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芯兒心頭緊張極了。</br> 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扭成了一團。</br> 再說袁子琰,眸光也幽深的厲害,他微瞇著眸子,大手正要落在那纖細的腰肢上。</br> 門口便傳來“扣扣”的敲門聲。</br> 袁子琰動作一頓,臉就黑了半截。</br> 他聲音帶了濃濃的不快,沉聲問,“誰?”</br> 福伯在外頭,小心翼翼的道,“公子,是我。”</br> 袁子琰冷聲道,“滾。”</br> 外頭的福伯苦了一張臉,別提多上愁了。</br> 他也想麻溜的滾,但、但……</br> 他老臉都愁的皺在了一起,硬著頭皮道:“哎呦,我的公子,這紅蓋頭還沒掀呢,交杯酒也還未喝呢……禮數不能廢,不吉利的?!?lt;/br> 這會兒,外頭的不光福伯,還有喜娘等人。</br> 包子被攆出去后,就在外頭站著,喜娘等人端著交杯酒以及掀紅蓋頭的家伙什要進來時,便被包子攔在了外頭。</br> 喜娘可愁壞了,包子一根筋,說破了嘴皮也沒用,再一個,這袁公子她們也不敢惹,最后只能將福伯給喊來了。</br> 這不,就有了如今這一幕。</br> 屋內,袁子琰徹底黑了臉。</br> 福伯在外頭,跟喜娘兩個面面相窺,表情都很是發愁。</br> 終于,屋里頭傳來一道極為不快的聲音,“進來吧?!?lt;/br> 福伯終于是松了一口氣,輕輕將門推開,叫喜娘等人進去。</br> 因著這位袁公子氣勢太過駭人,且全程都黑著一張臉。</br> 喜娘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套流程走的也是異常快。</br> 掀開紅蓋頭后,袁子琰垂眸,定定的瞧著坐在榻上的小姑娘,微微一怔。</br> 玉骨冰肌,嬌艷如花。</br> 小姑娘一身紅色嫁衣,稱的膚白如雪,小臉上兩團緋紅,頭上的紅色寶石垂在她的兩頰邊,因著她微微抬頭的動作,微微輕顫著,漂亮極了。</br> 她眼尾處微微泛紅,正偷眼兒瞧他,欲語還休的模樣,叫袁子琰胸腔微微發熱。</br> 若是娘還在世,對這個兒媳,定當是百分滿意的。</br> 袁子琰想。</br> 很快,便有丫鬟端上兩盞酒。</br> 趙芯兒鮮少飲酒,這一杯酒下肚,便有些頭暈目眩。</br> 她小臉泛著紅,雙眼蒙了一層霧色,正仰著小腦袋,怔怔的看著袁子琰。</br> 喜娘在旁,瞧著新郎官不似要離去的模樣,暗暗著急,忍不住看向門外的福伯,使眼色。</br> 福伯連忙道,“包子,伺候夫人沐浴更衣?!比缓筅s緊上前,扶著自家公子往外走,“公子,賓客還在外頭吃著呢,您再去招呼招呼?!?lt;/br> 袁子琰眉頭緊鎖,扭頭看向小姑娘。</br> 許是鳳冠太重了,她扁著嘴,小手正輕輕揉著白皙的后頸。</br> 是該沐浴更衣。</br> “嗯?!痹隅偷偷膽艘宦?,這才隨著福伯出去。</br> 福伯擦了擦額角的汗,總算是出了一口氣。</br> 袁子琰出去后,便被祝家三公子給攔下了。</br> 今日一整天,袁子琰出來兩次,祝得毅還是頭一個敢灌他酒的。</br> “芯兒表妹雖父母雙亡,但祝家便是為她撐腰的娘家,妹夫日后若委屈了她,我祝家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北闶亲<也蛔鳛?,他也會為芯兒表妹撐腰。</br> 祝得毅說完,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br> 袁子琰微微瞇起眸子,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放心,我待她定比你祝家要好?!?lt;/br> 隨后,兩個人就像是暗暗較上勁一般,你一杯我一杯的。</br> 倒是有了幾分尋常人家成親,新郎官被灌酒的架勢。</br> 不過,袁子琰酒量甚好,沒多久,祝得毅就被喝趴下了。</br> -</br> 袁子琰回去時,小丫頭已經乖乖的坐在榻上。</br> 她頭上的鳳冠已經被卸下去,身著一襲紅色絲綢料子的衣衫,襯的她身條愈發的纖細。小姑娘瞧著瘦弱,但該有肉的地方,一點都不含糊,洗凈兒的小臉瑩白如玉,朱唇不點而紅,瞧起來像是一顆剛剛撥開,晶瑩剔透的葡萄,誘人極了。</br> 她洗完澡酒勁兒似乎還未醒,身子軟乎乎的,有些東倒西歪的。</br> 聽到了開門聲,還眨著一雙霧蒙蒙的貓眼兒朝著他看過來。</br> 袁子琰深吸了一口氣,黑眸顏色漸漸深了,抬腿大步上前。</br> 早冬的天兒,天氣還是有些涼的,袁子琰剛從外頭進來,身上還裹著一層寒意。</br> 他一靠近,冷意便跟著襲來。</br> 趙芯兒便忍不住打了個顫,她小鼻子皺了皺,嘴唇微微撅起,不滿的看著他。</br> 袁子琰眉眼染上笑意,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br> 小東西,還挺嬌氣。</br> “也罷,我先去沐浴更衣?!闭f完,袁子琰便直起身子,大步朝著屏風后走去。</br> 不同于趙芯兒那般精細,袁子琰一介粗人,沐浴速度很快。</br>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袁子琰便換好衣服出來了。</br> 他發尾微濕,眉眼上還帶著幾分霧氣,身上的寒氣已然消失,剛沖完熱水澡,身上甚至還帶了幾分熱氣。他走上前,坐在小姑娘身邊,這下,趙芯兒終于不嫌棄了。</br> 趙芯兒因著喝了酒,身子有些發軟,腦子也不太清楚,袁子琰坐在她身邊的時候,她正呆呆愣愣的半瞇著眸兒,倚在床欄邊。</br> 袁子琰一伸手,將人攬在了懷中。</br> 趙芯兒軟軟的靠在他的懷里,兩只小手揪住他的前胸的衣服,仰著小腦袋,眨著一雙迷蒙的貓眼兒瞧他。</br> 袁子琰喉嚨一緊,低頭便要吻上去。</br> 結果,一湊近,趙芯兒便聞到了濃濃的酒味,小鼻子一皺,有些嫌棄的偏過了腦袋。</br> 袁子琰黑眸瞧著她,氣笑了。</br> 捏著她小巧的下巴便親了上去,趙芯兒“嗚”了一聲,只覺得腦袋更加暈了。</br> 紅帳緩緩落下,一襲春色被漸漸遮掩。</br> 忽聽里面傳來小姑娘嬌氣的喊了一聲“疼”,接著便是很小聲,又委屈的哽咽聲。</br> 芯兒哭得梨花帶雨的,貓眼兒都紅了。</br> 可這沒惹來男人的憐惜,換來的是更加孟浪的對待。</br> 直至天色漸亮,屋里的動靜,才漸漸消散。</br> ***</br> 幾乎快到晌午,芯兒才悠悠轉醒。</br> 她扶著腰,一張小臉苦巴巴的,嘴扁著,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吧了都。</br> 她的腰上一片青紫,乍一看,都沒一塊好肉了。</br> 她嗚了一聲,把頭蒙在了被子里。</br> 渾身酸疼,動都不想動。</br> 混蛋,大混蛋!</br> 就在這個時候,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br> 接著,便傳來了袁子琰的聲音,“起來用些吃食吧?!?lt;/br> 他的聲音跟平時相差無幾,但是仔細聽,便可以聽出帶了幾分起伏,似乎心情很不錯。</br> 趙芯兒聽到他的聲音,小身子便是一顫,在被子里面拱了拱,悶悶的道,“你先出去?!?lt;/br> 哪怕她上一世已通人事,但也未曾想到,這男女之間,還、還能這般。</br> 這床笫之間,袁公子比大少爺,可嚇人了幾十倍……</br> 趙芯兒心中是又氣又羞,緊緊揪著被子,簡直沒臉見人了。</br> 聽著她有些發啞的嗓子,也知昨日將她欺負狠了,袁子琰面上浮上一抹不自在。</br> 看到被子中,有鼓出來的一小塊動了動,袁子琰便以為是她的小腦袋,輕輕拍了拍,道,“好,我這便出去了,你早些出來,飯菜熱好了?!?lt;/br> 趙芯兒在被子中,貓眼兒都瞪圓了。</br> 她氣的小臉緊緊繃起,捏著小拳頭簡直想撓人。</br> 嗚嗚,這這個混蛋!</br> 居然拍她的、她的屁、股!</br> 袁子琰走了后,趙芯兒紅撲撲的小臉才從被子里鉆了出來。</br> 包子為她燒好了水,她去泡了個澡,才慢吞吞的穿好衣服,出了門。</br> 往日里,袁子琰并不注重口腹之欲,家中都是福伯做飯。可如今,趙芯兒嫁過來,他突然發覺,福伯做飯的手藝,也太差了些。</br> 于是,今兒個一早,便去找了個做飯的婆子回來。</br> 趙芯兒起了床后,包子便將飯菜端了進來。</br> 三菜一湯,兩葷一素,還有一小盅燉雞湯。</br> 這雞湯,包子說是袁子琰特意吩咐做的,要給趙芯兒補身子的。</br> 一聽補身子,趙芯兒小臉便羞的緋紅一片,這是生怕別人不知他們昨夜做了什么!</br> 她捏緊了手里的帕子,在心里將袁子琰給暗暗罵了一頓。</br> 包子缺根弦,并未注意到趙芯兒面上的不自在,反而咧著嘴傻笑,“夫人,王婆子是今兒早上公子聘來做飯的,做出來的飯菜特別好吃,您快嘗嘗。”</br> 趙芯兒執起筷子,道,“包子,你也坐下一起吃吧?!?lt;/br> 包子搖頭,“夫人,包子方才吃過了?!?lt;/br> 趙芯兒點了點頭,又問,“袁公子呢?”</br> 包子聞言,提醒道,“夫人,您與公子如今已經成親,便不能再叫的這般生分了,您應該喚公子相公的?!?lt;/br> 趙芯兒小臉上帶了幾分不好意思,又聽包子道,“公子有些事情,方才出去了,說晚點時候回來,還特意囑咐了叫夫人多吃些呢?!?lt;/br> “知道了。”趙芯兒紅著小臉應了一聲,便夾了一塊清炒萵筍放在嘴里,緩緩嚼了幾口,發現味道竟真的很好,甚至,跟那日吃的,袁公子買來的銀食齋的飯菜,頗有幾分相似。</br> 昨日便未怎么吃,今日又一覺睡到了晌午,她早便餓壞了。</br> 吃飽了后,趙芯兒摸著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想。</br> 那王婆子做飯這般好吃,工錢定然少不了。</br> --</br> 吃飽了飯后,趙芯兒披上了披風,便帶著包子出了房間。</br> 她想在院子中走一走,消消食,順便去大門外頭瞧一瞧,是哪般模樣的。</br>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自從進了祝府后,她便再未曾出過門。這些年來唯一一次出門,還是昨日,嫁過來時,她坐在轎子中。</br> 可她當時蒙著紅蓋頭,也瞧不見外頭的光景。</br> ……</br> 出了門,便瞧見在掃院子的福伯。</br> 福伯看見這位新進門的少夫人,便和藹一笑,“少夫人,您醒了,可有什么要吩咐老奴的?”福伯很是喜歡這位女主子,一個是自家公子今年二十有五,實在是不小了,還十分的不解風情,少夫人不嫌棄肯嫁過來,當真是不錯。</br> 另一個是,福伯無意間坑了人姑娘一次,這心里頭,一直在內疚著呢。</br> 趙芯兒忙道,“福伯,我就是隨便逛逛,你忙便好,不必管我?!?lt;/br> 福伯點頭,“您有要吩咐的,喊老奴便可。”隨后又繼續掃地了。</br> 趙芯兒在院子中轉了一圈,袁府的宅子不算小,三進三廳,只是這房子瞧起來有些年月了,瞧起來有些破舊。就連木質的大門,也顫巍巍的,仿佛人一踹便能壞一般。</br> 也得虧這家是袁公子住著,若是換個人,非要遭了賊不可。</br> 最后,趙芯兒停在了與翠閣相接的那堵墻邊。</br> 那里原來,種著一顆郁郁蔥蔥的棗樹,如今卻光禿禿的一片,瞧著有些荒涼。</br> 福伯見她停在了這兒,暗叫一聲要遭。</br> 連忙放下手里的掃帚上前,笑呵呵的問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br> 趙芯兒抿了抿唇,問,“這里的棗樹,為什么砍了?”</br> 福伯霎時間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在問樹啊。</br> 沒發現便好,福伯如實回答,“先前公子剛回府中,什么都未置辦,更沒有柴火燒,正好瞧見這顆棗樹長得好,于是便將棗樹給砍了,說是晾曬一番,就可以燒許久了,這不,如今還沒燒完呢。”</br> 說完,福伯便瞧見少夫人小眉頭一皺,霎時間明白了什么,“少夫人,喜歡吃棗子?”</br> 趙芯兒道,“往年外祖母在世時,我與外祖母經常摘這上頭的棗子吃?!?lt;/br> 原來,這顆棗樹竟是少夫人的心頭好,結果被自家公子給硬生生砍了!</br> 福伯替自家公子擦了一把冷汗。</br> 趙芯兒說著話,走上前。</br> 福伯心里“誒呦”一聲,趕緊跟上前。</br> 趙芯兒本想瞧瞧這棵樹還有沒有樹根在,若是有的話,好生養兩年,或許會生出新樹苗。誰知,她一走近,竟發現這墻上有一個十分顯眼的縫,她貓著身子,湊上去一瞧,竟發現這縫隙居然能夠清楚瞧見翠閣那邊的動靜!</br> 且十分巧妙的是,這小縫在這邊能瞧見,翠閣那邊是看不到的!</br> 趙芯兒捏緊了小拳頭,氣的整張小臉都繃起來了,神情憤憤。</br> 好哇,她說她時常在院子里邊繡花兒時,怎么老覺得有人在偷偷瞧她!</br> 合著是袁子琰這個老男人!</br> 得,這下子,福伯額角上的冷汗是徹底的冒出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