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天師，武師和捉鬼天師全掛銅錢，但還是有區(qū)別的。
    這區(qū)別不在銅錢，而在于繩子上打著的結(jié)。
    上古無文字，結(jié)繩以記事，現(xiàn)在結(jié)繩記事已不多見，唯有天師身上能看到。
    內(nèi)行人只要一看串銅錢繩上的繩結(jié)，便知是捉妖，捉鬼還是武師。
    “小白，白哥，白大哥，白大爺。”葉子高懇求白高興。
    見白高興無動(dòng)于衷，葉子高只能使出殺手锏，“白白，小白白。”
    “咦”，眾人一哆嗦，小老頭差點(diǎn)踩雞糞跌倒在窩棚里。
    這殺傷力太強(qiáng)，白高興妥協(xié)了，“你告訴我做什么用？”
    余生道：“明擺著，肯定是追姑娘用的。”
    葉子高點(diǎn)頭，“那姑娘身為捉妖天師，也最喜歡捉妖天師。”
    不愧為客棧排名第二的情圣，這么快就把姑娘的喜好摸清楚了。
    “不行，拿著我的一錢去追姑娘，虧你想的出來。”白高興果斷拒絕。
    “白白，白大爺……”葉子高追著白高興。
    余生聽不下去了，抬腳回到大堂。
    大堂坐滿人，方才見到七位捉妖天師也在其中，大家都在聽盲眼男子說書。
    小和尚也坐在旁邊，光溜溜的腦袋尤為惹人注目。
    他豎著耳朵仔細(xì)聽著，余生打他身旁走過，他也沒看到。
    至于狌狌，進(jìn)鎮(zhèn)子后就悄悄找小孫子玩兒去了，只要不喝酒，它不敢來客棧。
    清姨坐在柜臺(tái)后面，“怎么不多休息？”余生走過去問她。
    “托你豬蹄的福，身子已經(jīng)好了。”清姨說，她不能忍受整天無酒只喝粥的生活。
    “是我做的豬蹄，不是我豬蹄。”余生看著清姨，“你這好的也太快了？”
    這大姨媽來去匆匆，腿腳太利索了。
    清姨不知他心中所想，一棗核打他腦袋上，“干嘛，盼我病入膏肓，好把錢搶回去？”
    “你當(dāng)我和你一樣財(cái)迷。”
    “嗯？”
    “不，不是，錢在小姨媽那兒就好。”余生忙說，“我是怕招待不周。”
    “什么招待不周？”
    余生閉口不答，他記起清姨似乎知道姨媽所指。
    坐在長桌上略聽一會(huì)兒，余生知道盲眼男子又在說鏡子的故事了。
    盲眼說書人經(jīng)常說這一段書，經(jīng)過鎮(zhèn)子的行人也樂意聽這鎮(zhèn)子的傳說。
    書正說到白澤回答西王母這鏡子的來歷，稱在鏡子主人手中，即便已入輪回之人也能被召回。
    “鎮(zhèn)子真出過這寶物？”余生問清姨，這鏡子在盲眼說書人口中過于神奇了。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清姨說。
    “但出現(xiàn)在鎮(zhèn)子上我就覺著不可思議。”余生說，“這鎮(zhèn)子太普通了。”
    “這還普通？哪個(gè)鎮(zhèn)子掛著城主的劍囊。”清姨說，“這可是莫大的榮耀。”
    見清姨唇角上揚(yáng)，略有些得意，余生道：“知道，知道你家那口……”
    棗核又彈到他額頭上，“一邊去，別瞎嚷嚷。”清姨打斷他。
    “一邊去就一邊去。”余生直起身子來，“我挖地三尺去。”
    “干嘛？”
    “找鏡子啊，現(xiàn)在鎮(zhèn)子上的熊孩子都在找鏡子呢。”余生說。
    按盲眼說書人說的，這鏡子能治百病，誰找到豈不大財(cái)？
    “你三歲小孩啊，做點(diǎn)正經(jīng)事，這么多客人待會(huì)要用飯。”清姨叫住他。
    余生轉(zhuǎn)身剛要去做飯，“找到了，找到了。”包子兔子似的奔進(jìn)客棧。
    “找到什么了？”里正問他。
    “找到鏡子了。”包子說著舉起手中的鏡子。
    這鏡子橢圓形，銹跡斑斑，有一堪握的把兒，背后雕著一朵花。
    “你從哪兒找到的？”
    “在破廟后面挖到的。”包子說。
    破廟就是農(nóng)神所在的小廟，因?yàn)榫貌还┓睿?zhèn)上鄉(xiāng)親已經(jīng)很少知道它本來的名字了。
    破廟，破銅鏡，這不是說書里常用的現(xiàn)不為人知寶物的橋段么？聽書的人頓時(shí)圍過來。
    “我看看。”里正離著最近，順手搶過來。
    “給我，這是我的。”包子伸手要奪回，奈何里正已經(jīng)被大家圍住了。
    “看一眼五文錢。”包子退而求其次。
    眾人不理他，端詳這鏡子，除了銅銹，看不出什么稀奇。
    至于照人，綠油油的一層銅銹，鬼影子也照不出一個(gè)。
    “這肯定不是。”石大爺說，“我家里以前也有這銅鏡。”
    馬嬸兒說：“我也有一個(gè)，后來丟了。”
    “這指不定就是你丟的那個(gè)。”里正說。
    “胡說。”包子在外面說。
    “要我說，鎮(zhèn)子要真有那鏡子，也就小魚兒他娘的鏡子最像。”馬嬸兒說。
    “對(duì)，對(duì)，那鏡子巴掌大，又雕龍又刻鳳的，漂亮極了。”石大爺也記著。
    “小魚兒抓周的時(shí)候，他娘把鏡子放桌上，小魚兒一把就抓住了。”馬嬸兒說，當(dāng)初余生抓周時(shí)她在旁邊。
    “就是照見自己模樣后嚇著丟了出去，還大哭起來，也不抓周了，抱著他清姨死不松手。”
    馬嬸兒看著清姨，想起了以前的事兒。
    余生大窘，他和正常嬰兒一樣，三歲之前的記憶很模糊，自然不記得生過這樣的糗事。
    “還有這事？”余生看清姨，她低頭，“我不記的了。”
    “有，有的，當(dāng)時(shí)你娘樂的直不起腰。”里正也記起來。
    余生問清姨，“你姐就這樣坑兒子的？”
    “你娘不也是？”
    余生無言以對(duì)，聽馬嬸兒道：“對(duì)了，你娘那鏡子呢，不會(huì)被你摔壞了吧？”
    “我摔它干嘛？”余生說。
    “你一淘氣你娘就讓你照鏡子，一照就摔了哭，不知道多少次了。”里正說，“這一招很管用，比打長記性。”
    “估計(jì)被老爺子扔水里了。”余生說，這娘也太坑兒子了。
    馬嬸兒嘆息說：“送水里也好，你娘最喜歡那鏡子，沒事就照上一照。”
    “哈哈。”包子這時(shí)大笑起來，“生哥兒被自己的丑樣嚇哭了。”
    余生怒道：“叫叔，哥是你叫的。”
    包子做個(gè)鬼臉，從里正手里搶過銅鏡，“等我除去綠銹，有你們羨慕的時(shí)候。”
    他爬到長桌上，“生哥兒，來一碟醋。”
    余生拒絕，“回去泡去。”
    “他們倆又小氣又頑固，肯定不舍得那點(diǎn)醋。”包子說。
    “誰頑固了？”包子他爹剛好走進(jìn)來，揪住他耳朵。
    “我娘。”包子急忙說。
    “這倒是真的，不過你娘肯定舍得那點(diǎn)醋。”包子他爹松了手，取過銅鏡來翻看著。
    “畢竟這東西打磨光亮了，只有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