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顧通帶路,鄭茹蘭先是在靠近營地周圍的圍場區域溜達了一圈,基本上確定了沒有什么可疑的人影。
隨后,便才沿著那些狩獵者的方向,慢吞吞地走去,邊走邊留意著周圍的景致。
途中可以看到不少狩獵的痕跡,看得出來大家的興致都很高,這樣熱鬧的表象下,實在看不出有什么殺機的樣子。
魏楚銘早先知道了情報,果然是特意避開了這種人多的場合。
鄭茹蘭就這樣隨便溜達了一會兒,眼見沒有什么收獲,正準備回去,結果剛邁出的腳步在顧通突然的呼聲下停頓了一瞬。
她疑惑地回頭看去:“怎么了?”
顧通道:“前面不能去?!?br/>
鄭茹蘭不由多看了兩眼,并沒發現什么不尋常的地方,難免有些不解:“為什么?”
顧通早就被這個鄭三姑娘磨沒了脾氣,居然耐心地解釋了起來:“再往前就是皇家的御用獵場了,并不在這次圍獵開放的區域之內,并不是我們可以去的地方?!?br/>
聽到“皇家獵場”四個字,鄭茹蘭意識到了什么,心頭跳了一下。
隨后,便面色微改地伸手指了指,故作不解道:“這里沒有圍欄也沒立什么牌子,你怎么知道就是皇家御用的了?”
顧通見她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幾欲抓狂:“騙你做什么?以前爺爺還帶我去過一次,里面珍惜物種可多了,都是尋??床坏降?!”
鄭茹蘭露出了驚嘆的神色:“原來是這樣!”
顧通和她接觸多了,見她這幅表情,頓時警惕了起來:“都說了是皇家的獵場,尋常人可是不允進去的,你別打什么主意?!?br/>
鄭茹蘭眨了眨眼:“我能打什么主意?”
顧通和她就這樣對視了許久,看著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就感到頭疼:“總之,不能進去就對了!”
以前他跟鄭初柔往來的時候,怎么沒發現這位三姑娘是個這么造孽的存在呢?!
其實不用顧通提醒,鄭茹蘭也沒有往里頭跑的打算。
只是覺得,她似乎終于找到了那場刺殺行動展開的地方。
魏楚銘,大概就在這里面吧?
鄭茹蘭可不是那種身懷絕技的俠女,確定下地點之后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她的兄姐,盡可能地離這個地方遠一些。
她心里已經想好了這就出發回營,但是出于本能地,又忍不住地朝前方多看了兩眼。
就是不知道,魏楚銘那邊是否順利。
顧通看著那個小腦袋在跟前來回晃著,只以為鄭茹蘭聽了他的話在找那些稀奇的獵物,無語地道:“鄭三姑娘,你也別看了,那些獵物都好好地躲著呢。也不能叫你這么看看就給看出來??!”
鄭茹蘭沒有搭理她,依舊伸長了脖子,眼見著下意識地又往前挪了半步。
顧通被她坑怕了,心里陡然一跳,攔住了她:“真不能往前了!到時候被人發現了怪罪下來,我可保不得你!”
他留意到鄭茹蘭神色悻悻,不由感到有些頭疼,只能提議道:“你還有什么地方想看的嗎?要不,我再帶你轉轉?”
鄭茹蘭在他的努力下終于收回了視線:“沒有了?!?br/>
雖然不知道目前情況如何,至少從眼下來看,這片皇家獵場內部似乎沒有太大的動靜。
鄭茹蘭想了想,覺得以她這樣的身份去擔心魏楚銘的處境到底還是有些不自量力,便輕輕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臉頰,換上了愉快的語調:“謝謝顧公子,想看的都已經看完了,我們這就回營地去吧!”
顧通見她終于肯放過自己,不由喜上眉梢,將牽在手里的一根韁繩遞了過去:“嗯,回去吧!”
他們帶了兩匹馬,給鄭茹蘭的是一匹未完全長成的小馬駒。
比起鄭初柔來,鄭茹蘭倒是學過一些騎術,但也不精,帶上這么一匹溫順的小東西來,正好在走累后稍微騎上一會。
至于顧通的那匹愛駒,聽說是定遠侯府特意養在馬場的,可日行千里,在戰場上都是不可多得的烈馬。
這樣兩匹站在一處,一高一矮對比尤為分明。
鄭茹蘭伸手就要去接那韁繩,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雜。
回頭看去時,只見山林間的鳥雀豁然成群地散開,也不知道被什么驚擾,由遠而近驚起了一片。
有個猜想從腦海中浮現,出于緊張,她心頭頓時跳了一下。
顧通也有些愣然:“好大的陣仗,這是哪位大人在這里狩獵嗎?”
話音未落,便見視野當中出現了一匹黑棕色的馬來,馬背上隱約馱著一人,沒等看清就已經呼嘯而過,轉眼間只留下了一個余影。
顧通更加愣神,后知后覺回想起看到的畫面,遲疑地回頭看向了鄭茹蘭:“剛才那匹馬上,是不是有一個人?”
鄭茹蘭臉上第一次有些留不住笑意了,這時候腦海中忽然有些失神。
顧通臉上的神情逐漸驚恐,下意識朝著那個馬匹跑去的方向望去:“那人,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然鄭茹蘭顯然沒有聽進他說的話。
如果沒有記錯,那匹應該就是魏楚銘的馬,那么,那個掛在馬背上不知生死的人就是……
幾乎沒有多想,她直接將手中的韁繩往顧通一塞,換上一匹就翻身上了馬背。
顧通沒來得及反應,只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嘶鳴。
然后,便見鄭茹蘭不知什么時候跳上了他的愛駒,跌跌撞撞地就這么飛奔了出去。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語調逐漸惶恐:“鄭三姑娘你快下來!我這馬脾氣不太好!”
奈何鄭茹蘭哪里還聽得到他的話,整個嬌小的身軀幾乎是死死地趴在馬背上,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這才控制住了馬匹奔跑的方向,朝著魏楚銘消失的地方追了過去。
顧通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身影越跑越遠,下意識看了看牽在手里奶氣十足的小馬駒,陷入了沉默。
用這匹小東西去追他的寶馬顯然不切實際,而且私入皇家獵場更是大罪。
稍作權衡之后,他抬了抬腳跨上了馬背,果斷決定返回回營地去尋求幫助。
……
魏楚銘將所有的暗衛調去保護德月郡主,顯然是直接將自己置入了險境。
與前來行刺的余孽一經接觸之后,才發現數量比預想的更要多上一倍。
如果換成其他人,在這樣的夾擊下恐怕已經死過十遍不止了,但是魏楚銘卻硬是在這種堪比絕境的環境當中,沖殺了出來。
山林的涼風間亦遍布了血的氣息。
接連箭殺十余人之后,即便是魏楚銘也不可避免地受了傷,等聽到身后的追逐聲逐漸遠去,他才感到全身的力氣豁然抽脫,精疲力竭地倒在了馬背上。
現在盡快離開,大概會是最穩妥的選擇,但是如果要將這些余孽一網打盡,他就必須吊著那些人,等他的暗衛送完人后回來接應。
只是,后背的箭傷似乎比他想象中更為嚴重。
魏楚銘的呼吸不由沉重了幾分,緊緊地伏在馬背上,努力地驅逐著隱隱泛黑的視野。
他很清楚自己絕對不能在這個關頭倒下,一旦被追上,后果不堪設想。
然而事與愿違,就在此時,身后卻是隱約傳來了逐漸逼近的馬蹄聲。
似乎只有一匹。
這么快就追上來了?還是,這些余孽居然在這里也作了埋伏?
魏楚銘背脊的衣衫已經被血浸透了一片。
狠狠地咬了咬牙,他眸底的銳色一閃而過,隨手從囊袋中摸出一枚箭矢來,甚至未經瞄準,就這樣干脆利落地隔空射出。
鄭茹蘭的騎術本就普通得很,再加上顧通的這匹馬著實太烈,只是連翻跑了一段路就感到全身快被震散架了,這時候全靠整個人扒在馬背上才勉強沒被摔下來,卻是有些暗自磨牙。
她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何頭腦一熱,居然想不開跑來吃這樣的苦。
好在,眼下距離魏楚銘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
鄭茹蘭被顛得頭暈目眩,好不容易才看到前頭馬背上的人似乎還有動靜。
至少沒死!
她在心里正覺欣喜,忽然聽到了一陣凌空劃破的風聲。
沒來得及回應,冰冷的利刃就這樣堪堪擦著她的耳畔,險之又險地掠了過去。
這般萬分兇險的情境下,頓時被激出了一層冷汗。
這大概是鄭茹蘭第一次慶幸自己的騎術不精,要不然,如果她不是這種詭異的姿勢而已端正地騎在那馬背上,現在大抵已經被射出了一個血窟窿來了。
心里后怕,她當即也不猶豫,使出吃奶力氣大聲叫道:“別射箭,自己人?。?!”
魏楚銘此刻幾乎是在緊繃的邊緣,冷不丁聽到女子的聲音驀地有些恍惚。
恰在這一瞬走神的功夫,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道溝壑,馬匹受了驚嚇頓時長嘶一聲,連帶著他整個人就被這樣甩下了馬背。
鄭茹蘭生怕魏楚銘再射她一箭,正無比警惕,忽然看到跟前的人影直接從馬上滾了下來,心頭一驚,當即手忙腳亂地拉緊了韁繩。
千鈞一發之際倒是堪堪避開了,然而鄭茹蘭在顛簸下再也穩不住自己的姿勢,也跟著咕嚕嚕地滾了下來。
好巧不巧地,正好摔向了魏楚銘落地的方向。
魏楚銘剛在落地時受到了巨大的撞擊,口中不由地涌起了一股血的腥味,還未來得及翻身起來,就被豁然落下的巨物又給重重地砸了回去。
原本撐著的最后一口氣徹底懈下,他的眼前不免有些發黑,卻沒忘記迅速地朝著咫尺那張神態驚慌的臉上掃了一眼。
果然是個女刺客!
只不過這個刺客的模樣,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首輔大人腦海中浮現過最后一個疑問,早就已是強弩之末的他到底支持不住了,就徹底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