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乎可以說是萬眾期待之中,發布會如期召開。
與會人員都還沒有到來,直播畫面里只有還在做著最后布置的工作人員,但是源源不斷的人已經開始進入直播,趁著直播還沒正式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然后在某一刻,直播畫面一抖,一只皮鞋踏入畫面,而后是一截同色系的褲腿,原本還算活躍的聊天界面驀地陷入詭異的停滯,而后,鏡頭又是一個天旋地轉,守直播的人忍不住吐槽,中午吃的飯都要被轉出來了,但下一秒,就為自己方才的暴躁感到后悔。
畫面里,方才只露出一截褲管的人在一群高大黑衣客的保護中,從車上下來。大概是因為發布會的重要性,教授先生在衣著上還是進行了一番考量,不像以往隨便套一件實驗服就走,而是選擇最為正式的燕尾服,只是在領口處,別出心裁地綴上一枚基因片段的銀色飾品,以此來彰顯自己生物人的身份。
飾品在室內人造太陽的照耀下,光芒流溢,和他身上那件看似平平無奇但卻隱隱有光華流轉的衣服相輝映,更襯得程潛整個人溫潤高雅,甚至,帶著一點高不可攀的距離感。
該怎么說,人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物種,有些時候,當別人流露出一點距離感,就會被疏遠甚至辱罵,但有些時候,或者具體一點,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那一點并不刻意的疏離,反倒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就像面對月亮,明知高懸的明月不可攀,但總在半醉的時候,望著那輪月,伸手吟唱古老的詩謠。
程潛就像那一輪清冷的月亮,足夠的天才就已經讓人為他蒙上崇拜的面紗,更何況,他還有那樣一副媲美當下最美的Omega影帝的容貌,這樣一個完美的人,哪怕連蹙眉,都只會讓人心動,覺得那一絲嫌棄生動又性感。
工作人員看到直播間里大家瘋狂的留言,有些無奈,但還是給攝像機一號下達跟隨指令,隨后,觀眾們欣喜發現,直播間多了一個選項,一號直播間中出現在畫面中的就只是程潛的面孔。
那張臉被放大以后,眼波流轉都被一清二楚地記錄下來,更顯示出一種不顧人死活的美。
觀眾們:很好,我還可以,給一號攝影機加工資!
在一號直播間近距離欣賞了三四分鐘的美貌,主直播間終于又有動靜,這次前后兩輛車停駐,門口等待的安保人員齊步走上前,為他們打開車門。一雙朱色的高跟鞋率先出境,幾乎不用再猜,啟明這邊的代表就已經了然。啟明的高層雖然以女性為主,但是常年穿高跟鞋的卻只有那一位,仗著自己是林家最小的O,有姐姐寵著,多少有些驕縱的名聲在外的林致。
啟明這邊是這位出席,重視程度已經可見一斑,現在只等優和的代表出來,發布會就正式開始。
少數幾個沒有轉回一號直播間看美人教授發呆的在優和的代表終于露面時,倒吸一口氣!那個優和不過幾年時間就追趕上啟明這個老牌生物醫藥公司,而且沒受到啟明的打擊的謎團終于揭開,有陸氏的撐腰的公司,又有誰會真的不賣幾分薄面呢?
陸翮走下車,習慣性掃視一遍會場,而后看向林致,向她致意,請她先行。林致并不客氣,率先往發言臺走,發布會正式開始。
和一切發布會沒什么兩樣,三方代表面對著無數的攝像機,簽下合同書,然后交換、合影,然后由程潛一方派代表就新產品的研發目標等做較為詳盡的闡述,而后直接進入媒體提問環節。媒體顯然是有備而來,不只是誰先開了頭,問:“請問主辦方,提問是否只可以針對演講者?”
主持人不疑有他,微笑著回答:“自然不是,您可以對我們場上的各位自由提問。”
得到肯定回答,那記者直奔主題,面對程潛,問道:“程教授,我想問您,在目前,市場上流通著的抑制劑有兩百多種,普通型和加強型市場都相對飽和,請問您為什么還要研發這一款抑制劑,或者,換個說法,這款抑制劑的獨特性在哪里?”
“感謝提問。”程潛調試了下面前的話筒,起身向那位提問的人致意,然后才開始回答他的問題,“您說得不錯,目前聯邦市場上流通的抑制劑有287種,到昨日為止。就類型和數量來看,抑制劑市場確實已經接近飽和,但是,我和我的團隊對其中230+種進行研究,發現,雖然看起來種類多樣,但是他們的功能比較單一,而且持.久性差,通常情況下,A型抑制劑只可以服務于A群體,反之亦然,并且無論是普通型還是目前所謂的加強型抑制劑,一支的有效時間依然只有20~30小時,無法保證A或者O群體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他說著示意演講臺前的希拉打開他們的研究報告,光幕上,一段綠色標記物的活動視頻開始播放,程潛走到臺前,像往常給學生上課一樣,“諸位看到的,是我們性別基因的一個片段,我的研究團隊發現,無論A還是O,這一基因片段的表達方式總是一樣,也就是說,只要我們研發出對這一片段進行有效控制的抑制劑,那么從此以后,每個家庭就不再需要儲存不同種類的抑制劑,同時,也可以減少信息素失控對于社會運轉的影響。”
程潛站在臺上,熠熠生輝,他的語言似乎有一種魔力,讓人幾乎就要相信,他口中的藥物,能夠為這個社會帶來長足的改變。
“那如果您的藥物研制成功,您覺得其他的藥企又該何去何從?”
這話問得有些冒犯,無論程潛怎樣回答,都很難不得罪其他藥企。趙明在一邊坐著,臉色已經有些難看。
程潛依然笑著,甚至比方才更加燦爛,“您站在提問席,出于個人立場,自然會有這樣的疑問,但是我們的企業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我想,諸位看啟明和優和,就應當明了。”
“我們與生物醫藥的其他企業,永遠不會是對錯黑白的關系。”程潛的話擲地有聲,讓人幾乎忘記他不過是一個教授,根本不懂市場競爭的殘酷,“既然從無對立,有哪里會有何去何從的問題呢?”他虛握著話筒,目光閃亮,面露微笑地把問題拋回給方才還得意洋洋的記者。
有了這位的吃癟,其他人也明白這位看起來面善的教授并不可欺,再提問時,那些咄咄逼人的問題都默默先排除掉,后面的環節倒也稱得上順利。
趙明執著香檳,向來賓紛紛致意,走向看起來游刃有余的程潛,腳步都輕快起來,幸好他當時巧妙的化解掉尷尬,不然出現這樣的紕漏,在陸琛反復交待要審查與會媒體的情況下,他也許等不到發布會結束就得被陸琛狂轟濫炸,幾個月都別想有安生日子過。
他看向程潛的眼神,幾乎是帶著崇敬了。
趙明一心只想著向程潛致謝,并沒有太注意周邊的情況,冷不丁被人撞了一下,那人連忙掏出手帕手忙腳亂地在他那只被洇濕的袖子上擦,趙明本來要說他,但是見那人漲紅著一張臉,想想又算了,擺擺手,自己接著帕子擦了會,覺得差不多,就將帕子放到侍應生的托盤上,換了一杯香檳,去和程潛聊天。
程潛注意到趙明這邊的動靜,看了一下發現沒什么問題,又繼續同陸翮聊,因著陸琛這一層關系,陸翮從宴會開始就陪在他身邊,遇到熟人打趣也毫不避諱地承認,說畢竟是自家人,自己這個當哥哥的當然要照顧一點。
程潛在一邊笑得大方,并不做其他言論。等那些人三三兩兩又散去,他低頭抿酒時,還是忍不住想起,陸翮毫不掩飾的自豪和語氣里的寵溺,“弟弟昨晚上特地拜托過”“當然,我們家陸琛能和程教授在一起,家里人當然高興。”雖然并沒有期待過有朝一日走入婚姻,也心知肚明自家和陸琛在某種意義上只是相互利用的關系,程潛不得不承認,對于陸翮表現出來的熱情和那種把你劃入自己人來維護的態度,他還是有些喜悅。
也許是酒勁上來,也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程潛覺得周身燥熱起來,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化作有形的實體,和光線纏扭在一起,顯示出五顏六色的詭異的色團,那些色團又被人撞擊著變形,或者生出翅膀,或者化作火焰,而后在一瞬間化作青煙,消失不見。
但是程潛只覺得越來越熱,那些化為青煙的火焰好像都聚攏到了自己身邊,他像是古書里被抬上刑場的巫人,被烈火焚燒,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身體原來還能這樣割裂,血液像水一樣沸騰,叫囂著、沖突著,想要沖破一切束縛;而身體卻像久旱的土地,每一個毛孔都在渴求甘霖。
陸翮最早意識到程潛的不對勁,他本來就離程潛離得近,很快就敏銳地嗅到一股辛辣的味道,然后在那辛辣味中辨識出一絲甜茴香的味道,是一種很傳統的玫瑰香,陸翮幾乎在嗅到的一刻就分析出來,是Omega的信息素味道,他壓制住血液中的騷.動,立刻下令,將會場封閉,讓齊逯把程潛送到樓上休息室,給陸琛去了個信息。做完這一切,他給自己注射一支加強型抑制劑,緩了一會兒,才恢復清明,吐出方才對抗本能欲望咬破嘴唇而積在嘴里的鮮血,冷漠地掃視被迅速控制的每一個Alpha,卻不說話,只是走到趙明身邊的時候,才輕輕開口,“趙明,陸琛在趕來的路上了。你最好期望,程教授沒有事。”
后一句話雖然是對趙明講,但是話音不算低,在場的每一個人堪堪都能聽到。
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想起陸琛初出茅廬那幾年的手段,感到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