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之時,趙芯兒的唇便有些微微腫了,且紅的很是不自然。</br> 頭上的那一束臘梅花,也掉在了地上。</br> 看起來像是被揉了一般,花瓣都掉了,枝丫也變得光禿禿的。</br> 瞧起來有些慘。</br> 趙芯兒垂著小腦袋往前走。</br> 袁子琰跟在她的身后,想牽住小姑娘的手,去被人憤憤甩開。</br> 又去牽,再次被甩開。</br> 包子跟金朵朵跟在后邊兒。</br> 包子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br> 金朵朵則一臉的震驚,這個女人竟敢這般對待公子!</br> 殊不知,更過分的還在后頭。</br> 袁子琰兩下都沒拉到小手,便知道小姑娘是真生了氣。</br> 他上前一步,垂下頭,在她耳邊輕聲哄道:“莫氣了,我/日后定不這般了。”</br> 說著話,還輕輕摸了摸趙芯兒的小辮子。</br> 趙芯兒腳步一停,扭過身子,鼓著一張小臉羞憤的瞪他。</br> 下一刻,便伸出小手,拍開了他的大手。</br> 她氣呼呼的想,他這話,說了已經不下三遍了!</br> 而袁子琰似是被打疼了一般,突然縮回手。</br> 他長眉輕蹙,另一只手放在這只手的手背上。</br> 趙芯兒瞧著他這副模樣,有些心軟了。她方才,是不是用的力氣大了些,打疼了夫君?</br> 小姑娘柳眉微微蹙起,心頭有些懊惱。</br> “疼嗎?”</br> 她連忙將袁子琰的大手捧到眼前,瞧瞧有沒有打紅。</br> 袁子琰一介粗人,皮糙肉厚的,她這點子力氣,又怎么可能打的疼他?</br> 撓癢癢還差不多。</br> 所以,趙芯兒還沒瞧清楚袁子琰的手,那只大手便微微翻動了一下,隨即反客為主,握住了她的小手。</br> 趙芯兒忽的抬頭,便見他黑眸中閃過幾分笑意。</br> 方才這人,分明便是裝的!</br> 趙芯兒頓時間氣壞了,甩了一下,沒甩開他的手。</br> 便氣鼓鼓的橫了他一眼,抬起下巴,語氣很是不齒的道:“男子漢大丈夫,理應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你卻,卻……”說到這兒,她便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后面的話有些難以啟齒。</br> 小姑娘嬌聲罵人時,語氣軟糯糯的,不僅不痛不癢的,反而叫袁子琰眸中笑意更甚,饒有興致的瞧著她。</br> 若不是怕小姑娘氣壞了,他恐是要忍不住低笑出聲了。</br> 他低聲陪不是,“是我的不是,你莫要氣了。”</br> 趙芯兒又瞪他一眼,拽了兩下沒拽出來,便不顧被他握著的小手,朝前走去。</br> 她走的有些快,似乎想將他落下。</br> 袁子琰只好跟在她后頭。</br> 趙芯兒自以為步子很快,但是落在袁子琰那種,那小短腿走兩步,還不及他一步邁的步子大。</br> 所以趙芯兒走那般快,袁子琰跟在后頭不僅不吃力,倒是把她自己累得額角冒了汗。</br> 袁子琰眼瞅著,她要朝著住的寢室那邊去了,遂問道,“還去溫泉湖那邊嗎?”</br> 前頭走著的小姑娘腳步突然就停了,半晌后,前頭傳來很小聲,有些甕聲甕氣的聲音,“去的。”方才生著氣,竟是把這茬給忘了。</br> 她還記著在鬧別扭呢。</br> 所以說話的時候,也不瞧他!</br> 袁子琰忍不住低笑一聲。</br> 趙芯兒氣的掐他的手。</br> ——————</br> 袁子琰將包子與金朵朵打發回去,便帶著趙芯兒去溫泉湖那邊兒了。</br> 兩人走后,金朵朵有些嫉妒的看著趙芯兒的背影,小聲問包子,“包子姐姐,夫人一直都這般任性嗎?”</br> 包子雖說有些憨,但是好賴話還是聽得明白的。</br> 聽了金朵朵這話,她便皺著眉看她,不滿的糾正道:“夫人很好,很善解人意。”</br> 金朵朵自覺失言,尷尬的笑了笑,道,“不是、是我說錯了,包子姐姐莫要在意,以前瞧見公子,都是不茍言笑的模樣兒,我就是今日實在是驚訝,便有些語無倫次罷了。不過,公子他……一直待夫人這般好嗎?”</br> 包子點了點頭,“自然,公子待夫人一直極好,等時間久了,你便不會驚訝了。”</br> 金朵朵的笑容更僵硬了。</br> ***</br> 再說趙芯兒二人,很快,便到了溫泉湖前。</br> 趙芯兒一走近,便微微睜大了眸兒,神情中帶了幾分驚艷。</br> 如同碧玉一般的湖水,清澈的仿佛能瞧見底下的鵝卵石,四周種著臘梅樹,水仙花等等,因著里面的水是熱的,這四周也冒出一層白茫茫的熱氣,仿佛置身喜仙境一般。</br> 趙芯兒一手撩著裙子,小心翼翼的蹲了下來。</br> 小手伸進了溫泉湖中,眸子便微微一亮,水是熱的。</br> 原來,這便是溫泉。</br> 這處溫泉湖里邊兒的水雖說也是溫泉水,摸起來是熱的,但由于四周比較開闊,景色裝點的比較漂亮,又沒有遮擋物,只能用于觀賞的,溫泉湯池另在他處。</br> 所以,在趙芯兒問是不是在這邊兒泡溫泉時。</br> 袁子琰搖頭,同她說,“不是在這處。”又道,“你若是想泡溫泉,便回去拿些衣服,我領你過去。”</br> 在這兒玩了一趟后,原本有些氣他的趙芯兒已經漸漸消了氣。</br> 但是聽了他這話后,趙芯兒便繃起了小臉,戒備的盯著他,“我不用你,我要包子帶我過去。”</br> 說完,便一抬下巴,雄赳赳氣昂昂的越過他往前走了。</br> 袁子琰瞧著她的背影,微微瞇起眸子。</br> 包子不認識路,最后是金朵朵帶著她跟包子一塊兒來的。</br> 袁子琰不放心,跟在后頭一塊兒來了。</br> 路上,趙芯兒抱著自己收拾好的小包袱,里頭是換洗的衣物。</br> 包子在旁,“夫人,我替你拿。”</br> 趙芯兒搖頭,說,“不用,我自己拿,我還有其他事兒交代你。”</br> 包子疑惑,“什么事?”</br> 趙芯兒靠近包子,一邊偷偷瞧著袁子琰,一邊小聲道,“包子,你待會兒看好你家公子,不要叫他過來。他若是敢過來,你、你便打他。”</br> 包子委屈:“包子打不過公子。”</br> 趙芯兒恨鐵不成鋼:“笨,打不過,你不會偷襲嗎!”總之,不能任由他胡來。</br> 說完,她又囑咐,“不過,你下手輕些,攔住他便行了,別打疼了夫君。”</br> 包子苦了一張臉。</br> 她覺著夫人太瞧得起她了,這活兒太難,她興許辦不成。</br> 而且,包子還覺著,公子大概是聽到了。</br> 因著他瞧她的目光,有些泛涼。</br>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泡溫泉處。</br> 這里雖說沒有溫泉湖的景色令人驚艷,但瞧起來也是不錯的,而且,這塊兒很是暖和,適合泡溫泉。</br> 袁子琰想跟著進來,被趙芯兒攔在了外頭,便囑咐道:“你不會水,注意安全,在淺一些的池邊泡。我就在隔壁,有事可以喊我。”</br> 趙芯兒擺了擺小手,攆人:“知道了,你快過去吧。”</br> 袁子琰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br> 養不熟的小白眼狼。</br> 袁子琰走后,趙芯兒就將金朵朵也打發走了。</br> 然后囑咐了外頭站著的包子幾句,便進去了。</br> 脫掉了外衫,趙芯兒小心翼翼的進了溫泉中,她找了個淺一些的地方,坐在了里邊兒。</br> 溫泉水熱乎乎的,卻并不燙人,趙芯兒泡了一會兒,便覺得渾身的酸痛都消散了幾分。</br>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隔壁那邊似乎有點動靜,似乎傳來了年輕女子的聲音。</br> 趙芯兒與袁子琰那邊隔著一大塊石頭,并不隔音。</br> 她聽到聲音,眸子便瞪圓了。</br> 夫君那邊……竟然有女子說話!</br> 她氣的小臉都繃緊了,捏緊了拳頭,悄悄走到了石頭那塊兒,豎起耳朵聽。</br> 接著,那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br> “公子,奴婢伺候您沐浴。”</br> 趙芯兒眸子愈發驚訝,那是金朵朵的聲音。</br> 且,方才那聲音,比跟她說話時,還要軟和柔媚幾分。</br> 聽著金朵朵的話,趙芯兒終于明白,為何她總覺著金朵朵看她的眼神令人很別扭了。</br> 上一世,祝府里頭那些小妾,也經常用那樣的眼神瞧她。</br> 原來,她竟是想勾搭夫君!</br> 趙芯兒有些生氣,小手握拳,敲了敲石頭,想叫那邊的袁子琰聽到動靜,可石頭硬的很,趙芯兒敲了兩下,不僅沒有弄出動靜,反而手都被敲疼了。</br> 她揉著手,更氣了。</br> 恰在此時,那邊兒傳來了袁子琰淡淡的聲音,“不必了,下去吧。”</br> 趙芯兒心頭的氣稍稍散了幾分。</br> 哼,這還差不多。</br> “公子……”金朵朵輕聲喚了一聲,聲音百轉千回,聽得趙芯兒手臂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br> 就在下一刻,那邊傳來一道有些驚慌失措的驚呼聲,接著,就是撲騰一聲。</br> 趙芯兒在石頭這邊,濺起的水花,都滴在了趙芯兒的頭上。</br> 她眨著貓眼兒,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有些發愣。</br> 接著那邊又傳來驚慌失措的聲音。</br> “公子,救我,我不會水……”</br> 是金朵朵的聲音。</br> 她掉進了水里。</br> 趙芯兒小臉頓時間皺的緊緊的,兩只小手都攥緊了,簡直快要氣死了。</br> 袁子琰,你這個大混蛋!</br>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又傳來袁子琰的壓抑著怒意的吼聲,“包子,進來把她給我弄走!”</br> 一通手忙腳亂后,那邊重新恢復了平靜。</br> 袁子琰也泡不下去了,生怕待會兒又闖進來個女人,再掉進溫泉里頭。</br> 他黑著一張臉,草草穿上了衣服,便出去了。</br> 趙芯兒泡在溫泉中,還是有些生氣。</br> 當初嫁給夫君時,覺得他長得兇,定不會拈花惹草,竟也有姑娘家黏上來!</br> 于是,她泡了一會兒,也穿上衣服出去了,想找夫君算賬。</br> 結果一出去,便瞅見袁子琰正黑著一張臉,倚在一顆臘梅樹邊,瞧著模樣兒是在等著她。</br> 他身上的氣壓低極了,看起來似乎比趙芯兒還要生氣。</br> 看著他這副模樣,趙芯兒便顧不上生氣了,反而還有些心疼。</br> 夫君沒有錯,錯的是金朵朵。</br> 方才在隔壁,他還險些被莫名其妙的壞女人給占了便宜。</br> 他剛剛都攆人了,金朵朵不僅不肯走,還掉在了溫泉里!</br>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br> 這會兒,夫君心里頭定委屈的很,我不能兇他。</br> 趙芯兒想。</br> 于是,她慢吞吞的走上前,溫熱的小手輕輕抬起,拉住了他干燥的大手,還輕輕晃了晃。</br> “夫君。”她輕聲喚道。</br> 袁子琰發現來人是她,面色稍稍好看幾分,大手反握住她的小手,垂眸問道,“不是一直都想泡溫泉,怎的這么快便出來了?”</br> 趙芯兒心想,我夫君的清白險些都不在了,我哪里還泡的下去。</br> 她有些后悔,若是方才她沒有將夫君攆去隔壁去,便也不會發生這回事兒了。</br> 都怪她。</br> 小姑娘抿了抿唇,小臉認真的道:“夫君,對不起。日后泡溫泉,我們還是一起罷,我保護你。”</br> 那金朵朵若是還敢再來,她、她就揪她的頭發,再叫包子將她掛到最高的那顆樹上去!</br> 聽了她這話后,袁子琰就是一愣。</br> “好。”他低聲應道。</br> 他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br> 她剛從溫泉中出來,鬢發微微有些濕潤,小臉被熱氣熏的紅撲撲的,嘴唇也格外的紅。</br> 片刻后,袁子琰突然又問,“還要繼續泡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