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走錯地方了?”門外出現了一個皺著眉頭的年輕女警,臉上不帶任何表情,聲音冷冷的:“這里是刑偵支隊,不是農貿市場!”
別看樊鋼五大三粗,有時候反映真快,沒等那個女警的話說完,他已經閃電般的將那雙沾滿灰塵的大頭皮鞋收回到茶幾底下。
王大為沒動,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在刑偵支隊,人人知道他與樊支隊的私交,個個和他稱兄道弟,不少刑警除了喜歡他性格豪爽、為人正直,還很佩服這個當過特種兵小軍官的硬朗男人的許多方面,都親切地稱他為“王哥”,就是那個圓臉蛋、梳著妹妹頭的小女警陳琳也對他恭恭敬敬的,見了面總是一臉的笑,突然出現一個敢于喝斥他、指責他的女警察,的確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王大為沒動,他有點被這個女警察超凡脫俗的美麗鎮住了。這個飄然而至的高個子女警具有一種素雅的古典美,星眸、蛾眉、櫻桃小嘴、粉面、削肩、豐滿的胸部、柔嫩的腰肢、苗條的身材,修長的美腿,更難能可貴的是她具有一種冷艷孤傲的氣質,那是與生俱有的,也是絕無僅有的韻味。
樊鋼悄悄踢了王大為一腳,兩個人就傻乎乎的扔掉煙站起來了。
“現在是工作時間。”女警脖子上的藍寶石閃閃發亮,冷冷的眼光從王大為臉上掃過,不帶任何感情的問著樊鋼:“他是誰?”
“王大為,我的朋友,娃娃朋友、鐵桿哥們。”樊鋼忙不迭的介紹著:“電力公司的辦公室主任。”
王大為明明看見那個女警的丹鳳眼里閃過一絲極不容易察覺的驚訝,而且很認真的看了他一眼,他便主動向女警伸出手去。人家卻視而不見,把眼光轉到另一邊去了,沒有任何反應。王大為非常尷尬,但他不知道如何將伸出的手再收回來。
“我來介紹一下。”樊鋼想和緩一下突如其來的冷場:“這位是”。
“不必了。”那個女警依然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你有客人,我待會兒再來。”
冰美人轉身就走,步履輕盈,像風似的飄然而去。
“長得有幾分姿色就敢如此囂張,只不過就是有點古典仕女的胚子罷了,還裝作目中無人,是不是想所有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王大為不甘心的在咕嚕著:“這個小丫頭是什么來頭?”
“別叫人家小丫頭,人家可是計算機碩士,公安局的大紅人,為了加強全市的公安系統的計算機管理,局里特意從省廳借調過來的。”樊鋼早就重新坐回到沙發上,又在紙袋里找到一個李子塞進嘴里,口舌不清的在介紹著:“錢鳳柔,名字不錯吧;26歲,正是成熟期;人家是全省公安系統的第一大美人,本地人,二中的驕傲、科技大的高材生、軍隊院校讀的碩士。說出來嚇死你,那可是廳長專門從部里搶來的人才,我市的政法委書記親自到省里接回來的,足可證明人家可不是浪得虛名。”
“孤陋寡聞不是,你不知道如今‘博士一走廊、碩士一禮堂、學士一操場’的調侃嗎?你不知道現在的碩士連二十年前的大專生都不如嗎?丫頭長得漂亮這點不假,學的也許就不能恭維了,什么計算機管理?也許就和婷妹差不多,會打些盛大的網絡游戲吧?”王大為點了一支紅金龍香煙:“胖子,你知道她的電子郵箱地址嗎?”
“二郎,你想泡她?”樊鋼不相信的瞪大眼睛,連連擺著手:“兄弟,你就省省吧。錢鳳柔雖說是美如天仙,可是一個人稱‘冰美人’的刺猬!冷若冰霜、不近人情、不留情面、兩只眼睛長在頭頂上,據說從高中開始就有人打她的主意,最終都討了個沒趣,還有那些公子哥們,碰壁的多著呢,你就退居二線吧。”
“這個妞當然泡不得,人家是為領導、首長準備的。”王大為臉上掛著調侃的笑意:“你就沒想過給她發封伊妹兒,寫一份無處可尋的恐嚇信,殺殺冰美人的威風,挫挫古典仕女的銳氣嗎?”
樊鋼哈哈的笑了起來,王大為也笑起來了。有些構思很簡單的事情有時可能會收到意想不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他們就一邊吃著李子,一邊興致勃勃的開始想象起恐嚇信里的措辭問題。
“不過這個丫頭的氣質的確不錯。”王大為笑道:“我倒想起了蘇軾的一首《洞仙歌》,倒是與她有幾分貼切:‘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對,我想起來了。”王大為的背誦啟發了樊鋼:“聽說冰美人可是個宋詞迷,尤其是喜歡那個寡婦李清照,二郎如果有意,正好投其所好。”
“你就饒了我吧。和這樣的冰美人打交道,不被嚇倒就是萬幸,不被凍成冰棍就阿彌陀佛了。”他一邊抽著煙一邊說道:“我再給你念一首張泌的《江城子》:浣花溪上見卿卿,眼波明,黛眉青。綠云高綰,金簇小蜻蜓。好是問他:‘來的么?’和笑道:‘莫多情!’”
兩個人都快笑瘋了。
王大為的笑聲剛出門就嘎然而止了:錢鳳柔就站在一墻之隔的走道上,雙手抱在胸前,娥眉緊蹙、高挑的身材亭亭玉立,依然是一幅古典仕女的模樣。只是漂亮的丹鳳眼里全是冰冷的寒光、臉上依然不帶任何表情,目光死死的盯著他,一聲不吭。
他就只有暗暗叫苦了:陳琳那個小女警也不知道提前通風報信?哪怕是找個借口、做個眼色提醒一下也行,可他馬上就看見一張圓臉和妹妹頭在錢鳳柔身后胡亂的搖著手,王大為哭笑不得了:這不是典型的馬后炮嗎?
他決定硬著頭皮闖過去,事到如今,當然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沒想到你還會背幾首宋詞。”冰美人的聲音很平靜:“讀了幾天書、當了幾天兵、坐了幾天辦公室,就變得認不出來了!”
他不知道這句話從何而來,只好不回答。
“我既沒有蘇軾寫的那么好,也不像張泌寫的那樣會打情罵俏!”就在他從她身邊經過的那一瞬間,他聽見了冰美人的聲音:“流氓,你還敢恐嚇我?”
王大為只有抱頭鼠竄了,從高高的大樓上一口氣跑下來,直到走出停滿警車的刑偵支隊大院,他還感到背后有道冷冷的目光在遠遠的盯著他。
半個小時后,樊鋼打來電話,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就知道冰美人的厲害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