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后,趙芯兒跟祝芷桐對視一眼，皆是一笑。</br> 祝芷桐道，“別理她,她就是紅眼病。”</br> 說完,又稀罕的瞧著趙芯兒，“你這丫頭,如今是愈發(fā)的促狹了，把她給氣成這副模樣。”</br> 趙芯兒笑著嗔道,“桐姐姐莫要取笑于我，方才我還瞧見你偷偷翻白眼了。”</br> 二人笑鬧過后,祝芷桐又問，“袁公子是做什么生意的？”</br> 方才在老夫人處,趙芯兒只說了他如今在做一些生意,卻沒說是做什么買賣。</br> 趙芯兒也沒隱瞞,如實道，“倒是不知夫君做什么，只知銀食齋、玉芝樓這些地兒,是他名下的。”</br> 這些日子,她也不知道，夫君在忙些什么。</br> 包子昨日還去金成齋帶了些點心回來,那邊的掌柜的說,這些日子,夫君并未過去。</br> 祝芷桐微微驚訝,“竟是這些。”難怪袁公子這般有錢。</br> “等下次我去玉芝樓買東西，芯兒妹妹定要給我便宜些。”祝芷桐道。</br> 趙芯兒笑了笑,“那是自然。”</br> 閑聊了幾句話后,趙芯兒便告辭回去了。</br> 這日,袁子琰又回來的很晚。</br> 他回來時，趙芯兒還沒睡著，正抱著腿，倚在墻角坐著。</br> 袁子琰推開門走過來，便是微微一怔。</br> 與昨日不同的是，今兒個屋內還燃著蠟燭。</br> 順著昏暗的光暈，袁子琰的目光炒朝著床榻而去。</br> 小姑娘困得眼睛都半垂了下來，小腦袋一點一點的。</br> 后邊的影子，也跟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br> 四周十分的靜謐，趙芯兒困的快睡著了，并未注意到袁子琰已經(jīng)回來。</br> 而站在門口的袁子琰，則是靜靜的瞧著她看了許久。</br> 漸漸地，她似乎睡過去了，小腦袋猛地朝著下邊兒一點。</br> 接著，下巴就磕到了她自個兒的膝蓋上！</br> 不光袁子琰，便是趙芯兒自個兒，也被這個變故給弄懵了。</br> 她蹭的瞪大了雙眼，困勁兒都散了大半。</br> 她許是磕疼了，嘴角都往下撇了撇，可憐巴巴的抬起手，輕輕揉了揉下巴。</br> 袁子琰將外袍脫下來掛在旁邊，走上前，彎腰將趙芯兒的下巴輕輕抬起，“磕疼了？我看看。”</br> 那白皙小巧的下巴上，被磕出來了一小塊紅。</br> 趙芯兒神情還有些迷糊，看著他眨了眨雙眼，“你回來了？”</br> 因著被他抬著下巴，她說話有些口齒不清的。</br> 袁子琰微微蹙眉，問她：“這般晚了，怎么還未睡？”</br> 都困成這般模樣了，還在榻上坐著。</br> 趙芯兒像是想起什么，那股子迷糊勁兒不在。</br> 突然間小臉就臭了，冷哼一聲，拍開他的手。</br> 他還有臉說！</br> 若是她睡著了，定跟昨日一般，不知道他何時回來。</br> 第二日早上起時，他就肯定又走了。</br> 趙芯兒氣呼呼的道：“我不困！”</br> 誰料，剛說完，她便忍不住張開嘴，打了個哈欠。</br> 再瞧她，打完哈欠后，困得都淚眼模糊了。</br> 站在床榻前的袁子琰瞧著她這模樣，忍不住低笑一聲。</br> “不困？”</br> 趙芯兒小臉微微泛起紅，惱羞成怒：“不用你管！”</br> 什么也不同她說，問福伯跟包子，都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樣。</br> 他們肯定都知道，定是他吩咐了什么，福伯跟包子才不敢說的。</br> 就她一個人被蒙在鼓里，就是不告訴她！</br> “生氣了？”經(jīng)過上次一事后，袁子琰便自覺多了。</br> 瞧著小姑娘這副模樣，便知道這氣是沖著他來的。</br> 于是，袁子琰就直起身，朝著墻根走。</br> 趙芯兒疑惑：“你做什么？”</br> 袁子琰沒回答，但下一刻，他就在墻角扎上了馬步。</br> 趙芯兒柳眉都蹙到了一塊兒。</br> “你、你給我回來！誰叫你扎馬步了！”</br> 袁子琰抬眸，疑惑的看向她。</br> 趙芯兒氣不過，抱起一個枕頭，就朝著他丟過去。</br> 袁子琰連忙接住枕頭。</br> 見她在瞪他，便遲疑的拿著枕頭回到了塌邊。</br> 趙芯兒仰著腦袋，兇巴巴的問他，“這些天，你在忙些什么？”</br> 說完，又覺得自己似乎沒什么氣勢，便指著腳下的蒲團，嬌斥道，“你坐下！”</br> 袁子琰聞言疑惑的坐下。</br> 趙芯兒滿意了，她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又很兇的問了一遍，“說，這些天你都在忙什么？”</br> “整日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還不叫包子跟福伯告訴我，你是不是外頭養(yǎng)了人！”</br> 趙芯兒知他不會在外頭藏人，但將她蒙在鼓里這行為，實在叫她生氣。</br> 袁子琰失笑，“我的銀錢都是你的，哪里有閑錢養(yǎng)別人。”他知她是個小財迷，便從懷中掏出一疊紙，遞給趙芯兒。</br> “這些天，生意上有些麻煩，沒叫福伯他們同你說，怕你擔心。”</br> 趙芯兒剛接過袁子琰遞過來的東西，聽他這話，便擔憂道，“如今怎么樣了？”</br> 袁子琰：“已經(jīng)解決的差不多了，明兒個我便哪也不去了，在府中陪著你。”</br> 趙芯兒還沒消氣呢，于是紅著臉，踢他一腳，“誰要你陪了。”</br> 袁子琰捉住她的玉足，在手中輕輕捏了捏。</br> 因著沐浴過了，她并未穿襪子，雪白的玉足被他捏在掌心，叫趙芯兒小臉緋紅，趕緊縮回了腳。</br> 這個大色胚！</br> 他遺憾的收回手，道：“打開瞧瞧。”</br> 趙芯兒將手中的紙張打開一看，便驚訝的瞪圓了貓眼兒。</br> “這是……”</br> 這一疊紙里頭，竟全都是地契與房契！</br> 如今住著的袁府，郊外的莊子，以及街上的玉芝樓、金成齋、銀食齋，都在里頭了！</br> 袁子琰眉眼含笑的看著她：“這些東西，日后便都是你的了。若是我以后對不住你，你便將我趕出府去，這樣，可還擔心？”</br> 趙芯兒捏著這些地契房契，本猶如燙手山芋般，但聽了他這話后，便歪了歪腦袋。</br> 這聽著，誘-惑力似乎有些大。</br> “那，那我便幫你先放著，你若對我不好，我便花光了你的錢。”</br> “好。”</br> ------</br> 翌日，是個陰冷的天兒。</br> 外邊天色一直昏沉沉的，瞧著似乎要下雪一般。</br> 因著趙芯兒昨日睡的晚，今兒又格外的冷，早上便起晚了些。</br> 袁子琰喊她用早膳時，她還窩在溫暖的床榻上，只露出一張白皙的小臉在外頭，連脖子都裹的緊緊的。</br> 聽到袁子琰的話，還閉著眼睛搖了搖頭，一副很不愿起的模樣兒。</br> 袁子琰走上前，坐在塌邊，低聲道，“今日不是說想出去逛一逛？”</br> 趙芯兒嫌他煩，小腦袋慢吞吞縮進了被子中。</br> “也罷，正巧我有些事情沒忙完，先出去一趟。”</br> 袁子琰說完，便要起身。</br> 誰料，一只小手便不知什么時候從被子里伸了出來，正緊緊的拽住他的衣服。</br> 袁子琰失笑。</br> 沒多久，趙芯兒便穿好衣服出來了。</br> 她穿的很厚，手里還抱著個湯婆子，冷得肩膀都幾乎所縮在了一處。m.</br> 今年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冷一些。</br> “今兒，是不是要下雪？”趙芯兒放下筷子，瞅著外邊兒問。</br> “許是會。”袁子琰輕聲道。</br> 趙芯兒小聲嘆了口氣，若是下了雪，那可能便更冷了。</br> 就如趙芯兒預料中那般，沒多久，外邊兒便有一片片雪花飄落下來。</br> 漸漸的，雪花變得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急。</br> 不過一小會兒的功夫，便在地上落了一層。</br> 趙芯兒放下筷子，柳眉都擰在了一處。</br> 白早起了，今日這天兒，瞧著是出不去了。</br> *</br> 外邊冷得緊，但屋子里頭生著炭火，卻是不冷的。</br> 趙芯兒瞧著窗外的雪，目光漸漸落在了那顆光禿禿的棗樹上。</br> 今年冬天這般冷，那顆棗樹，怕是真的活不成了。</br> 袁子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也瞧見了那顆棗樹。</br> 福伯說，她很喜歡吃棗子。</br> 于是道：“等來年，便能結棗子。”</br> 趙芯兒沒吭聲。心說，等明年春天這樹凍死了，不知你會是什么表情。</br> 左右出不去門了，趙芯兒干脆將針線盒拿了出來。</br> 先前她給夫君做的鞋，如今只差收尾了。</br> 這天兒越來越冷，正巧兒今日將鞋子做出來，等明日夫君便能穿上了。</br> 趙芯兒坐在火盆旁縫鞋子。</br> 袁子琰則是坐在趙芯兒身旁瞧著她，怕她冷著，還時不時在火盆中添上兩塊炭火。</br> 她穿著一件淺紅色棉坎肩，坎肩的領子微微豎起，上頭還有一小圈兒的白色棉毛，稱的她的小臉愈發(fā)的小了。</br> 冬日里，大多姑娘家因穿得多，瞧起來總有些臃腫。</br> 可趙芯兒哪怕穿的也照樣不少，但身條兒還是照樣的纖細。</br> 坎肩下頭的一截腰肢，仍舊是不盈一握。</br> 許是炭火少的有些旺，她穿的又暖和，巴掌大的小臉上染上了一團粉紅。</br> 袁子琰正瞧著，便發(fā)現(xiàn)趙芯兒小眉頭緊緊蹙著，仿佛跟自個兒較上了勁兒。</br> 手里頭的線好幾次都沒穿進針里邊。</br> 她似乎有些著急，還惱羞能怒的跺了下腳。</br> 他悶笑一聲，將她手里的針線拿了過來，“我?guī)湍恪！?lt;/br> 他眼神很好，很快便穿進去了。</br> 穿好之后，遞給她。</br> 趙芯兒有些不大好意思，紅著小臉抿了抿唇角，接了過來。</br> 袁子琰問她，“急什么？”</br> 趙芯兒不滿的嘟囔，“這針線欺負人！”</br> 他穿這般容易，偏生就不讓她穿進去。</br> -</br> 等快午間之時，一雙棉靴便做好了。</br> 趙芯兒收了針，將手中的鞋子遞給袁子琰。</br> 她彎著唇角，一副笑盈盈的模樣，“夫君，你試試，可合腳。”</br> 袁子琰將她手中的棉靴接了過來，穿上后，意外的合腳，且十分暖和。</br> 試完了鞋子沒多久，袁子琰便將其脫了下來。</br> 趙芯兒疑惑的看他，“怎么脫了，不合腳？”</br> 袁子琰道，“合腳，我很喜歡。只是今日外面下著雪，穿出去恐會弄臟。”</br> 小姑娘辛辛苦苦給他做的鞋子，他舍不得在雪地里踩，要省著些穿。</br> 趙芯兒唇角彎彎的朝著他笑。</br> --</br> 因著外頭冷，趙芯兒也沒能出去逛逛。</br> 所以下午，袁子琰便出去了一趟，買了好些東西回來。</br> 有玉芝樓的首飾，也有上次趙芯兒在地攤上瞧見的首飾，還帶了烤紅薯與糖炒栗子一些吃食回來。</br> 他速度挺快，一來一回的，不過花了不到一個時辰。</br> 袁子琰裹著一身寒氣進了屋，見趙芯兒要迎上來，便攔下了她，“我身上涼，別冷著你。”</br> 他將東西放在桌上，走到炭火邊，將一身寒意驅散后，才來到趙芯兒跟前。</br> 趙芯兒在旁邊問道，“冷不冷？今兒外頭這般冷，還下著雪，你出去干什么，買東西又不著急，明日再出去也是一樣的。”</br> 袁子琰動作一動。</br> 他沒吭聲。</br> “怎么了？”趙芯兒疑惑的看向他。</br> “無事。”袁子琰將她攬到腿上坐著，又從桌上拿了一個烤紅薯，包著皮。</br> 紅薯很大一個，烤熟了離著老遠，便能聞到香甜的味道。</br> 趙芯兒很喜歡吃。</br> 她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卻被燙的縮回了手。</br> “小心燙。”</br> 趙芯兒撅了噘嘴，小聲嘀咕，“怎么你不怕燙？”</br> “我皮糙肉厚的，自然不怕燙的。”</br> 袁子琰手上都是繭子，跟她白皙嬌嫩的小手哪能一樣。</br> 包好紅薯后，便沒那么熱了，他遞到趙芯兒的小-嘴旁。</br> “嘗嘗。”</br> 他道。</br> 趙芯兒咬了一大口。</br> 這紅薯又軟糯又甜。</br> 趙芯兒開心的半瞇起眸子，覺得好吃極了。</br> “夫君，你也吃。”</br> 袁子琰搖頭，“你吃。”</br> 趙芯兒一個大紅薯下了肚，便覺著有些撐了。</br> “可吃飽了？”袁子琰低聲問。</br> “嗯。”趙芯兒應了一聲，隨即苦惱的摸著肚子。</br> 趙芯兒雖瞧著瘦，但這些日子被袁子琰喂的，小肚子如今摸起來竟有了一小片兒軟肉。</br> “夫君，我是不是胖了？”</br> 袁子琰也伸手摸了摸她的軟肉，手感不錯，忍不住多摸了兩下，結果被趙芯兒紅著臉拍開了手。</br> “沒有。”</br> 袁子琰神情遺憾的收回手。</br> 他靠近趙芯兒的耳邊，輕聲說了句話。</br> 趙芯兒的小臉便嬌艷欲滴一般，愈發(fā)的紅了。</br> 袁子琰方才說，叫她換上前些日子他送她的衣裳，他想要瞧瞧。</br> 可、可那件衣服，穿起來仿佛就是一件肚兜般。</br> 肚兜好歹還能遮一些，而那衣服是輕紗料子的，叫她怎么穿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