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琰為了顯示自己的存在感,重重的咳嗽了一聲。</br> 咳嗽聲挺大的,倒是引起了趙芯兒的注意。她看了他一眼,然后吩咐春暖給他倒了杯水,又繼續拉著袁奕辰說話。</br> 袁奕辰長得像袁子琰,但是皮膚比他要白許多,小小的一張包子臉,大大的眼睛,卻又總是抿著嘴唇,板著一張小臉,瞧著可愛極了。</br> 趙芯兒瞧著小家伙,心中憐愛,用手帕擦了擦他的小額頭,問:“起這般早,今日可累?”</br> 袁奕辰搖了搖小腦袋,奶聲奶氣的說:“母后,兒臣不累。”</br> 小小的孩子,便這么懂事了,趙芯兒瞧著很是心疼,偏生這孩子早熟,才剛五歲,就不叫她抱了。</br> “怎么能不累,今日留在鳳清宮,陪母后多歇息一會兒。”</br> 趙芯兒蹙起柳眉道。</br> 袁奕辰抿著嘴唇,搖頭道:“兒臣還要同父皇去御書房看折子,下晌要去找太傅上課。”</br> 趙芯兒聞言,柳眉蹙的愈發緊了,看向袁子琰的目光帶了幾分不滿,才多大點的孩子,便要帶著他去御書房看折子,瞧將孩子折騰成了什么樣。</br> 袁子琰不僅絲毫不覺著心虛,甚至還捧著一杯水,在旁邊冷眼瞧著。</br> 見趙芯兒只關心袁奕辰那個小崽子,都不理他,心里是愈發不高興,又用力咳嗽了幾聲。</br> 趙芯兒忙將袁奕辰拉遠,溫聲道:“今日不去御書房了,你父皇瞧著像是感染了風寒,萬一傳染上你便壞了。”</br> 袁子琰:???</br>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趙芯兒與袁奕辰,臉黑了。</br> 袁子琰目光冷幽幽的,落在趙芯兒的臉上,還帶了拿了幾分的哀怨。</br> 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趙芯兒總算是還有幾分良知,對春暖道:“去將太醫喚來,本宮瞧著,陛下似乎有些感染風寒。”</br> “是。”春暖應了一聲后,便要離開。</br> 袁子琰冷聲喝道:“不必,朕無事,退下吧。”</br> 春暖猶豫的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又看了一眼冷著臉的陛下,只好垂頭退下。</br> “等等——”袁子琰又道,“將太子也帶下去。”</br> 趙芯兒聞言,抬起頭又看向袁子琰,見他面色不怎么好,于是并未阻攔,只對袁奕辰道:“你先同春暖姑姑下去,母后同你父皇說幾句話。”</br> 袁奕辰很懂事,點了點頭,便隨著春暖一起出去了。</br> 很快,殿內便只剩下趙芯兒與袁子琰兩個。</br> 袁子琰大步朝著趙芯兒走過來,站在她面前,低頭居高臨下面無表情的看著她。</br> 若是之前,趙芯兒許還有些害怕心虛,可跟他相處久了,早便不怕他了,甚至還敢在老虎尾巴上拔毛呢。</br> 她仰頭看著他,眨巴了眨巴眸子,問:“夫君,怎么了?”</br> 袁子琰黑著一張臉,賭氣般的坐在趙芯兒身邊,“你眼中如今便只有袁奕辰那個小崽子了。”</br> 趙芯兒聽明白了,他這是吃醋了。</br> 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溫聲順毛道:“我疼辰兒,也是因著他是我們的孩子,你怎么連他的醋都吃?”</br> 袁子琰并不贊同,甚至還冷哼了一聲。</br> 這小崽子生來就是給他堵心的,這哪里是他的孩子,分明就是老天爺派來折磨他的。</br> 只有寶珠,才是跟他一條心的。</br> 趙芯兒蹙了蹙眉,不滿道:“你這當爹的,怎么能這般偏心呢,辰兒早熟,你這般會叫他傷心的,還有方才,辰兒還在,你便冷著一張臉,嚇到他怎么辦?”</br> 袁子琰不吭聲,心里很不服。</br> 那小崽子哪里瞧出半點傷心害怕來了。</br> 趙芯兒嘮叨了他幾句后,商量道:“辰兒還是太小了些,我覺著,便不要叫他同你去上早朝看折子了,過些年再說吧。”</br> 袁子琰不樂意。</br> 小崽子雖說總是惹他生氣,但領著他去上早朝,看折子,袁子琰也能堂而皇之的偷懶了。</br> 每次在朝堂之上,大臣上了折子,或是有什么頭疼的難題,袁子琰便會裝模做樣的問袁奕辰:“太子怎么看?”</br> 等袁奕辰說完,袁子琰再補上一句,“朕也這么覺得。”</br> 完全不需要動腦子。</br> 若是太子不去上早朝看折子了,那他豈不是又像是前些年那般,累死累活了。</br> 袁子琰眉頭一擰,義正言辭:“太子是儲君,習慣要從小培養,日后才能治理國家。”還嚴肅的批評趙芯兒:“不可婦人之仁。”</br> 趙芯兒瞪了他一眼。</br> 別人不知道他,她還不知道嗎?</br> 他分明就是想偷懶!</br> 最后,趙芯兒與袁子琰討價還價一番,終于給小太子爭取來了兩天假。</br> 讓他歇息兩日,再去上早朝看折子。</br> 在趙芯兒氣呼呼的目光下,袁子琰勉為其難的答應了。</br> 袁子琰看了看四周,發現來了鳳清宮這么久,都沒見到寶珠,不由疑惑的問道:“朕的寶珠呢?”</br> 趙芯兒一提起寶珠,還有些生氣呢。</br> 她瞪大了眸子,掐著腰指著袁子琰罵道:“你還有臉提寶珠,你瞧瞧,這丫頭都被你慣成什么樣子了!”</br> 袁子琰不贊同的道:“你還說我,你不也偏心的很?我瞧著,寶珠乖巧極了,偏生你這個當娘的,整日里看自家姑娘不順眼。”</br> 乖巧極了?</br> 趙芯兒小臉都繃緊了,吸了口氣,“我偏心?你都不知道今日寶珠做了什么,她上學之時,將太傅的頭發剃禿了一塊兒,簡直無法無天!這丫頭再不管教,日后都能上房揭瓦了!”</br> 袁子琰聽了趙芯兒的話后,沒繃住,差點笑出聲。</br> 韓鈺文,剃禿了一塊兒?</br> 他手微微握成拳,抵在唇邊咳嗽了一下,掩住了快要溢出來的笑意。</br> 寶珠不愧是他最疼的小女兒,做事最襯他的心,比袁奕辰那個小崽子強多了。</br> 他走上前,拍了拍趙芯兒的后背,替她順了順氣,“莫氣了,寶珠年紀尚小,且心性單純,定不會無緣無故的剃太傅的頭發,定是太傅做了什么不得體的事情,叫寶珠不開心了,才會如此,你也別怪寶珠了。”</br> 趙芯兒拍開他的手,氣呼呼的道:“別碰我,你整日便知道向著你女兒說話,你跟你女兒過去吧。”</br> 說完,就把人給攆走了。</br> 袁子琰惦記著小女兒,也沒再磨趙芯兒,出去后,便去了偏殿。</br> 小姑娘哭得正傷心呢。</br> 袁子琰一進來,寶珠就抱住了他的大/腿,“嗚嗚嗚嗚嗚父皇,母后欺負我。”</br> 袁子琰將她抱起來,給她擦了擦眼淚,“寶珠不哭了,是你母后做的不對。”</br> 寶珠抱住他的脖子,點點頭,嬌氣的哼了一聲,捏緊小拳頭:“就是她不對,寶珠沒做錯,父皇不喜歡太傅,寶珠給父皇出氣。”</br> 袁子琰心中熨帖極了。</br> 晚間,上了晚膳后。</br> 趙芯兒帶著小太子落座,然后吩咐春暖去叫袁子琰跟寶珠。</br> 沒多久,春暖就回來了。</br> 趙芯兒瞅了瞅她的旁邊跟身后,也沒瞧見那父女兩個,再瞧春暖,面色古怪極了,欲言又止的模樣。</br> “人呢?”趙芯兒問。</br> “這,娘娘……”春暖吞吞吐吐。</br> 趙芯兒蹙眉:“直接說便是。”</br> 春暖低頭應了一聲,“是。”然后腦袋垂的更低了,她磨蹭半晌后,咬牙道:“陛下說,他今日與小公主不吃了,還說……還說,左右也沒人喜歡他們父女兩個,晚間也不過來了,就留在偏殿睡。”說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br> 趙芯兒一聽,好懸沒氣笑了。</br> “愛吃不吃。”她看向袁奕辰,道:“辰兒,我們吃。”</br> 然后給小太子夾了筷子菜。</br> 袁奕辰有些擔心,他擰緊了小眉頭,沒動筷子,猶猶豫豫的看向趙芯兒:“母后,妹妹還小,不能餓肚子的。”</br> 趙芯兒也有些吃不下,索性放下筷子,對春暖問道:“陛下當真沒要膳食?”</br> 春暖:“回娘娘的話,沒有。”</br> 趙芯兒揉了揉額角,咬牙切齒:“吩咐御膳房,給偏殿送一些飯菜去。”</br> 春暖稍稍松了口氣:“是,娘娘。”</br> 可沒多久,春暖又回來了,她硬著頭皮道:“娘娘,陛下與小公主說,今夜他們不吃了,便是您送了飯菜過去,他們也不會吃的。”</br> 趙芯兒氣結,干脆不管他們了。</br> 用過晚膳后,袁奕辰仍舊有些擔憂,他放下筷子,小聲替寶珠求情道:“母后,寶珠沒壞心思的,您就不要生氣了,且太傅并沒怪寶珠。”</br> 只不過,他下晌去找太傅上學之時,太傅笑的有些勉強。</br> 但是袁奕辰還是替寶珠向太傅道了歉,太傅當時還搖了搖頭,說沒放在心上呢。</br> 趙芯兒晚上也沒用多少膳食,她也有些擔心小丫頭。</br> 畢竟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她自然是心疼的。</br> 可,無論是皇宮上下,還是袁子琰與袁奕辰,都慣著寶珠。</br> 便連武安老王爺,對寶珠也是百依百順,將這個孫女寵到了骨子里。</br> 若是她再不嚴厲些,這丫頭就真的就無法無天了。</br> “我們過去瞧瞧你父皇與寶珠?”趙芯兒輕聲道。</br> 袁奕辰認真的點了點頭:“好。”</br> 趙芯兒牽著小太子,便到了偏殿。</br> 門口的小太監剛要跪下請安,就被趙芯兒抬手止住。</br> 走到門口,便聽到了里頭傳來寶珠脆生生的聲音:“父皇,我要吃櫻桃肉,還要桂花魚翅!”</br> 袁子琰溫聲道,“好,父皇給你夾。”</br> 趙芯兒美眸睜大,這就是春暖所說的,寧愿餓著,也不吃?</br> 她繃著著小臉推開門,寶珠瞧見她后,嚇得杏眼都瞪圓了。</br> 小丫頭變臉比翻書還快,直接將筷子丟掉,然后梗著脖子,超大聲的道:“父皇,我不吃,你喂我我也不吃,母后不喜歡寶珠,寶珠餓死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