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芯兒眼淚汪汪的,扶著他,一臉著急的問。</br> 袁子琰看著小姑娘淚眼模糊的模樣,有些心疼,突然后悔答應(yīng)了李程這個主意。</br> 冷著臉瞥了李程一眼,什么餿主意!</br> 但如今也是騎虎難下了,想反悔都難。</br> 只能硬著頭皮裝下去。</br> “你別急,我沒什么大礙。”</br> 袁子琰輕手輕腳的將她的眼淚擦去,看著她瘦了許多的模樣,眉頭微微蹙起。</br> 他臨走時,她分明胖了一些的,怎么如今只兩個月未見,便都瘦回去了。</br> 再說在后頭當(dāng)背景板的武安侯,眼珠子震驚的都快瞪出來了。</br> 方才那丫頭叫他什么。</br> 夫君?</br> 這臭小子,居然真的娶妻了?。?lt;/br> 再瞧瞧一臉溫情的袁子琰。</br> 武安侯愈發(fā)傻眼了,這臭小子,整日里都冷著一張臉。尤其是對待姑娘家的時候,皆是一副不耐煩的表情,什么時候這般有耐心了?</br> 再看旁邊哭得梨花帶雨,模樣兒標(biāo)志的小姑娘。</br> 也的確如他所說,不比他同僚中那些千金差。</br> 只不過,這到底是什么時候的事兒?</br> 武安侯膛目結(jié)舌,指著袁子琰道,“臭小子,你給本候說清楚,你什么時候娶妻了?”</br>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放在眼里也就算了。</br> 如今就連娶了媳婦兒,他這個當(dāng)?shù)亩疾恢溃?lt;/br> 袁子琰正哄著小姑娘呢,聞言皺起眉。</br> 怕老頭兒在小丫頭跟前兒亂講,怕她又亂想,就朝著李程又使了個眼色。</br> 李程面上堆起笑,“老侯爺,您這邊請,我跟您詳細(xì)解釋。”</br> 而同時,袁子琰也由趙芯兒扶著進(jìn)了屋。</br> “慢點?!壁w芯兒扶著袁子琰坐下,隨后又眼圈紅紅的問他,“夫君,你疼不疼呀?”</br> 袁子琰又在心里將李程罵了一頓,隨后搖搖頭,“不疼?!?lt;/br> 趙芯兒坐在他的旁邊,小聲問,“那、那你的腿……”</br> 袁子琰連忙道,“沒什么大礙,就是碰了下,過些日子便好了?!?lt;/br> 趙芯兒又苦惱的問,“這會不會留下病根呀?”</br> 若是他日后瘸了,該怎么辦。</br> 她不想要個瘸了腿的夫君。</br> 小時候,她家隔壁住著那家的老爺便是個瘸子,后來生了個少爺,腿也是跛的。</br> “你別擔(dān)心,我不疼,大夫說,只要養(yǎng)養(yǎng)便好了,也不會落下病根?!?lt;/br> 趙芯兒終于放下心來。</br> 哄了一會兒,終于將小姑娘哄的不哭了,瞧著模樣也沒那般擔(dān)心了。</br> 他有些愁,不知該怎么跟她講。</br> 先前回澧縣,是為著給母親掃墓。</br> 怕麻煩,才隱瞞了身份。</br> 誰成想,竟在那兒惦記上了個小姑娘。</br> 將人娶回家后,便一直想跟她說清楚身份,但時間拖的越長,竟越是不敢講了。</br> 生怕小姑娘生了氣,不理他了。</br> 想再等等尋個契機(jī)再同她說,誰知這一拖,卻是京城先來了消息。</br> 袁子琰沒叫李程告訴她,也是想等回來,親自同她說。</br> 屆時,她便是生氣打他罵他,也好過李程跟她說了,她一個人在京城生悶氣,他卻不在跟前兒,也沒個人哄她。</br> 瞧著她半晌,袁子琰便抬起手,捏了捏她如今瘦的沒什么肉的小臉,“怎的瘦了?”</br> 趙芯兒聽了,小眉頭就微微蹙了起來。</br> 他這么一提,她就想起那些事兒來了,心里頓時有些不痛快。</br> 知道袁子琰的腿沒事兒了,便沒那般小心翼翼的了,拍開他的手,便準(zhǔn)備跟他秋后算賬。</br> 她冷哼了一聲,繃著一張小臉瞧著他,賭氣道:“既然你的腿沒事了,那便說正事兒吧。我今兒個過來,就想跟你告?zhèn)€別,我打算帶著包子明日便回澧縣去了。”</br> 袁子琰一怔,“回澧縣做什么?”</br> 趙芯兒拿眼睛瞪他,一副憋著氣的模樣兒:“自然是不打攪你娶新夫人。”</br> 袁子琰一聽,右邊兒眼皮就是一跳。</br> “你別聽他胡說,而且我已經(jīng)同他說了我娶了夫人的事。你放心。日后他再來,我便叫李程將他攔在大門外?!?lt;/br> 趙芯兒嘴角往下撇撇著,下巴也快繃圓了。</br> 生氣。</br> 她說得是這個嗎!</br> “大將軍,民女自知身份低賤,配不上您。既然您如今沒事兒,也就不叨擾了,以免壞了大將軍的名聲,耽誤了您日后娶妻?!?lt;/br> 說完,趙芯兒就站起身,也不再看他,冷著一張小臉兒往外走。</br> 袁子琰一聽,臉色立馬就變了。</br> 咬牙切齒的在心頭罵了李程一番。</br> 眼瞅著小姑娘就走出門去了,情急之下,將腿傷這檔子事兒也忘了,站起來便趕緊大步走過去,從后邊兒抱住了她。</br> “芯兒,別走——”</br> “我袁子琰這輩子,便只娶你這一回妻。是我混蛋,先前沒告訴你,你生氣便罰我打我,直到你消氣為止。你想做什么,我都能依你,但唯有這一條……”</br> 袁子琰說著話,便覺著懷中的人兒靜悄悄的,不知為何沒了聲音。</br> 他心頭疑惑,忍不住頓了下,垂眸朝著她看過去。</br> 便瞧見小姑娘突然間瞪圓了貓眼兒,面上帶著濃濃的不可置信。</br> 小拳頭也緊緊攥在了一起。</br> 就連她本來紅艷艷的唇,此時抿成了一條縫,秀氣的柳眉都蹙到了一處。</br> 一副快要氣壞了的模樣。</br> “袁子琰,你這個混蛋,大騙子!你又騙我!!”</br> 他怎么這么壞!</br> 趙芯兒原本軟軟的聲音如今聽著氣鼓鼓的,比平時說話時聲音都大了幾分。</br> 顯然被袁子琰這廝給氣狠了。</br> 她氣的眼角都紅了,說完便狠狠一腳踩在了袁子琰的腳上。</br> 袁子琰“嘶”了一聲。</br> 倒不是疼,而是心疼她做的棉靴。</br> 踩了他一腳以后,趙芯兒就在他懷中掙扎了起來。</br> “你放開我!”</br> “不放?!?lt;/br> 袁子琰低聲說。</br> 趙芯兒氣急了。</br> 拿起他的胳膊,就狠狠的咬了下去。</br> 趙芯兒有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就在兩顆潔白米牙的旁邊,咬起人來格外的疼。</br> 因著氣的狠了,她用了十足的力氣。</br> 而袁子琰沒旁人懼寒,所以穿的并不厚。</br> 這一口下去,趙芯兒就嘗到了血腥味。</br> 袁子琰好似不疼一般,就這樣,另一只手仍舊牢牢的抱著她。</br> 趙芯兒丟開他的胳膊,她撇過小腦袋,狠心不去看他胳膊上被咬出來的印子。</br> “可解氣了?”</br> 袁子琰一邊輕聲問,一邊將胳膊又遞上去。</br> 趙芯兒嘴里這會兒還一股鐵銹味兒,簡直嫌棄死了,眼圈紅紅的打開他的手。</br> “你走開!”</br> 袁子琰繼續(xù)抱著她,不吭聲。</br> 趙芯兒小鼻子吸了吸,甕聲甕氣的問,“你為什么瞞著我?”</br> 袁子琰嘆了口氣,“你當(dāng)時同人說,想要嫁個窮一些的老實人,我怕說了,你不肯嫁。我原本打算今日便同你說的。”</br> 的確,若是他當(dāng)時便說自個兒是京城的大將軍,她定是不敢嫁的。</br> 趙芯兒扁了扁嘴。</br> 可、可……</br> 那也是他的不對。</br> “你這個混蛋!”</br> “我是混蛋。”</br> 趙芯兒又控訴道:“你還騙我!說你腿折了!我就該讓包子,真的將你的腿打折!”</br> 這人簡直壞到家了!</br> 袁子琰也很憋屈。</br> “是李程出的餿主意,我待會兒便罰他?!?lt;/br> 趙芯兒氣呼呼的踩他,“你別甩鍋,你也有錯!”</br> “是,也罰我。”</br> 袁子琰一邊應(yīng)著,一邊低頭看鞋。</br> 心里想著,用皂角應(yīng)當(dāng)能刷的干凈。</br> 趙芯兒這會兒氣雖說消了大半,但是也不打算就真的這么原諒他。</br> 若不然,日后他還騙她怎么辦!</br> 她哼道:“你放開我?!?lt;/br> 袁子琰輕聲問:“你還走不走?”</br> 趙芯兒小下巴一抬,嬌聲道,“看你表現(xiàn)?!?lt;/br> ------</br> 李程送完老侯爺回來之時,便瞧見自家將軍在院子里頭扎馬步,腦袋上還頂了幾本書。</br> 夫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旁邊還放著個雞毛撣子。</br> 包子則是苦著一張臉,站在將軍身旁。</br> 她一只手里抱著一摞書,另一只手還拿著一本,正猶豫著要不要往將軍腦袋上放。</br> 李程腳一踏進(jìn)院子,就愣住了。</br> 他覺著自個兒可能是眼花了。</br> 于是,他將一只腳又縮了回來,揉了揉眼睛,才重新走了進(jìn)去。</br> 結(jié)果——</br> 畫面還是那副畫面。</br> 頂書扎馬步的……還是自家將軍。</br> 下一刻,就見夫人放下茶盞,小手拿起旁邊的雞毛撣子,不滿的敲了敲桌子,嬌叱道:“包子,你楞著做什么呢?慢吞吞的,趕緊放!再磨蹭你也一起頂著書蹲馬步去!”</br> 趙芯兒有點生氣,就前幾天,她還信誓旦旦的覺著,包子是一心向著她的。</br> 結(jié)果,包子這個吃里扒外的臭丫頭,居然也向著袁子琰那個老男人!</br> 虧她天天吩咐廚房給她加雞腿!</br> 白眼狼,哼。</br> 包子聞言,愁眉苦臉的小聲嘟囔了一句,“公子,您別怪包子,是夫人叫奴婢放的。”</br> 就將手里那本書放在了袁子琰的腦袋上,隨后扭頭去看自家夫人。</br> 趙芯兒鐵面無私:“繼續(xù)放。”</br> 說完,又對著袁子琰道,“你不許動,若是掉了一本書,就多加一個時辰!”</br> 李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br> 哎呦,我的老天爺!</br> 幸虧將軍不喜丫鬟小廝在跟前兒伺候,這整個院子里頭,就沒有旁人了。</br> 不然,將軍懼內(nèi)的名聲,恐第二天就得鬧得全府皆知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