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這么說,我們線索又斷了!”我憤憤然地捏著拳頭。</br> 沈君心脫下外套,暖心地罩在我肩頭:“他有辦法抹掉記憶,我便……有法子恢復記憶。”</br> 具體是什么辦法,沈君心沒有細說。</br> 不過,既然他開口,那便是十拿九穩。</br> “此刻我只擔心……”沈君心目光下垂,落在我的小腹上。</br> 我心情跌至谷底,卻還是強顏歡笑地開導他:“別這樣,你不是說有辦法嗎?”</br> 他腮幫子緊了緊:“只有一成的機會!”</br> “一成啊,這么好嗎?概率學上說,一成幾率已經很大了。”</br> 他神色擔憂,不再言語,再次開口,便是一聲道歉:“小玉……對不起,這件事中,我騙了你。”</br> 他們為了誅殺蘇韻,連我都蒙在鼓里,說實話,我心里卻是有些難過。</br> 柳云龍見我不吭聲,便知我心情低落,他連忙解釋道:“玉姐,這不怪老大,實在是你肚子里的邪物太過狡猾,我們怕它得知計劃,會向蘇韻求救。”</br> 云星蒼白的臉點頭道:“是的,我可以作證。”</br> 我長嘆一聲:“我明白了,事出緊急,你們也是深思熟慮,才覺得瞞著我。”</br> 然后我轉身,誠摯地朝沈君心鞠躬道歉:“對不起,我也騙了你!”</br> “你……”沈君心眉頭淺皺。</br> 我思來想去,還是應該跟他坦白:“我騙了你。”</br> 我把自己殺掉那個一模一樣的女人,以及裝作對方欺騙沈君心的事全盤托出。</br> 心中的愧疚瘋長得厲害,我知道沈君心聽后一定會很失望,但瞞在心底里,始終是一根懸著的針,總有一日會橫在我們之間。</br> “對不起,我信了她的鬼話,我以為你要……”</br> “要放干你的血,讓她復活?”沈君心譏誚地一笑,整個人冷意盎然:“就憑她……也配!”</br> 冷風過境,我打了一個哆嗦:“她到底是誰啊?”</br> 沈君心不緊不慢地道:“是心魔。”</br> “啊?”我大跌眼鏡:“心魔?”</br> “正所謂人生有五毒、六欲、七情、八苦、九難……而這七情六欲,便是心魔的來源。”他惡狠狠地剜了我小腹一眼,接著道:“你肚子里的邪物蘇醒同時,也試圖利用你的不安、惶恐,朝你試探,一旦上當,便會深陷其中,萬劫不復。”</br> 他慶幸我尚存理智,沒有完全被心魔唬住。</br> 一旦我真的陷入自身懷疑,就會被心魔牢牢控制,最后吞噬理智,完全被心魔和邪物占領。</br> 我越想越是后怕,還好我這人脾氣不好,也懂得反抗,不然,此刻恐怕早已不是自己。</br> 這個計劃堪稱完美,邪物只需利用我內心的空洞,便制造了心魔。</br> 就算計劃失敗,也能逼我提早放出法相,毀壞我的修行!</br> 好個一石二鳥之計。</br> 我氣得牙癢癢。</br> 沈君心卻張開雙臂,用力地擁住我:“還好你沒事……”</br> 他得知真相,絲毫沒有責怪我的意思,反而還不斷地安慰我。</br> 慶幸我沒出事,我還是我!</br>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吧!”我努力地吸吸鼻子,堵得真難受啊……</br> 沈君心按著我的頭:“是我做得還不夠……”</br> 低沉沙啞的嗓音,令我心痛如絞。</br> 我心中的愧疚更甚:“沈君心,你做得很好,對不起……是我的不安、懦弱、不自信,促使我自導自演了這出戲。”</br> 我的不安和不自信,跟童年有關。</br> 從小沒有母親在身邊,我總是很沒有安全感。</br> 小時候,我經常會夢到爸爸也突然離我而去,無論我多么努力地拽到他,他還是毅然決然地走遠。</br> 強烈的不安,令我整天都處在焦慮和緊繃中。</br> 直到大學才稍微好些。</br> 就算沈君心將天上的月亮再給我,我的心都忐忑不安。</br> 或許,是我打心眼里覺得自己不配吧!</br> 我配不上身材樣貌謫仙般的他。</br> 我配不上他給我的好!</br> 總是焦慮、懷疑……不敢坦然接受他的好,更沒有自信,能成為他心中的唯一。</br> 這些千頭萬緒,匯聚成一團亂麻,塞進我的腦子里,壓迫著我的理智,再經心魔的刺激,我徹底魔障……</br> 感受到我心中的雜亂,云星溢出兩行清淚:“白師父,你為什么要這么想你自己呢?”</br> 她沒有監視我,是我身上的悲傷氣息,我的心聲太過強烈,讓她不得已感知到。</br> 云星款款朝我走來:“白師父,你很好,你真的很好,你值得這世間的一切美好……”</br> 聽到云星的話,沈君心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br> 他緊張地把我嵌入懷中:“傻丫頭……接過我的戒指,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我……”</br> 我伸手看著無名指上的刺青戒指,埋頭在他的肩上,嗅著淡淡的竹葉清香,漂浮無依的心,終于踏實下來……</br> 事情終于告一段落,柳云龍掄著酸脹的胳膊晃了晃:“早知道就別挖坑了!累死小爺。”</br> 這個坑,他們是打算用來埋葬蘇韻的。</br> 結果,卻成了擺設。</br> “可不是嗎,又讓他給逃了!”我嘆道,想起蘇韻腰間別的那枚玉笛,還有那惱人的笛聲,我閉上雙眼,靜靜地將倆人的笛聲重合,竟發現有些重合的曲調。</br> “有沒有一種可能,蘇韻跟那個神秘人同出一門?”</br> 沈君心唇角一抽,嘲諷道:“蘇韻?他算什么東西!不過一個小偷罷了……”</br> “小偷?”別說其他人,我都震驚。</br> “他偷的東西太多……”沈君心隱晦地看了我一眼:“罷了,我們先回去吧!”</br> 這一路上,無論我怎么問,沈君心都只字未漏。</br> 他和蘇韻很早就認識,相愛相殺多年,應該了解過蘇韻的過去。</br> 可他卻又對此諱莫如深,仿佛……蘇韻的黑暗過去,跟他有關似的。</br> “沈君心,我們來玩我說你猜的游戲,好不好?”</br> “不好!”</br> 我用力地掐了他腰側一把,痛得他臉色忽變:“蘇韻的事你別打聽,時機成熟,我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br> 我小拇指尖撓了撓他的手掌心:“什么時候時機成熟?”</br> 沈君心手指條件反射地握住我的手:“他死的那天……”</br> 神仙也會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