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子都的話說，別看惡婆娘現在這么囂張跋扈，威震四方，小時候真挺慘的。</br> 陰司那地方，吃鬼不吐骨頭。十殿閻王哪一個是好相于的，更不用說大小諸百地獄中的惡鬼冤鬼，還有那些獄典鬼吏，都是些個難纏角色。</br> 當面背面放冷箭耍陰招，都是常有的事。</br> 燁顏的神魂帶著冥王珠失蹤了之后，陰司內也是一片大亂。她雖是燁顏的妹妹，早早就化形，但神智蘇醒也就千八百年時間罷了，說是個奶娃都不足為奇。</br> 一開始那幾千年，她時常往冥府門口跑，說是小白答應她，帶她面見北陰大帝的。</br> 子都那會兒滿心怨恨，對燁顏的一腔怒火，全都撒到了她的身上。</br> “那時常見她一身是傷，要么就是鼻青臉腫，說是與陰司小鬼打架留下的。說來也好笑，她堂堂一鬼王，居然還和小鬼打架打出一身傷，混得是真的慘……”子都回憶著，表情有些古怪，似想笑但又有點感嘆。</br> 但說著說著，卻又有點抬不起頭：</br> “卑職那會兒……只想著她是燁顏的妹妹，所以下手也沒什么輕重。”</br> “沒輕重，是怎么個沒輕重法子？”</br> 蕭絕聲音中的寒氣，讓子都忍不住哆嗦。</br> 他是真有些不敢說。</br> 也沒臉說。</br> 只能苦著張臉，放開靈臺，可憐兮兮道：“還是王上您自個兒瞧吧。”</br> 蕭絕冷冷盯著他，覆掌在他顱頂。</br> 紛繁的畫面悉數在眼前展開。</br> 冥府外。</br> 一個矮胖的小女娃艱難的淌過冥河，粉嘟嘟的小臉上幾個碩大的巴掌印，身上到處可見傷痕。</br> “我想見小白，我要見北陰大帝。子都哥哥，你放我進去好不好——”小女娃雙手捧著一枚功德珠，天真無邪的笑著，缺了兩顆門牙，像是剛被人打掉的，看著有些丑，又有些可憐。</br> 子都從她手里拿過功德珠，丟在地上，踩作齏粉。</br> “滾——”</br> 小女娃被冥府守將拳打腳踢的轟走。</br> 第二次，她又來了。</br> 比上一次要瘦了些，眼下帶著淤青，一邊頭發也被燒糊了，手上拿著比上次更大一些的功德珠。</br> “你怎么又來了？！”子都聲音里滿是不耐。</br> 小女娃有些害怕，顫巍巍的舉起手來：“子都哥哥，我不見大帝他老人家了，你幫我把功德珠送給他好不好，這是我好不容易從十八獄典手里搶來的呢！我今天和他們打架打贏了，這是我的戰利品！”</br> “誰是你哥哥！”子都惱火無比，抓住她一把丟入冥河，腳踩在她肩頭，任由冥河下的鬼物在水下戲耍她。</br> 第三次……</br> 第四次……</br> 周而復始，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捧著功德珠過來，每一次都黯然神傷，拖著傷痕累累的小身板離開。</br> 不知過了多久，子都眺望著冥河，心想著：那小胖丫頭多久沒出現了？是放棄了，還是已經被陰司那些老鬼給分食了？</br> 一個小蘿卜頭出現在了冥河另一頭。</br> 她好像長高了些，又瘦了些，身上的傷勢……怎么又多了？</br> 子都垂眸想著，這一次好像傷的還挺重的，半邊肩骨都碎了，右臂的血肉也沒了，肚子上還有個大洞。</br> 是十殿閻王中的誰按捺不住出手了嗎？</br> 傷成這樣了她還來做什么？</br> 子都看著她像死狗一樣氣喘吁吁，踉踉蹌蹌的爬到了冥府門口，顫巍巍的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盒子，小臉上扯起笑容。</br> “子都哥哥，我知道……尋常、尋常功德珠大帝他老人家是看不上的，你看這、這可以嗎……”</br> 子都拿起盒子打開一看，里面躺著一枚通體赤黑的珠子。并非功德珠，而是……冥王珠！</br> “我……我終于凝聚出冥王珠了，我把這個送給大帝他老人家，他、他會喜歡嗎？”小女娃緊張的問著。</br> 子都的手有些顫抖，莫名慌了。把冥王珠強行塞回她手上，這小女娃就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br> 她與燁顏都是天地本源所化的，十殿閻王有鬼王珠，她與燁顏有冥王珠，這都是他們性命之本，神魂所依！</br> 若這東西被毀了，縱使她是不死不滅妹閻魔，也只有變回本源之力這一個結局！那與死了有什么區別！</br> 如此重要的東西，她竟敢拿來送人！</br> 子都覺得自己方才拿著的不是什么珠子，而是她掏出來的一顆滾燙至極的真心！</br> 他拿不起，也不敢拿！</br> 上千年的憤怒與此刻的混亂碰撞在了一起，讓他梳理不清，只想讓她盡快在眼前消失。</br> “你別癡心做夢了！王上怎么會看得起你這臟東西？！”</br> “你這輩子都別想見到王上，王上也不可能會見你！你兄長燁顏背信棄義，背叛王上，你哪來的臉日日跑來冥府門前！”</br> 小女娃身子一顫，抬起頭，眼里滿是驚恐。</br> “哥哥他背叛了大帝？”</br> 子都心里一剎鈍痛了下，驚訝之余又生懊悔。</br> 她竟是什么都不知道？！</br> 是啊……燁顏背叛王上時，她才多大啊……</br> 本就只是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br> 可是，話到嘴邊，仍是惡毒的語句，“沒錯！你就是叛徒的妹妹！所以你趁早滾遠點，下一次再見你，別怪我取了你的小命！”</br> “不可能！我哥哥他，他不會背叛大帝啊——你在撒謊——”</br> 像是一頭憤怒的小獸，小女娃撲了上來。</br> 子都怒火憑空而起，又動手教訓了她，這一次，真真下了狠手。</br> 等他驚醒之余，還是昆吾出來攔住了他，否則，小女娃已經死在了他手里。</br> 由始至終，她都像個沙包一樣，任由他打罵，未曾還手過一次。</br> “你為何不還手……”</br> 她趴在地上不斷咳血，眼睛仍直勾勾的盯著冥府內。</br> “我哥哥他……不會背叛大帝的……”</br> “大帝是生我哥哥的氣了嗎？你打我的話……他老人家會不會消氣，就不生、不生氣了呢……”</br> 她鼻青臉腫的小臉上撐著笑容，“對、對不起……”</br> 畫面到這里，蕭絕再也看不下去，也不敢在看下去。</br> 他的手快速收回，背負在后竟在不停的顫抖。</br> 她為何要說對不起？！</br> 她沒理由說對不起！</br> 燁顏背叛了他，那是燁顏的錯。與她又有什么關系？由始至終，她什么都不知道。</br> 她只是捧著一顆赤誠的真心，一直在冥府外守望。</br> 今日在莫府，他痛恨莫家人讓她受了委屈。</br> 卻不知道，這數千年來，卻是他讓她一直受著最大的委屈！由始至終，她卻沒有過一句怨言！</br> 所有人都知道，青衣王愛慕了北陰近萬年。</br> 所有人都知道，她掏出了一顆真心，只為換他片刻歡顏。</br> 所有人都知道，唯獨他自己，不知道……</br> 【作者題外話】：有失眠。唉，爬起來碼字。</br> 看到這會兒的小伙伴，是不是有點激動？</br> 其實飯飯好喜歡小胖妞時代的青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