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琰停下動作,突然喚了一聲:“包子。”</br> 包子疑惑的扭過頭,很規矩的問,“公子有什么吩咐?”</br> 袁子琰:“我聽得見。”</br> 包子立馬閉了嘴。</br> ------</br> 對摘心樓這位夫人,將軍府的丫鬟小廝們可以說是好奇不已。</br> 夫人甚少出門,能見到她的,大多時候就只有摘心樓丫鬟。</br> 沒見過的人只聽說,夫人長的漂亮極了,便是比起京城第一美人來,也毫不遜色。</br> 難怪能讓將軍放在心尖尖上。</br> 這般疼著護著。</br> 后來,又有人說,將軍哪里只是疼著護著啊!那往夸張里說,簡直就是懼內!</br> 那天夫人去找將軍之時,有人瞧見夫人正罰將軍蹲馬步呢!</br> 將軍府眾人一聽,都覺著那人在胡說。</br> 大將軍是什么人,那是能叫敵軍聞聲變色之人!</br> 怎么可能會懼內!</br> 說他疼愛夫人眾人信,但說夫人罰他蹲馬步,那肯定不是真的。</br> 這話也傳到了李程的耳朵里,他聽了表情就是十分的復雜,一開始,他也是這么覺著的,直到后來,他跟將軍一起被罰了蹲馬步。</br> 將軍他……就是個懼內的啊!</br> ---</br> 當天,袁子琰刷好了棉靴,將其晾曬上,便微微松了一口氣。</br> 見秋麗從屋里頭出來,便招手讓人過來。</br> “將軍。”秋麗規矩的福了福身子,行禮道。</br> 袁子琰擺擺手,讓她起來,然后問,“你們夫人,今日心情如何?”</br> 秋麗神情有一瞬間的古怪,雖說聽春暖等人說了一些,但如今瞧見,還是不免震驚。</br> “夫人心情尚可。”</br> 秋麗垂頭回答。</br> “她在做什么?”袁子琰又問。</br> 秋麗猶猶豫豫的回答:“方才出來時,正訓包子姐姐呢。”</br> 袁子琰點了點頭,“下去吧。”</br> 翌日,袁子琰覺著小姑娘氣兒該消了,便朝著主屋走去。</br> 誰知剛走到門口,便被包子給攔住了。</br> 袁子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br> 包子腿有點軟,但還是道:“公子,對不住,夫人不叫您進去。”</br> 這會兒,包子總算是明白了,公子才是最靠不住的那個,聽他的還不如聽夫人的。</br> 最起碼夫人不會過河拆橋。</br> 袁子琰看著她:“你家夫人如何說的。”</br> 包子吞吞吐吐:“夫人說……公子、公子與大黃不得入內。”</br> 袁子琰捏了捏眉心。</br> 袁子琰:“包子。”</br> 包子:“奴婢在。”</br> 袁子琰:“我進去同她說說話。”</br> 包子搖搖頭:“不成。”</br> 袁子琰冷下臉:“反了你了。”</br> 包子腿更軟了,她鼓起勇氣道:“公子,您不能打奴婢,不然,夫人會更生氣的。”</br> 袁子琰冷笑一聲,甩袖離去。</br> 包子終于是松了一口氣。</br> 趙芯兒巴著小腦袋,往外瞅。</br> 見袁子琰走了,才彎了彎眸子,贊賞的對包子說,“包子,干得不錯,今兒個給你加雞腿,前兩頓欠下的,都給你補回來。”</br> 包子瞬間腿不軟了。</br> 袁子琰連著兩日沒見著小姑娘,這臉是一天比一天黑。</br> 每次看到包子,都恨不得將她打一頓板子,丟出府去。</br> 這夜,聽著小姑娘睡了,袁子琰干脆出了偏房,朝著主屋而去。</br> 包子聽到了動靜,便出去看了看。</br> 誰成想,跟公子撞了個碰頭。</br> 袁子琰不吭聲,就目光涼涼的瞧著包子。</br> 他眸子黑幽幽的,在寂靜的夜色下,有些嚇人。</br> 包子忍不住抖了抖。</br> 這會兒夫人睡著了,沒人給她撐腰了。</br> 包子怕挨揍,有點慫了。</br> 包子硬著頭皮勸:“公子,夫人知道了,定是要生氣的。”</br> 袁子琰冷聲道,“我自有分寸。”</br> 他沒想做什么,只想趁著她睡著,好好瞧瞧她。</br> 包子猶豫:“可……”</br> 袁子琰沉下臉:“滾出去。”</br> 包子麻溜兒的滾了。</br> 袁子琰輕手輕腳的推開門,走進了臥榻前。</br> 小姑娘此時睡的正香,她微弱的月光順著窗戶溜進來,映在了她的小臉上。</br> 袁子琰坐在了塌邊,垂眸看著她。</br> 她整個人都縮在了被子中,只露出一張小臉。</br> 此時,那雙大而有神的眸子正微微閉著,睫毛彎彎的,又長又翹,看起來乖巧極了。</br> 她睡的似乎很香,小臉兒還在被子上輕輕蹭了蹭。</br> 袁子琰輕笑一聲,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撥了撥她的睫毛。</br> 趙芯兒在睡夢中覺著有幾分癢,不滿的嘟囔了一句話。</br> 嗯?</br> 袁子琰沒聽清,臉微微湊上去,想聽聽她在說什么。</br> 誰知,小姑娘突然抬起小手,揮舞了一下。</br> 袁子琰這一湊上去,她小手直接“啪”的一聲,打在了他的臉上。</br> 伴隨著的,還有夢中的一句囈語。</br> “袁子琰你個老男人,混蛋。”</br> 袁子琰臉一寸一寸的黑了下來。</br> 不可置信的看向她。</br> 她說什么?</br> 嫌她老。</br> 嗯?</br> 袁子琰冷笑一聲,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br> 小姑娘許是在做夢,這般折騰也沒有要醒的模樣兒,反而又不滿的嘟囔了一句夢話。</br> “你再惹我生氣,我就、我就花你的錢去養別的男人,養好幾個。”</br> 袁子琰太陽穴突突的跳。</br> 面上更是黑的跟什么似的。</br> 小丫頭片子,長本事了。</br> 他盯著她,咬牙切齒:“你敢,腿給你打折。”</br> ------</br> 第二日,天還未亮。</br> 袁子琰便悄悄的回了偏房。</br> 趙芯兒一覺睡到了天色大亮。</br> 她苦著一張小臉,揉著腰坐起了身。</br> 昨夜剛開始睡的挺好的,后半夜不知為何,總覺著腰上一塊兒像是被一塊兒石頭壓著似的,還怪沉的。</br> 而且,她不知道是不是昨夜打滾了,被子裹著她裹得有點緊,一整夜睡的都動彈不得。</br> 早上起來,便覺得腰有些酸軟,四肢也覺得不得勁兒。</br> 而且,今兒個包子也有些奇怪。</br> 總是躲著她的目光,仿佛不敢看她一般。</br> 趙芯兒用完早飯后,就將包子叫到跟前兒來,小臉嚴肅的道:“包子,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又做瞞著我做了什么虧心事兒?”</br> 不然,怎么一直都不敢瞧她。</br> 包子很是緊張:“沒、沒有啊!”</br> 趙芯兒看向一旁的夏圓:“你說。”</br> 夏圓思索了片刻,才認真道:“包子姐姐昨日多吃了一個雞腿。”</br> 趙芯兒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原來是因為這個。不就是一個雞腿,包子你心虛什么,一個不夠吃?那以后都給你兩個。”</br> 包子內疚極了。</br> -----</br> 今日是難得的好天兒,陽光明媚極了。</br> 曬得人暖洋洋的,好似不是冬日一般。</br> 趙芯兒叫包子搬來了個藤椅,便半躺在院子中曬太陽。</br> 今兒個小姑娘出了屋子,袁子琰也不用只能半夜偷偷過去才能瞧見她了。</br> 不過他想起昨日小姑娘的夢話,臉色還是有些黑的。</br> 他站在偏房門口,瞧著曬太陽的小姑娘。</br> 趙芯兒曬太陽正曬得開心,瞇著眼睛四處打量,結果就瞧見了他。</br> 哼了一聲,叫包子站過來些,將他給擋住了。</br> 袁子琰臉更黑了。</br> 他干脆往旁邊一站,包子就擋不住了。</br> 趙芯兒又叫包子動了動。</br> 袁子琰也跟著動。</br> 包子只要一擋住他就動,就偏生要趙芯兒瞧見他。</br> 趙芯兒生氣了。</br> 也不叫包子動了。</br> 她瞇著的眼睛也睜開了,鼓著小臉,瞪他。</br> 他好煩。</br> 袁子琰瞧著她這副模樣,倒是笑了下。</br> 小姑娘氣鼓鼓的模樣有些可愛,像只炸了毛的貓兒一般。</br> 他突然就不氣了。</br> 突然想起,小姑娘來了京城后,還未出去逛過,便想帶她出去逛一逛。</br> “今日天氣好,可要出去逛一逛?”</br> 袁子琰問。</br> 趙芯兒小手捏緊帕子,忍不住想起來那日,街上熱鬧的一幕,還有那耍雜技的。</br> 有些動心。</br> 但還記著兩人在鬧別扭呢,就扭過了小臉。</br> “不用你,我要包子帶我去。”</br> 袁子琰溫聲道:“包子也是第一次來京城,不認識路。”</br> 趙芯兒撅了噘嘴,“還有春暖她們呢。”</br> 袁子琰:“她們出去的也不多,不知道京城哪處最熱鬧。”</br> 趙芯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遠處,有些糾結。</br> 袁子琰輕聲說:“算我求你去的,好不好?”</br> 趙芯兒不糾結了。</br> 她眸子微微發亮,明明開心極了,卻矜持的抬了抬下巴,做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樣。</br> “那好吧。”</br> 袁子琰心頭好笑,但面上卻是一副苦惱的樣子,“既然你不愿,那便算了。”</br> 趙芯兒急了,人也從藤椅上站了起來,“誰、誰不愿意了!”</br> 袁子琰悶笑一聲。</br> 趙芯兒這才意識到,這人是在逗她。</br> 頓時羞憤的紅了一張小臉。</br> “混蛋!”</br> 她嬌氣的罵。</br> “嗯,我混蛋。”</br> “那去不去?”</br> 趙芯兒瞪他:“去!”</br> 來了京城后第一次出府,趙芯兒有些興奮。</br> 自然要好好收拾一番。</br> 叫春暖等人給她梳妝打扮了一番,挑了如今京城最流行的衣服款式,以及首飾佩戴上。</br> 對著銅鏡臭美了一番,才喊上包子,準備出門。</br> 她還記著袁子琰方才嘲笑她作弄她的事兒,遂沒等他,邁著小短腿領著包子先朝著府外走。</br> 袁子琰怕她惱羞成怒,也沒著急跟上去,只慢悠悠的跟在后頭。</br> 一邊走,還一邊囑咐:</br> “走慢些,別摔了。”</br> “帽子歪了,包子,幫你家夫人戴好。”</br> “你的湯婆子忘帶了,我幫你拿來了。”</br> 趙芯兒嫌他啰嗦:“不用你管!”</br> 一路上,遇上了不少丫鬟小廝。</br> 驚得他們一個個瞪大了雙眼,下巴險些沒掉下來。</br> 夫人的確長得如傳言中一般,貌美如花,漂亮極了。</br> 可……后邊跟著的那個,真的是他們府中那位兇神惡煞的大將軍嗎!</br> 他們在將軍府待了這許多年,都從來沒聽大將軍說過這般多的話!</br> 而且,他被夫人兇了也不惱,甚至唇角還往上翹了翹。</br> 這,將軍莫不是被鬼上了身!</br> 前些日子,便有人說,夫人惱了大將軍,這些日子一直在鬧脾氣,大將軍哄了許久也沒哄好。</br> 這會兒還一直在摘心樓偏房里頭住著呢!</br> 說是夫人不讓他進屋。</br> 府中人都不相信。</br> 如今看來,興許這事兒是真的。</br> 而且……先前有人說夫人罰將軍扎馬步的事兒,可能也是真的!</br> 于是,直到趙芯兒與袁子琰離開將軍府。</br> 府內的人還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神情恍惚著呢!</br> -----</br> 袁子琰在京城待了許久,自然要比包子與春暖等人知曉哪里最熱鬧。</br> 到了最熱鬧的那條街市后,趙芯兒小臉都明媚了起來。</br> 上次來時,她倒是沒注意,這京城的民風比澧縣那邊兒要開放一些。</br> 如今這街上,有許多姑娘家,都是不帶帷帽的。</br> 趙芯兒兩只小手捏著帕子,有些躍躍欲試。</br> 這帷帽實在太礙事了,遮蓋視線不說,又很重,想瞧個東西,還要掀開。</br> “包子,幫我將帷帽摘下來。”</br> 袁子琰黑了臉:“不準。”</br> 趙芯兒不高興,踢了踢腳下的小石頭子兒,“憑什么不準?”</br> 袁子琰很是頭疼。</br> 就在倆人爭執不休的時候。</br> 樓上坐著一個姑娘正往下邊兒打量著,忽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br> 漸漸的,那姑娘便皺起了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