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祝得昌便來到了翠閣門口。</br> 先將小靈打發走,隨后便輕手輕腳的進了屋里,然后將門從里面捎上。</br> 此時,趙芯兒正坐在屋子內繡荷包,那只鴛鴦荷包,已經完成大半了。</br> 她背對著門口,并沒有發現祝得昌進了屋子。</br> 祝得昌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忍不住搓了搓手,心里癢的不行。</br> 猛地上前一步,就從身后抱住了她。</br> 趙芯兒頓時間嚇了一跳,手中的針扎了一下手,瞬間有血珠冒了出來。</br> 接著,身后就傳來祝得昌的聲音。</br> “表妹,你可想死我了。”</br> 說著話,祝得昌就開始拽趙芯兒的衣服。</br> 發覺是祝得昌,趙芯兒的臉瞬間就白了。</br> “大少爺,你放開我!我已經定親了,你怎能這般折辱于我?”</br> 趙芯兒又急又怒,掙扎起來。</br> 但她怎么能比得過成年男子的力氣,無論怎么掙扎,都掙脫不開。</br> 祝得昌臉湊過去,想親趙芯兒,卻被她躲開。</br> 他也不惱,只哄道,“芯兒妹妹,你就從了我吧,我日后定會對你好,林彥那個窮書生能給你什么?你跟了他,只會過苦日子,還不如跟了我。”</br> 這一幕何其熟悉,在上輩子,祝得昌也是這樣哄騙她的。</br> 不,不行!</br> 趙芯兒咬緊牙根,手里的針用力朝著祝得昌的手臂扎去。</br> 針尖扎進去大半,疼的祝得昌慘叫一聲。</br> 他捂著手臂,眼神兇惡,死死的盯著趙芯兒,直接一巴掌掌摑在她的臉上。</br> 趙芯兒被他一巴掌甩的險些栽倒在地,白嫩的面頰瞬間就腫了起來。</br> “大少爺,您放了我吧,我已經定親了。”趙芯兒哭著求道。</br> 祝得昌啐了一口,將趙芯兒強硬的扯入懷中,“死丫頭片子,敬酒不吃吃罰酒!”</br> 趙芯兒掙脫不開,眼淚止不住的往外冒,心里涌起一股絕望,她這輩子已經定了親,難道還是逃脫不開被他強納了去的結局?</br>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巨響,有人猛地踹開了門。</br> 祝得昌的動作一頓,接著臉色難看的朝著門口罵道,“哪個孫子敢壞你爺爺的事?識相的話就趕緊給爺滾!”</br> 他以為是府中的小廝,誰成想,卻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br> 男人一身短打,衣衫普通,臉色陰沉的不像話,稱的眉骨處一道疤痕愈發的明顯,看向他的目光,更是兇惡極了。</br> 甚至,他手里還拿著一把斧頭。</br> 乍眼一瞅,就仿佛索命的閻羅王一般!</br> 祝得昌駭了一跳,腿頓時都軟了,他后退兩步,虛張聲勢的道,“你、你是誰,知道這里是哪兒嗎?竟敢擅闖祝府,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br>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住在隔壁的袁子琰。</br> 方才,袁子琰正在家中劈柴,便突然聽到隔壁傳來一道男人的慘叫聲,就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結果下一秒,又傳來了小丫頭帶著哭腔的呼叫聲。</br> 這下子,袁子琰徹底待不住了,手里的斧頭都來不及放下,便急忙越墻而過,直奔聲音來源處。誰知一腳踹開門,便瞧見衣衫不整,小臉紅腫,雙眼通紅的小姑娘,正被一個男子欺負!</br> 袁子琰渾身的氣壓都沉了下來。</br> 他甚至都沒聽清祝得昌在說什么,他眼里黑沉沉的,帶了幾分殺意,扔了手中的斧頭,三兩步上前,一拳頭就砸在了祝得昌的臉上。</br> 這一拳頭用了十成的力氣,祝得昌疼的嚎了一嗓子,后退兩步,猛地就坐在了地上。</br> 下一秒,他便吐出一個帶著血的東西來。</br> 竟是被一拳打掉了一顆牙!</br> “你、你放肆!來人,來人啊——”</br> 祝得昌憤怒的大叫。</br> 可沒等喊完,就被袁子琰拎著領子拽了起來,又是一拳頭,砸在了他的臉上。</br> 這下祝得昌直接躺在了地上。</br> 袁子琰拳打腳踢一頓,祝得昌疼的在地上打滾。</br> 眼下,就只剩下進的氣兒,沒有出的氣兒了。</br> 趙芯兒紅著眼,坐在榻上,傻了。</br> “別、別打了!”趙芯兒看著宛如殺神一般的男子,壯著膽子上前阻攔。</br> 再這么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br> 她一上前,男子竟真的停了手,還垂眸看向了她。</br> 他眼中戾氣未消,眉目冷硬,黑著臉的樣子,更是讓趙芯兒下意識一抖。</br> 腿軟了。</br> 嗚嗚嗚,他好嚇人。</br> 袁子琰啞著嗓子道,“別怕,我替你出氣了。”</br> 趙芯兒錯愕的看向他。</br> 心中的害怕都淡了幾分。</br> 他、他方才竟是在為她出氣。</br> 他雖然長得不像個好人,但其實人不錯。</br> 趙芯兒吸了吸鼻子,道,“你、你快點走吧,你將大少爺打成這樣,他們不會放過你的。”</br> 看他的穿著打扮,必然是家中條件不好。</br> 此番因為她,徹底惹惱了大少爺與大夫人,恐怕還有牢獄之災。</br> 趙芯兒的目光落在梳妝盒中。</br> 那是母親留給她的嫁妝。</br> 她咬了咬牙,從梳妝盒中拿了一根金釵,塞在了袁子琰手中,“你快些走吧,以后便不要回來了!”這件事因她而起,他已經救過她一次了,絕不能再連累他。</br> 事后,大夫人與大少爺怪罪下來,要殺要剮,她也認了!</br> 袁子琰楞了一下,下意識拿住了趙芯兒手中的金釵。</br> 這是她隨身用的東西。</br> 她送給他了。</br> 他動作慢吞吞的,拿出手帕將這根金釵小心包了起來,然后放入懷中。</br> 趙芯兒見他還愣在遠處,有些急,“你快走呀!”</br> 不然等來了人,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br> 袁子琰擰眉不解,“我為何要走?”</br> 趙芯兒心說這人看起來挺兇,怎么腦袋似乎不靈光的樣子。</br> “你打了祝府的大少爺,祝府不會善罷甘休的!”</br> “無事。”袁子琰淡淡的道,“他欺負你,罪有應當。”</br> 見小姑娘無事了,袁子琰便準備離開了,轉而想到什么,走到祝得昌面前。</br> 祝得昌此時渾身都是疼的,但還有意識,見這閻羅王一般的男子又走了過來,嚇得臉色煞白,渾身都在打擺子。</br> “你、你想干什么?”</br> 袁子琰皺著眉,似乎有些嫌棄。</br> 但還是一彎腰,將人扛了起來,然后便往外走。</br> 小姑娘這么一說,倒是提醒他了。</br> 這人留在這兒,恐怕會她惹來麻煩,不如一并帶走。</br> 祝得昌渾身都在抖,顫抖著聲音掙扎道,“你要帶我去哪兒?放、放我下來!”</br> 袁子琰皺著眉冷喝一聲,“閉嘴。”</br> 祝得昌嚇得不敢再吭聲。</br> 趙芯兒也愣住了,傻傻的看著袁子琰扛著大少爺出了門。</br> “你、你要帶他去哪兒?”</br> 袁子琰回答,“回家,祝府的人要找他們的大少爺,便到隔壁來尋。”</br> 說完話,便背著大少爺來到墻邊。</br> 趙芯兒突然喊住他,“哎——”</br> 袁子琰扭頭看她。</br> 趙芯兒結結巴巴道,“你、你的斧頭……”</br> 袁子琰點了點頭,背著祝得昌扭身回來,單手拎起斧頭,走到墻邊。</br> 在祝得昌的慘叫聲中,一躍上了墻,又縱身一躍跳進了隔壁。</br> 隔壁住著的除了袁子琰,還有一位老管家福伯。</br> 福伯見自家公子匆忙離開,沒一會兒又背著個鼻青臉腫的男子回來,怔愣了一下。</br> “公子,這,這是……”</br> “隔壁祝府的大少爺。”</br> 袁子琰說著話,便將人扛到了柴房,將人丟了進去,然后把門一關。</br> 福伯:“這……”</br> 隔壁祝府的少爺,您怎么給扛回來了。</br> 袁子琰吩咐,“去祝府告訴他們管事兒的人一聲,他們家大少爺在我這兒,喊人來領。”</br> “好嘞。”</br> 福伯雖說心頭疑惑,但既然自家公子吩咐了,便應了一聲往外走。</br> “等等——”</br> 剛要走,袁子琰又喊住了他。</br> “公子,您還有什么吩咐?”</br> 袁子琰手伸入懷中,將那只金釵拿了出來,用手指摩挲兩下,問福伯,“一個女子,送一男子首飾,是何意?”</br> 福伯面上一喜,“定是對那名男子有意,送的信物!”</br> 袁子琰聞言,先是一愣,隨即耳根微微泛紅。</br> “原來如此。”</br> 福伯又問,“公子,可是隔壁那位姑娘送的?”</br> 自家公子見天兒在墻角偷看人姑娘的事兒,福伯早便知曉了。</br> “嗯。”</br> 福伯連忙道,“既是定情信物,自然不能只女子送,公子,您也要挑件禮物,快些送去才是!”這事兒須得謹慎對待,公子今年二十有五了,不會討姑娘歡心,可別將未來少夫人氣跑了才好。</br> “我知曉了。”袁子琰點點頭。</br> -</br> 再說隔壁門房管事兒的,聽一自稱住在隔壁的小老頭說,自家大少爺在他家,讓去接,便皺著眉將人轟走了。</br> 大少爺分明好端端的在府里頭呢,怎么會在他家?</br> 隔壁那院落又小又破,一看便知道是窮苦人家,大少爺就算不在府中,又怎么會過去那種地方?</br> 這小老兒分明就是個騙子,見祝府闊氣,想來騙銀子的!</br> 可誰知,小老頭剛被轟走沒多久,大少爺的小廝便匆匆忙忙的找了過來。</br> 詢問大少爺可有出府,說是大少爺不見了!</br> 原來啊,這小廝是知道大少爺去了翠閣的,還聽從大少爺的吩咐,在門口把風。</br> 可誰知,左等右等,也不見大少爺出來。</br> 后來夫人差人來話,說喊大少爺過去。</br> 小廝沒辦法,便只好去翠閣里頭找人。</br> 結果,竟發現大少爺不在翠閣里頭,好端端的一個人,竟是丟了!</br> 小廝頓時急壞了,這若是叫大夫人知曉,他把大少爺給弄丟了,他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于是,便急急忙忙的找起人來,兜兜轉轉,找到了門房這兒。</br> 門房一聽,也是懵了。</br> 不禁想起方才那老頭兒來,難道,方才那老頭兒沒說謊?</br> 大少爺真的就在隔壁!</br> 于是,門房與小廝趕緊喊了幾個人,去隔壁找大少爺去了!</br> 這會兒,袁子琰正在院子里劈之前剩下的柴火,福伯正打掃院子。</br> 這院子又小又破,小廝等人一進來,心里頭愈發的不解了,大少爺好端端的,跑這里來做什么?而且,這一進院子,也沒瞧見大少爺的人呢。</br> 再說袁子琰,聽說這幾個是來找祝得昌的,便吩咐福伯:“你領著他們去柴房抬人吧。”</br> 說完,便繼續劈柴了。</br> 小廝等人有點懵。</br> 抬?</br> 等一行人到了柴房,福伯將柴房的門打開。</br> 小廝一行人終于明白,為什么要用抬這個詞兒了!</br> 只見大少爺鼻青臉腫的躺在地上,渾身都是傷,疼的都站不起來了!</br> “誒呦,我的大少爺,您這是怎么了?”</br> 小廝急忙上前,著急的問道。</br> 祝得昌終于見著了祝府的人,激動險些流下淚來。</br> 他狠狠的咬著牙,幾乎是怒吼出聲,“沒用的東西,你可算來了,你家爺都快被折騰死了!你們給我將這老頭,還有外面那混賬東西給我抓起來,給爺狠狠的打,往死里打!”</br> 沒長眼的混賬東西,今天便叫他知道,得罪了他爺爺的下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