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和雪刃趕到楚軍軍營大門的時候, 她就看了梁軍帶了幾千人烏泱泱擠在外頭,正群情激奮吵嚷著什么,似乎是要他們交出秦祐廷來。
聽他們的意思, 像是已得到了秦祐廷死于秦軍之中,卻抱著一些希望覺得他活著的似的。
雪刃過來的時候, 楚軍的人也將秦祐廷的尸身一并抬了過來。
在看秦祐廷的尸身的時候,梁軍的那些將領一下子就撲了過來,大概是秦祐廷脖子的那個窟窿太深了, 血肉模糊的, 看著特別慘,一個瘦高的中年將軍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大罵楚軍卑鄙恥。
楚軍的人也怒了,本就是暴烈脾氣, 聽他這么一罵,一個將士就忍不住張弓搭箭, 朝著將軍射出了一箭。
阮喬看著就忍不住呼吸頓了一頓,她和梁軍的那中年將軍并不相識,只知道他是秦祐廷的心腹,似乎沾親帶故的, 但她是忍不住擔心, 因為這一箭要是將中年將軍給射死了,那這一戰就勢必不可避免了。
這幾千人將士如果是為了保衛疆土而戰死也算死得其所, 但如果只是因為秦祐廷這樣的偽君子出頭而死就太不劃算了, 他們家里也是普通人,家里也必定有著等待他們的妻子兒女,不該就這么死在這里的。
但這一箭卻并沒有射中中年將軍,就在快要射中他的時候, 一個人擋在了他的身,握住了那支箭。
在看清了攔住這支箭的人是誰以后,全場頓時一片鴉雀聲。
阮喬也有些愣怔看著雪刃棱角分明的臉,他的輕功絕佳,也只有他有這樣的本事能在千鈞一發之刻截住那支箭。
而那梁國的中年將軍也已驚住了,他本以為自己死定了,心臟被嚇停了,沒到會被人所救,救他的是敵軍的主帥,這令他不知是該感激是該仇恨,神情一時間頗為復雜扭曲。
同樣神情復雜的有原本義憤填膺的梁國士兵們,他們在了秦將軍的死以后,就憤怒交加,恨不得以死相拼。
但敵軍主帥這猝不及防的舉動卻將他們給整懵了,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
至于楚軍這時候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就怕壞了殿下的什么大計。
雪刃手里握著那一支箭,隨后走回到了阮喬的身邊,仿佛救了那中年將軍的人不是他一樣。
阮喬看了一眼雪刃淡漠的側臉,心下卻微微有些觸動,知道他是為了她這樣做,他說不會出兵就的不會出兵。
阮喬的心神稍定,這樣的話,只要梁軍不搞什么事情就好了。
但此時那中年將軍也看了梁國公主,雖然他并不知道這一位是排行第幾的公主,但之也過秦祐廷這一路對她算尊敬,此時她站在那敵方主帥旁邊,而自家大人卻已是命喪黃泉,不由怒心來,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我家將軍誠心求和,你若是不愿大可拒絕,為何要對將軍下此毒手?這就是你們楚國的恥作風?”
雪刃神色漠然看他一眼,半點兒怒意沒有。
倒是他身后的一個微胖的將領忍不住站出來自家殿下鳴不平,將殿下和秦祐廷決斗的事情說了出來,帶了些鄙夷的語氣道:“雙方決斗,有傷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何況殿下本沒要他的命,是他背后偷襲,殿下這出手的,我們沒追究,你們倒是興沖沖打來了?”
他看了一眼中年將軍,就差直說你們梁軍是不是這么不要臉了。
梁軍的其他人聽得半信半疑,不由看向中年將軍,中年將軍此時的臉也有些紅,不知是怒的是羞的,他瞪著眼半晌,強硬道:“這只是你們的一面之詞,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是假?”
聽著他的話,微胖的將軍就忍不住嗤笑了一聲,仿佛早料到對方會嘴硬,就讓人將目睹了現場的那幾個梁國士兵帶了來,道:“他們是同秦祐廷一道來軍營的,事實如何,你一便知。”
中年將軍看了一眼那幾個瑟瑟縮縮的將士,卻是頭一揚,也不,只道:“誰知他們是不是被你們收買了?”
阮喬就看出來了,這人就是一心要為秦祐廷報仇的,哪怕他心里已清楚秦祐廷的死是死有余辜,也依然要將事態升到兩國關系的級別,要拉著幾千人一起給秦祐廷一人報仇。
就在梁軍的其他人也快要被中年將軍給煽動得昏了頭往沖時,阮喬忍不住站了出來,道:“關于秦祐廷的死,我可以作證。”在大家看向她的時候,她揚聲道,“他的確是在決斗之中落敗了的,但他心有不甘要背后偷襲,這被反殺了。”
她并沒有說他偷襲的人是她,現在兩國關系緊張,她不讓他們知道雪刃是為了她殺了秦祐廷。
聞言,中年將軍不禁冷笑:“你一個女子的話有什么可信之處?誰知你和那楚軍有什么……”
他的話沒說完,梁軍之中卻忽然有一個面如冠玉的少年站了出來,擲有聲打斷了他:“我相信她的話!”
中年將軍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正待開,少年就已轉過身,朝著不遠處的阮喬行了一禮,轉頭對著梁軍的幾千人,道:“我曾有幸隨祖父入宮過三公主一面,我確定,她就是三公主。”
眾人雖然沒過三公主,但也知道三公主和親楚國,此刻應該就在楚國的王宮之中對,但這個少女不是他們在江城附近抓來的嗎?
眾人一時間驚疑不定。
少年道:“楚國的那位公主是假的,三公主不愿嫁去逃了親。”
聽著這話,眾人一片嘩然。
楚軍看向阮喬的眼神也古怪起來,因為自家殿下對她的態度那么好,誰知她竟然是本該嫁給陛下的女人,這關系亂得大家一時有些被震住了。
阮喬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那少年卻是鎮定自若道:“三公主既然敢冒著生命危險逃親,可她絕不可能為了楚軍撒謊,她的話應該是可信的。”
眾人聽著,覺得有理。
中年將軍也沒了話說,只恨恨瞪了少年一眼。
阮喬看了這少年好半晌,認出來他是朝廷里的一位老將軍的孫子江州,不過在皇權旁落以后,江家也受到了打壓,因此江州此刻在軍中也只是個普通士兵而已。
大家已被江州說動了,阮喬便站出來,順勢道:“既然這就是個誤會,那大家就回去吧,不要失了梁國的氣度。”
梁軍的那些人神色也有些訕訕的,本是來找麻煩的,沒到事實相卻是如此,倒像是他們梁軍輸不起似的,聽了這話,便紛紛同意。
中年將軍也話可說。
眼看著他們要走了,阮喬不由松了氣,但就在這時,江州卻忽然折返回來,看了她一眼,語氣帶了些疑慮道:“公主不同我們一道走?”
話音落下,空氣似乎也靜了一靜。
她倒是走,但不敢開,她轉過頭要看看雪刃現在是什么神色,誰知卻正好對了一雙平靜淡漠的眼眸,他走近她,:“公主回去嗎?”
阮喬看著他的神色,摸不準他這么是什么意思,片刻后試探式回了一句:“我可以回去嗎?”
雪刃道:“公主是來此做客的,要走要留自然由公主決定。”
阮喬知道他應該沒騙她,心里一高興,怕他反悔,下意識就接了句:“那我現在就走。”
說完以后,就對了雪刃似乎冷了一冷的神色,她有些尷尬,補充了一句:“你覺得如何?”
雪刃看著她一時沒說話,就在她幾乎要以為他要反悔的時候,雪刃卻忽然朝她走近了一步,微微低頭看著她,聲音有些低,有些沙啞的溫柔:“公主回去后別忘記好好考慮我的提議,我在這里等你。”
他的呼吸溫熱,聲音沙啞,令她忍不住有點臉紅。
說完以后,他便退開了。
阮喬同江州他們一道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雪刃在原看著她的背影,神色鎮定,就仿佛篤定她一定會回來似的。
阮喬轉回臉,腳步卻不由慢了些,有些不明他在打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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