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心長眉豎起,盡顯兇惡,我看在眼里,卻覺得那么的……好笑!</br> 我見過他真正發怒的模樣,神色如常,周身自帶毀天滅地的煞氣,不怒自威。</br> 眼下……嚇嚇龍龜罷了!</br> 龍龜前一秒還在醉著,突然兩眼一瞪,酒醒了。</br> “沈大人……哎呀沈大人,什么風把您又吹來了?”龍龜一邊說,一邊打了個酒嗝。</br> 濃烈的酒腥味差點熏死我。</br> 他腆著臉,嘴角掛著諂媚的笑。</br> 沈君心面色暗沉,眸中怒意滔天:“你說呢?”</br> 龍龜尾巴一夾,四肢像在水中游走,前后撲騰著:“那個……那個……我……老奴錯了!還請沈大人刀下留龜啊……”</br> 沈君心倒也不著急,刀身緩慢地摩擦著靈龜的臉頰:“當真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br> 龍龜沒別的好處,就是穩重、命長!</br> 老老實實待在西海,它能熬死天上的一眾神仙。</br> 可惜啊……它非要找死!</br> 先前因酒色誤事,仍然不長記性,這次又鬧出了大亂。</br> 龍龜眼咕嚕一轉,似察覺到自己又闖禍了,嚇得痛哭流涕:“沈大人,您想要老奴的命,也得告訴老奴,發生了何事吧?”</br> 沈君心眼底閃過一絲暗色,緩慢地湊近:“因為你,忘川河水幾乎干涸!”</br> 龍龜一激靈,尾巴夾得更緊了:“難道是……”</br> 他偏過頭,看著地上的兩根鐵鏈,粗壯的前肢狠狠砸著胸口:“都怪老奴,都怪我啊……喝酒誤事……”</br> 他一邊哭一邊說,自己本來好好地躺在沙灘上,海中突然飄來幾壇酒,他還以為是自己看管得力,沈君心獎勵他的。</br> “如今的西海,除了您,還有誰能進入?老奴也沒想到……”他哽咽了幾聲,哭得更慘了。</br> 沈君心用刀側,啪啪拍著龍龜的臉:“百萬年只長了個兒,何時長點腦子……”</br> 龍龜渾身一緊,嚇得不敢動彈。</br> 我沒好氣道:“行了,你也別嚇他了,如今,忘川河水要怎么解決?”</br> 沈君心美目一瞇,低聲跟龍龜嘀咕了幾句,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br> 龍龜先是眼眸一瞪,隨即是疑惑,最后是這糾結地擰著眉,神色瞬息萬變。</br> 我在一旁心里很不是滋味,沈君心這擺明白了不想讓我知道。</br> 既然這樣,干嘛要讓我進來呢?</br> 良久,龍龜嘀咕道:“沈大人,您確定要這么做?”</br> 沈君心一記眼刀,龍龜識相地閉上嘴:“老奴定當聽命。”</br> 我瞥向沈君心:“你究竟想做什么?還故意瞞著我。”</br> 沈君心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我:“不告訴你,是為你好,一旦有事……遭受天罰,你將幸免于難。”</br> 不說還好,說到天罰,之前在院子里的幾道雷鳴閃電,以及在冉琴爸爸的山莊,被劈成焦炭的繡球花妖歷歷在目。</br> 我下意識地握著他的胳膊:“沈君心,你到底在計劃著什么?為什么會遭受天罰?”</br> 沈君心眉頭緊鎖,悲傷地垂下眼簾:“你爸爸時間不多了……”</br> 爸爸!</br> 這段時間,我忙著上學、對付邪祟,很少打電話回家,已經連續兩周沒跟老爸開視頻了。</br> 出來前,我曾答應過他,每周都開視頻,跟他聊聊。</br> 我若是忘了,老爸也絕不會忘,居然沒有主動找我,這也太奇怪了。</br> 難道……</br> 我心如亂麻,想到老爸可能出事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涌進了眼里、</br> “沈君心,我爸他怎么了?”</br> 他嘆道:“人頭蠱飛速變強,已經快要壓制不住,這些天,小黑和小白把他帶到了蛇仙廟,暫時壓制著,但隨時都有可能壓制不住。”</br> 我雙腿軟得一塌糊涂,周圍的海浪,海風,以及小山狀的龍龜,一瞬間消失不見,空曠的西海里,仿佛只剩下我和沈君心。</br>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br>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br> “你不是說,最快三個月嗎?這還沒到三個月,怎么會……”</br> 沈君心神色凝重,抱歉地將我擁進懷里:“是我沒看到你父親,讓人趁虛而入,刺激了人頭蠱瘋長。”</br> 當時父親接觸那邪師,身上被下了法,他一時不察,沒發現端倪。</br> “對不起……”</br> 低啞的嗓音在我耳邊劃過,我不怪他,對方費盡心機想要害我爸,這事兒防不勝防。</br> 只是……想到我爸時間不多,甚至只能住在蛇仙廟里,我的心瞬間就被擊垮,被狠狠碾碎……</br> 如今,不是悲傷難過的時候,我吸吸鼻子,一把抹干眼淚:“沈君心,究竟要怎么做,你告訴我!這是我爸,不能連累你承擔天罰。”</br> 沈君心摸著我的后腦勺,深邃的目光暗潮涌動:“他是你爸……也是我的父親,何來連累?”</br> 說完,他扭頭盯了一眼龍龜:“此次因你疏忽,導致冥界大亂,本君罰你永世鎮守,可有異議?”</br> 龍龜深深嘆道:“老奴知錯,甘愿受罰!”</br> 沈君心這才動動手指,將龍龜翻轉過來。</br> 挪動的瞬間,我看到龍龜趴著的地方,底下有一個黝黑的洞穴。</br> 那是什么地方?</br> 我問向沈君心,他卻避而不答,只說:“小玉,知道太多,于你沒有半分好處。”</br> 這是西海的終極秘密,整個西海從何而來,因何而亂,全都在那個洞穴里。</br> 關于西海的秘密,不是我一個繁體肉胎所能承受。</br> 光是我身上的唐僧肉,還有肚子里的怪胎,就夠我受的了,我真是不想再惹任何麻煩。</br> 我們告別龍龜,原路返回,再次回到了離魂凼。</br> 涂桑神色焦急,站在水面上靜候,見我們返還,他看向沈君心。</br> “蛇君,如何?”</br> 沈君心悄悄按了按我的手背,暗示我不要開口。</br> 他面露難色:“下面被人入侵,十分棘手,我用盡全力,也只能暫時穩住河水不再干涸。”</br> 涂桑手指一根根收攏,似在審視著這話的真假。</br> 見沈君心面不改色,目光直視,涂桑緊繃的玉顏緩慢舒展:“有勞蛇君,不過,河中鬼怪眾多,水淺恐難壓制。”</br> 沈君心勾唇笑道:“本君既答應冥王,將此事解決,定會負責到底。”</br> 他牽著我的手,示意涂桑開路。</br> 涂桑手里的變換出一個黑色的小獒犬,向著石壁沖去,碰撞地剎那間,獒犬化為一灘濃墨,暈開了一個黑色洞穴。</br> 涂桑:“請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