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都架在脖子上了,還要忍到什么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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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忍
“集合!”
我是被一陣叫喊聲給吵醒的,迷迷糊糊的醒來還以為是在學校的宿舍里,等我睜開眼看到靠在床頭的步槍的時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北平,我們正在跟小日本打仗!于是一躍而起抓起步槍就往外跑
“排長!”
“排長!”
我還沒跑幾步就讓手下的幾個兵給攔下了,我不由疑惑的望著他們:“外面不是在集合了嗎?你們攔著我干嘛?”
“排長”陳大力解釋道:“那是三十八師的部隊集合哩,不是咱們!”
“哦!”聞言我這才放松了下來,一屁股就坐在了旁邊的床上。
“排長,他們這是上哪啊?”身旁的猴子問了聲。
“你問我我問誰啊?”我瞪了猴子一眼,他這還不是找罵嗎?我這才剛醒過來完不清楚狀況,甚至才剛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了。
“他們也許是去打鬼子的吧!”有人這么猜測。
“不像!”老班長往窗外的黑暗中看了看,搖頭說道:“城墻離咱們這不過十幾分鐘的路,如果是去打鬼子的話那也犯不著帶被子啊!”
“那他們是”
“撤退?”這兩個字不由從我嘴里脫口而出。
我早就知道二十九要在今晚撤退,只是我奇怪的是他們怎么不帶上的我們!
“排長你是說”戰(zhàn)士們聞言就更是奇怪:“你是說咱們要撤退?”
“只怕不只是撤退吧!”陳大力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幾乎是咬著牙說道:“上峰這是要答應小日本的條件,要跟小日本談判”
“什么?這怎么行!”陳大力話音未落軍營里就是一片哄亂。
“上峰怎么能這么做?這種喪權辱國的條件也答應!”
“不行!咱們堅決不跟小日本談判!”
“走!咱們找上峰講理去!”
“回來!”我叫住正要去找上峰評理的戰(zhàn)士們道:“什么情況都沒搞清楚就去評理,評什么理來著?”
其實我很清楚他們沒有猜錯,只是不希望他們再去添亂,另一方面我也在想是不是等三十八師的撤完之后就輪到我們了戰(zhàn)士們不希望撤走,我卻是希望越早撤越好!打打殺殺了一整天,我都跟做了場噩夢似的!
“就是!”老班長也在一旁勸說道:“我說你哪!就是太沖動了,上峰自然有上峰的考慮,咱們這些當兵就服從命令顧著自己就行了,你看看你們”
戰(zhàn)士們被我和老班長這么一說,似乎也覺得有理,于是也就全都不說話坐了回去。不過就算是這樣他們還是靜不下心來,要么就在軍營里焦急地來回走動,要么就在擺弄著自己的步槍!
學生兵就是學生兵哪!他們雖然現(xiàn)在也是兵,雖然也打過仗,但接受的教育讓他們脫離不了“學生”的本質,那就是會獨立思考,會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心態(tài)面對上級的命令。
這可以說是好事,也可以說是壞事。
說是好事嘛,在這種心態(tài)下他們會有更強責任感和責任心,在戰(zhàn)場上也會表現(xiàn)得更英勇,甚至還會不惜犧牲自己而保存別人。
說是壞事那就是他們會習慣于懷疑上峰的命令,有時還會與上峰據(jù)理力爭!這如果是在平時還好,在千均一發(fā)的戰(zhàn)場上無疑就是致命的!
“立正!向左轉!起步走”
隨著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三十八師的戰(zhàn)士就一排接著一排的走出了軍營,不一會兒原本擠得跟火車車廂似的軍營就空蕩蕩的安靜了下來。
“這下該輪到我們撤了吧!”當最后一批部隊走出軍營的時候,我是這樣想的,然而左等右等卻始終沒有等到上級的命令,一種不詳?shù)念A感不由爬上了我的眉頭
我記得,宋哲元把二十九軍撤出北平的時候,是有留四個團的部隊與張自忠一起與日本人談判的,我們軍訓團不會就是其中一個團吧!
要留也不應該留我們才對啊!我們軍訓團是一支基本沒有受過訓練的部隊,把我們留在北平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不是?
但是想了想又覺得很有可能,現(xiàn)在這種情況任誰都知道留在北平的部隊那是兇多吉少,小日本如果有談判的誠意還好,如果沒有談判的誠意那這四個團包括張自忠在內(nèi)都是羊入虎口。事實也的確是這樣,宋哲元留在北平的四個團最后只有一個團突圍而出,其余的要么在突圍的時候中了埋伏,要么就投降了小日本,就連張自忠自己都是通過相識的美國傳教士逃出去的。(這時日本還未對美國宣戰(zhàn),對美國人有所顧忌)
宋哲元心里其實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出于他“保存實力”的思想自然不會把自己的精銳部隊留在北平等死,于是很自然的就輪到我們軍訓團
想到這里我就再也坐不住了,蹭的一下站起身問道:“許連長在哪?”
“十五號營房!”老班長似乎也沉不住氣,站起身來說道:“離這不遠,我?guī)闳ィ ?br/>
“嗯!”我點了點頭,交待了戰(zhàn)士們一聲就跟著老班長走了出去。
在走出營房的時候我才知道其實根本就用不著老班長帶路,因為許連長的營房前早就擠滿了人,照想全都是跟我一樣去問情況的
我從人群里擠了進去,看到許連長也是滿臉的無奈,很明顯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不過此行也并不是全無收獲,我戰(zhàn)士們的交談中知道:師座已經(jīng)召集軍訓團各營營長以及教育長去開會了,至于開會的內(nèi)容是什么沒有人能知道!
“營長回來了!”
“教育長也回來了!”
隨著一陣轟動戰(zhàn)士們呼啦一聲就圍了上去,可笑的是到這時我甚至還不知道“教育長”是什么官職。后來我才知道,那其實是軍訓團里對總教官的稱呼!身為團長的佟麟閣已經(jīng)犧牲了,那么在這個團能做主的就是教育長了。
“弟兄們!”教育長是個三十幾歲的中年人,歲數(shù)雖是不大,但臉上的一道傷疤卻顯示他并不像我們一樣是戰(zhàn)場上的菜鳥
“弟兄們!”教育長舉起手來等戰(zhàn)士們安靜下來后,就接著說道:“弟兄們不要亂,上峰自有安排,現(xiàn)在連級以上的干部都到會議室開會!”
“教育長!”一名營長接嘴道:“許多連長都在南苑犧牲了,還沒來得及任命”
“那就把排長都叫來吧,反正會議室夠大!”教育長皺了皺眉頭。
軍訓團的軍官會有這么大的傷亡是有原因的,在軍訓團里凡是有一個官的都是老兵,不只是老兵還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兵,他們在開戰(zhàn)之前其實都是我們的教官,開戰(zhàn)后自然就會沖在我們的前面當然,這得除了我之外!
會議室果然像教育長說的那樣足夠大,軍訓團大大小小的官員近百人容納在里頭都不顯得擁擠,或許這會議室本身就是為一個連隊在里頭開會準備的,所以桌椅擴音器等都一應俱全。
“弟兄們!”等戰(zhàn)士們都坐定之后,教育長就對著我們說道:“我先簡單的說下當前的形勢,其實弟兄們已經(jīng)看到了,二十九軍已經(jīng)大部撤出北平,軍座、北平市長以及其它人等也都撤往保定”
教育長話音未落會議室就“轟”的一下亂了起來,接著就有人在下面喊著:“那我們還留下來干什么?”
“軍座是要跟日本人談判嗎?”
教育長板著臉沒有說話,等下面漸漸安靜了下來后,他才接著說道:“軍座走時決定讓張自忠?guī)熼L留在北平代理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北平市長,令我軍訓團以及三十九旅共四個團留守北平協(xié)助師座維持北平治安!這次會議除了傳達上峰的命令之外,還希望各位同仁團結一致,共同維護北平秩序以保師座與日本人正常交涉!”
與上回的反應不同的是,這一次戰(zhàn)士們?nèi)笺蹲×耍麄€會議室里鴉雀無聲我整個人都往座位上一軟,暗罵了一聲他娘滴,還真像我想像的那樣宋哲元把我們軍訓團丟在北平等死了!
教育長顯然對這個反應也感到十分意外,他神色一緩嘆了一口氣說道:“弟兄們,我知道你們不愿意看到這個局面,也不愿意執(zhí)行這個任務。我又何嘗愿意?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真刀真槍的跟小鬼子拼了!咱們這樣死在小日本手里也窩囊也許還會讓百姓罵作漢奸遺臭萬年,可是弟兄們咱們肩膀上擔負著不僅僅只是我們自己啊!我們還擔負著二十九軍的存亡,擔負著北平百姓的安危啊!所以萬事以忍為先,否則會影響大局壞了上峰的大事,諸位明白嗎?”
聞言我不由暗自搖頭,這些都是好兵哪!可是他們卻毀在那些軍閥思想根深蒂固的高層軍官們經(jīng)過粉飾的理由之下!
東北三省的淪陷是這樣,現(xiàn)在還是這樣,刀都架在脖子上了,還要忍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