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過。</br> 和青泠冷戰這么多天，也是時候給彼此一個臺階下。</br> 我走到供桌前，糾結了好一陣子：“師父……”</br> 骨牌動了動，發出很細微的震響。</br> 沈君心手指一揮，骨牌里飛出一道黑煙，清瘦的人影出現在我眼前。</br> 青泠還是老樣子，一身黑衣黑褲，瘦得像根竹竿。</br> 本就瘦削的臉龐比之前更凹陷了幾分。</br> 看得出來，他這段時間似乎也不好過。</br> “白玉……”青泠凝視著我，臉上的青筋微微隆起，嘴角突然抿得很緊。</br> 我靜靜地等著他，等了好久，他突然垂著腦袋，嘆道：“對不起。”</br> 我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半晌，內心的翻涌才逐漸平復。</br> 他主動跟我道歉，這是我沒想到的。</br> 我也不是小氣的人，可一想到他是陰神宗的人，一直打我的主意，心里就始終橫著一根刺。</br> 留他在身邊，就是放著一個定時炸彈。</br> 見我遲遲沒有回應，沈君心似猜到了我的顧慮，上前摟著我的腰：“放心，我跟他談過了。”</br> 青泠雙手攥著拳，表態道：“我不會再傷害你……”</br> 他眼底的里誠懇，讓我無法忽視。</br> 我不知道沈君心跟他聊了什么，青泠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br> 我對上沈君心清俊且淡定的臉龐：“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但我相信你！”</br> 陽光正好照在沈君心的臉上，英俊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柔光，他精致的五官，變得越發柔和起來。</br> “我已經找到，比你更適合喚醒陰生老祖的靈物了……”</br> “什么？”我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隨即很快就想通了：“是那個提供血液的人，對嗎？”</br> 沈君心的臉上，閃過一絲暗色。</br> 他眼神飄忽，像在極力掩飾著什么：“沒錯，不過，那人自愿的。”</br> 縱使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也做不到天天鮮血，甚至愿意獻祭給陰生老祖。</br> 我感覺這事大有蹊蹺，可無論我怎么問，沈君心的嘴都緊得很。</br> 看來，得找個機會，撬開沈君心的嘴。</br> 如今我和青泠之間的危機暫時解除，青泠想要離開骨牌，就得傾盡所有地教我法術。</br>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點，不，應該是新的起點。</br> 我也不跟青泠客氣，雙手奉上筆記本。</br> “師父你看看，這是什么符咒？”</br> 青泠枯瘦的手指，端著本子的底端，在我們面前來回地踱步。</br> “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一種至陰至邪的換命法。”</br> 我腦袋轟的一聲，耳朵也嗡嗡地鳴叫著。</br> “不、不可能……”</br> 我不相信媛媛是這樣的人，我不信她會害我！</br> 沈君心眼眸閃過一道極其銳利的綠光：“原來是她跟你換了命……”</br> 我好像被一記重錘，狠狠砸了一下，雙腿軟得根本站不起來。</br> 我跌坐在藤椅上，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扭曲和模糊。</br> 冰冷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到嘴里，難以忍受的苦澀在舌尖蕩開。</br> “師父，你再看看，興許是你記錯了呢？”</br> 青泠拗不過我，仔仔細細看了半天：“我沒看錯，確實是換命法。”</br> 我不死心，緊緊地抓著藤椅的扶手：“不會的，媛媛不可能做這樣的事，這本日記肯定是偽造的！”</br> 沈君心接過本子，瑩潤的鼻尖湊到那滴血的位置嗅了嗅：“是李媛的血，我記得她的氣味。”</br> 我的身體再次癱軟三分，整個人都陷入了椅子里。</br> 青泠冷著一張臉，提醒我道：“你好好想想，你的頭發，指甲，還有血液，有沒有被她拿走過。”</br>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還真有！</br> 大概是四月中旬，江陵市陰雨綿綿，天氣還有點寒。</br> 她突然很豪橫地請我去洗浴中心泡澡。</br> 當時，她說我頭上有根白頭發，幫我扯了下來。</br> 后來我泡澡指甲泡軟了，她還細心地給我剪指甲。</br> 我當時笑她，出來泡澡居然還帶著指甲鉗。</br> 現在想來，一切都有跡可循。</br> 縱使我再不愿相信，事實就擺在眼前。</br> “為什么呢？”我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我們是最好的姐妹啊，從小玩到大，她為什么要害我！”</br> 沈君心眼尾微微垂下，心疼地望著我：“人心是最深不可測的，你永遠也不知道，熟悉的面孔下，藏著的是怎樣的心……”</br> 這時，壇上突然出現一陣響動，葉非晚伸出半截腦袋：“她不害你，她就要死了，你說，她怎么選呢？”</br> “可為什么是我？”</br> “這個……就得問李媛了啊！”</br> 我哽咽地壓著眼淚：“我一定要找到她，我要問問她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對我……”</br> 沈君心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所以，按照李媛本來的生命軌跡，就算沒有車禍，她也活不了幾天。沒想到蘇韻為你制造了那起車禍，倒是歪打正著了。”</br> 葉非晚眼尾妖媚地一挑，刻意地看了沈君心一眼：“所以啊，人的命運都是既定的，縱使削尖腦袋去改命，終究還是避不開，該來的，始終都會來……”</br> 我聽著他們像在打啞謎，正打算刨根問底，頭頂轟隆一聲，炸雷了。</br> 葉非晚臉色嗖的變白，閉著嘴巴不敢再多說。</br> 身側的沈君心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接把葉非晚瞪回了神像里。</br> 這雷響了一聲很快就停歇，但烏云始終密布著，仿佛隨時都會下大雨。</br> 我看向沈君心手里的筆記本，如今一切真相大白，跟我換命的，就是我最好的朋友。</br> 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心里就跟這悶云一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br> 我把本子放好，想起宿舍鬧鬼的事，趕緊跟沈君心他們匯報情況。</br> 沈君心眼睛亮了好幾個度，甚至有些迫不及待。</br> 青泠卻眉頭緊鎖：“這個不是鬼，是舞羅剎。”</br> 別說我，沈君心都露出一副驚訝的神色。</br> “什么玩意兒？舞羅剎出來了……”葉非晚剛隱沒的腦袋，再次歪歪斜斜地探出來。</br> 他們三個都知道這是什么，只有我不明白。</br> “舞羅剎到底是什么？聽著好邪門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