權勢如今遠超鄭家，楊時明更是將鄭笑晴視為畢生恥辱，在見到他的時候都不忘說幾句壞話，而他能指望楊家的三個孩子友好對待李銳嗎？
    “鄭少，那幾位就是楊家的少爺和小姐，楊家的二小姐，歲數(shù)和鄭少的弟弟差不多呢！”偏偏，還有不長眼不知情的人，過來幫他們介紹了！
    “你們好。”鄭天奇當先開口。
    “哥哥。”楊心雨的聲音軟糯糯的，對著鄭天奇開口，楊心雪卻是在瞪了鄭天奇以后，又瞪了李銳一眼，最小的楊帆……高昂著頭挑釁看人的小孩子應該是可愛的，可是鄭天奇看著那張跟自己頗有些相似的臉，卻絲毫沒辦法覺得可愛。
    這樣的情況，讓那個作介紹的人也有些愣了，他明顯地感覺到周圍人的眼神有些不對，在對上一個熟人的眼神以后，很快就灰溜溜地退走了。
    這會兒，很多人在看好戲，但幾個當事人，怕是心里都有了一肚子的火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