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趙芯兒站在下邊兒,微微睜大了眸子,呆愣住了。</br> 這、這……</br> 而下邊兒丫鬟小廝們,更是一陣手忙腳亂。</br> 他們不像是袁子琰那樣,一個跳躍就能上房,想上去救人,就得找梯子爬上去。</br> 丫鬟翠柳急壞了,一邊左右移動,張著手臂,接在自家小姐下頭,唯恐祝芷甜會摔下來。一邊還在那兒憤怒的罵,“混賬玩意兒!你可知綁著的祝府的三小姐,識相的趕緊將三小姐放下來,饒你一條賤命,不然,若是三小姐少了一根汗毛,我們夫人定將你大卸八塊!”</br> 而小廝們,則是終于找到了梯子,開始手忙腳亂的往上爬。</br> 下面亂作一團,而坐在房頂上的袁子琰卻是恰恰相反,他坐在房頂上,單腿微微曲起,閑散的就像是剛吃飽在曬太陽一樣,當然,若是他手里沒拎著跟繩子,就更加像了。</br> 他就這么拽著綁著祝芷甜的繩子,下面瞧著的人,心都跟著揪了起來。</br> 若是他一個握不住,三小姐便要頭朝地摔在地上了!</br> 趙芯兒此時已經回過神來,瞧著坐在上頭的男子,再瞧瞧三小姐狼狽的樣子,胸口的郁氣突然之間便散了大半,還有些隱約的好笑。</br> 她抿著唇兒,掩住差點溢出來的笑意。</br> 隔壁的莽夫可真厲害,他敢打大少爺,還敢這般折騰三小姐……</br> 趙芯兒眸子亮晶晶的,眼神里都帶了幾分崇拜。</br> 仔細一瞧,他好似也沒那么兇了。</br> 若是沒有那道疤痕,眉眼瞧起來,還有些好看。</br> 就在這時,趙芯兒對上了袁子琰的目光,他眸中陰沉未消,見她抿著唇憋笑的樣子,眉頭微皺,還瞪了她一眼。</br> 被人欺負成這副模樣,竟然還笑。</br> 在他面前兇巴巴的模樣呢?怎么到了別人面前,便成了個受氣包。</br> 袁子琰心頭怒極,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br> 趙芯兒被瞪的扁扁嘴,小腦袋一垂。</br> 還、還是兇的。</br> 恍神間,祝府的小廝已經爬了上去。</br> 房頂上有些陡,一腳踩上去,瓦片都在動。有兩個小廝抖著腿湊過去,想去搶袁子琰手里的繩子。袁子琰面無表情的躲開,手里的繩子也跟著在動。</br> 這繩子一動,下面綁著的祝芷甜自然也跟著動了。</br> 這一上一下的,還左右晃蕩了幾下,祝芷甜的心跟著一突一突的,嚇得不斷尖叫,嗓子幾乎都叫啞了。</br> 她顫抖著聲音罵:“蠢、蠢貨,別動了!”</br> 那兩個小廝站在房頂都在抖,更何況去搶袁子琰手里的東西?</br> 袁子琰就躲了幾下,還沒動手呢,就聽“撲騰”兩下,房頂上的兩個小廝相繼摔了下來,飛起一陣塵土。</br> 兩個小廝十分狼狽,疼的躺在地上不住的呻吟。</br> 剩下的幾個丫鬟在下面急得團團轉。</br> 兩個小廝摔下去,袁子琰便重新坐了下來。</br> 繩子上吊著的祝芷甜左右晃悠了幾下,也漸漸消停下來。她緊緊提著的一顆心,終于是稍微松懈了那么一丁點。</br> 但下一刻,她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便漲紅了一張臉。</br> 她“哇”的一聲,難過又羞恥哭了起來。</br> 雖說哭得厲害,但祝芷甜卻是一動也不敢動,努力將黏膩濕潤的底褲忽略。</br> 再說下頭的趙芯兒,小眼神可以說十分好使。</br> 瞅了兩眼,便瞧見了祝芷甜裙底的那一片深色。</br> 她瞪圓了貓眼兒,小嘴微微張大。</br> 這會兒啊,她雖說緊抿著粉唇,但眉眼卻沒意識的,一點一點彎了起來。</br> 吊在上頭的祝芷甜正巧瞧見了她這副表情,氣的小臉猙獰,心頭更是恨極。</br> 趙芯兒這個小賤胚子,竟敢嘲笑她?</br> 這事兒沒完!</br> -</br> 最后,祝芷甜是被丫鬟們扶著離開的。</br> 她回去換了衣服后,便發了好一通脾氣,將家里能砸的,統統砸了個遍,然后便紅腫著一雙眼,哭著去了大夫人處。</br> “娘,讓我死了算了,我沒臉活著了!”</br> 祝芷甜趴在大夫人腿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暈死過去。</br> 大夫人的臉色亦是難看的要死。</br> 祝芷甜一說的時候,大夫人便猜到了,將她吊在房頂上那人,便是那日打了昌兒那個,住在隔壁的莽夫。</br> “他是土匪不成!”</br> 簡直欺人太甚。</br> “娘,您一定要為甜兒做主啊!”祝芷甜哽咽著道。</br> 大夫人安撫道,“甜丫頭,你放心,娘一定叫他們付出代價!”</br> 她目光里帶著狠意,手指微微攥緊。</br> 趙芯兒這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竟這般狼心狗肺。</br> 虧她好心為她張羅婚事。</br> 那男子這般護著她,定是跟她有見不得人的關系。</br> 當日,祝大夫人便給澧縣縣太爺的妻子許夫人遞了邀函,請她去金成齋吃茶。</br> 可誰知,沒多久,許夫人那邊便傳來信,說是許夫人身體抱恙,近日里不想出門,婉拒了她的邀約。祝大夫人聞言十分擔憂的詢問了來回信的丫鬟一番,第二日便梳妝打扮好,帶上丫鬟去了縣衙。</br> 許夫人是大夫人未出閣時的手帕交,嫁人后也一直有往來,如今聽到她生了病,自然是要去探望一番的。可誰知,她到了縣衙處,竟吃了個軟釘子!</br> 來見祝大夫人的,是許夫人跟前兒的大丫鬟。</br> 丫鬟規矩的朝著祝大夫人福了福身子,“大夫人,我家夫人身體抱恙,近幾日都不見客了,您請回吧。”</br> 祝大夫人臉色微變,平日里,便是許夫人身體不舒服,但憑著她倆的關系,也不會只差個丫鬟來將她打發走。</br> 這會兒,祝大夫人也終于意識到,許夫人拒絕了她的邀約,不是真的身體抱恙,而是不想見她。祝大夫人當即便沉下了臉,“既如此,我便先回去了。”</br> 丫鬟壓低聲音,喊住她,“大夫人留步,我家夫人有句話叫我帶給大夫人。”</br> “你家夫人說什么了?”祝大夫人面色仍舊不好。</br> 丫鬟低眉順眼的道:“我家夫人說,您隔壁住著的那位,身份特殊,招惹不起的,日后您還是盡量躲著些吧。”</br> 留下這句話,丫鬟便轉身回了院子。</br> 祝大夫人回去,便給氣病了。</br> -</br> 再說回趙芯兒。</br> 那日祝芷甜離開后,袁子琰并未立即離開。</br> 小靈是大夫人的人,三小姐離開的時候,便趕緊去給大夫人報信去了。</br> 所以眾人一走,院內便剩下了趙芯兒與袁子琰兩個。</br> 四周有一瞬間的寂靜。</br> 青蔥般的兩只手指微微攥緊,趙芯兒垂著小腦袋,走到袁子琰面前,“公子,今日之事多謝了。”加上這次,他已經幫過她兩次了。</br> 他雖說脾氣與行為古怪了些,但到底是個好人。</br> 他偷我荷包手帕的事兒,我便不與他計較了。</br> 趙芯兒低頭看著鞋尖,悶悶的想。</br> 袁子琰瞧著趙芯兒面上未消散的紅腫,面色仍舊陰沉。</br> “疼嗎?”</br> 他低聲問。</br> 趙芯兒楞了一下,猛地抬起頭來。</br> 自從外祖母去后,便未再有人這般問過她了,也沒人關心她會不會疼。</br> 她杏眼眨了眨,眼前有些霧蒙蒙的,仰頭去瞧他。</br> 他長得可真高,我想看他,仰的脖子都有些疼了。</br> 趙芯兒想。</br> “嗯?”袁子琰瞇眼。</br> “有些疼。”趙芯兒扁扁嘴。</br> 袁子琰捏緊了拳。</br> 方才該再晃兩下的。</br> “笨。”袁子琰面無表情的道。</br> 語氣中似乎還帶了幾分嫌棄。</br> 既知道來者不善,還要去開門。</br> 挨了打,亦不知道還手。</br> 趙芯兒吸了吸鼻子,微微睜大了貓眼兒。</br> 方才的感動瞬間消失的一干二凈。</br> 袁子琰瞧著小姑娘表情呆愣,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心頭微軟,伸出手輕觸她的臉頰。</br> 趙芯兒疼的一縮,下意識后退一步。</br> 她大眼睛眨了眨,抿著小嘴,狐疑的盯著他。</br> 他屢次幫我,又順走我繡的花樣,是不是……想娶我?</br> 袁子琰則是黑了臉,沉聲道,“弱不禁風,難怪被人欺負,從明日起,每日蹲半個時辰馬步,我會在墻頭看著。”鍛煉一下身體,日后不說還手,有人想打她的時候,也能躲開。</br> 趙芯兒瞬間瞪圓了眸子。</br> 于是第二日,趙芯兒在院內繡花的時候,墻頭便傳來一道輕咳聲。</br> 這幾日小靈一直在大夫人處,平時翠閣內,便只有趙芯兒一個人。</br> 聽到聲音,她捏著繡花針的小手一緊。</br> 抬頭看去,便瞧見男子站在墻上,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br> 趙芯兒心頭不滿,慫巴巴的道,“你喜歡什么花樣,我繡給你。”</br> 企圖討好他蒙混過關。</br> 袁子琰思索片刻,“翠竹即可。”</br> 隨后一指墻根,“那邊有陽光,不會冷。”</br> 趙芯兒耷拉著小臉,不情不愿的走到了墻邊。</br> 不到半刻鐘,趙芯兒的腿便開始發顫。</br> 嗚,他肯定不是心悅我。</br> 趙芯兒可憐巴巴的扁著嘴,敢怒不敢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