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
司闕視線落在背上的那滴淚上, 微頓的動作承著這滴淚,繼續將她的衣帶系好。
尤玉璣也發現了自己失態落了淚,她偏過臉去, 抬用指腹去蹭眼角的濕意,她忍不住低急道:“怎么來了這里?怎么進來的?有被宮婢瞧見?太子……”
“沒事, 擔心。”
司闕打斷她的話, 拿起桌上她的外衣,繼續幫她穿。
尤玉璣怔怔聽著他這句再尋常不過的話,眼角犯酸, 好不容易被壓下去的淚意,再次翻涌而上。
這句再尋常不過的話,她曾對人說過多次, 甚至如今這處境也常常用這話安慰枕絮。
好些年沒有人對她說過這話。
眼淚忽然止不住,一顆又一顆地滾落下來。她慌忙用背去擦,臉上的淚水怎么都擦不凈, 反倒將她的打濕。
司闕將尤玉璣的外衣衣帶系好, 直起身來,看著銅鏡中的她慌『亂』拭淚。司闕閉了下眼睛, 握住尤玉璣濕漉漉的。他慢慢俯身, 將尤玉璣沾滿淚的遞到唇前, 輾轉親吻她的指背。
尤玉璣側過臉,微微仰著頭望向他。她忽然想看一看這一刻他眼里的情緒, 然而淚水模糊了視線,讓她看不清他。
司闕望過來, 似知道她所想,微涼的指撫過來給她擦淚,尤玉璣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沾滿淚水的眼睫弄濕了他的。
下一刻,尤玉璣整個身子騰空起來。她睜開眼睛,本能地勾住司闕的脖子。
司闕沒有抱著尤玉璣直接離開,而抱著她朝床榻走去。他將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剛要直起身,衣襟卻被尤玉璣輕輕攥住。
困倦乏力的感覺將尤玉璣包裹著,她又開始犯困想睡了,她不敢睡去,她怕她只做了一場夢,她怕他只出現在她的夢里來救她。
司闕湊過去,將吻落在尤玉璣濕漉漉的眼睛上。
尤玉璣的眼睫顫了顫,不由閉上眼睛的候,聽見他說——“交給我。”
“睡一覺,天黑前過來接。”他又說。
尤玉璣攥著司闕衣襟的慢慢放開,緩緩搭回身側。
司闕直起身,尤玉璣已經因為毒效的作用陷入『迷』糊的狀態,似睡似醒。司闕立在床邊凝望了她一會兒,拉過床里側的被子,為她蓋好。
他再望她一眼,指腹接過尤玉璣眼角落下的一滴淚,慢條斯理地放在口中嘗一嘗。
司闕轉身往外走,走到外間經過紅木膳桌,上面放著尤玉璣今晨的早膳還未來得及撤下去。
司闕瞥一眼那碗尤玉璣吃了一半的元宵,將它端起來,捏著尤玉璣用過的小勺子盛了一顆元宵放進口中。
黏黏糊糊,令人作嘔。
他始終沒什么表情的面龐忽然勾起一側唇角,笑了。
司闕放下白瓷小碗,正好遇見凈室出來的枕絮,枕絮見了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司闕淡淡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平靜地往外走。
瘋子平靜下來,不什么好事。
·
太子東太后的宮中出來,身邊的心腹小太監立刻跑上來,將他要的『藥』雙送上。見了這『藥』,太子不悅的臉『色』稍霽,將『藥』握在掌中把玩著。
在剛剛,他再次被東太后敲打,讓他在這個多事之春多加小心,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謹而又慎。太子也明白東太后為了他好,同的話聽得多了,實在心煩,何況東太后有著大多數老太太的通病——啰嗦。
今元宵,他又不得不過來請安。終于能東太后屋里出來,舒暢多了。他顛了顛袖中的『藥』,又得往西太后那邊跑一趟過去請安。
西太后和宮里的這些皇子們,都沒有血緣關系。確切地說,她并無子女在世,她曾經也有一個女兒,惜豆蔻之歲夭折,之后她再也沒有子嗣。她憑借著年對陛下的照拂,有了西太后之榮。一方面因為和如今宮中的皇子們沒有血緣關系,另一方面柔和寬厚的『性』格使然,皇子皇孫們面對西太后不像對東太后那嚴肅緊張。
以,太子東太后宮中出來再來這里請安,心態輕松了許多,不由想起了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兩宮太后的住處倒相隔不遠。路上,太子一邊把玩著中的小『藥』瓶,不由想起小院里藏著人。旖念忽起,竟有些壓不下去。他握著小『藥』瓶的微微用力,有些不愿意等了。
畢竟太子得太久,臉面還顧著的。若讓他拋下太子的臉面,對一個女子用強,那著實難為他。他琢磨著這兩次見到尤玉璣她的反應,覺得尤玉璣不像哭哭啼啼的蠢笨人,若他再敲打一番,能讓她主動投懷送抱,過來伺候他,才上佳。
他瞥了一眼中的小『藥』瓶,心想這『藥』興許今天晚上能用上。正好今天正月十五,倒花好月圓適合行陰陽合歡之事。
太子并不知道中的這瓶『藥』已經被換過了。確切地說,小瓷瓶里面的『藥』沒有被換過。而這個小瓷瓶本身被人涂過一層『藥』。薄薄的一層無『色』無味的『藥』沫子光滑的瓶身蹭到他的掌中,早已慢慢侵入他的體內。
“參見太子殿下。”西太后宮中的宮人畢恭畢敬地跪下來問安。
太子思緒被打『亂』,他輕咳一,將中的『藥』瓶收進袖中,邁進門檻往里走。
太子在西太后這邊待的間也遠比在東太后那邊短許多,他西太后這里出來,直接往萬榮園去。
今的元宵宴,正在萬榮園舉辦。
萬榮園中草木葳蕤,名貴花卉盆栽正隨處見。因為季節緣故,雖不像夏那般百花盛開姹紫嫣紅,也仍舊一番好顏『色』。
此,萬榮園里已經聚了些朝臣。見了太子過來,在坐的朝臣立刻起身行禮。太子擺了擺,和善地笑著開口:“今無需這些虛禮,眾愛卿盡興。”
朝臣齊應,陸續坐下。
太子側過臉詢問身邊的小太監,晉南王和平淮王入了宮。得知他們兩位在金和閣,他立刻往金和閣去。
太子剛到金和閣,在門口迎面看見了陳琪。太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陳琪,笑道:“看來琪兒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陳琪負于身后的微微用力握成了拳頭。他盡量克制著心里的怒火,用尋常的語開口:“見過太子。”
太子隨意地擺擺,一邊邁上金和閣的臺階,一邊隨口問:“這打算去哪里?”
“正要去東宮尋漣弟弟。”陳琪暗暗觀察著太子的神『色』,微頓,“聽說他還在東宮。”
“。”太子點頭,“昨天的功課被夫子批了,今天拉著他兄寫文章,得寫完了才能過來。”
說著,太子已經邁上了三層石階,越過了陳琪,往金和閣里面去。
陳琪垂著眼朝一側恭敬地讓開,待太子邁進門內,陳琪深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快步往東宮去。
金和閣里,晉南王和平淮王正在品茶。見太子進來,兩個人同起身。
“哈哈。”太子笑了兩走過去,與兩個人寒暄了兩句,一起品起進貢的新茶。
只,太子偶爾望向晉南王,不由微微皺眉。他總忍不住響起尤玉璣曾晉南王的兒媳,他他登基為帝,封尤玉璣為后,那他的皇后豈不曾經喚過自己的弟為父親?
晉南王感受到了太子頻頻望過來的目光,不由詫異地望過去。
“哈哈。”太子笑了兩,道一句“好茶”,敷衍過去。
·
陳琪趕去東宮,先依言去尋了陳漣,陳漣果然和陳汛在一起。陳漣不喜做文章,唉嘆,陳汛立在一旁搖頭無奈道:“快寫,不寫完,為兄不能往萬榮園去。”
陳汛用說中的折扇敲了敲陳漣的頭。
下人稟告琪世子過來。下人剛稟完,陳琪已經邁進了門檻。
“三哥!好了!”陳漣立刻放下筆起身迎上來。
陳琪含笑點了點頭,道:“好多了。”
陳汛道:“不說箭上涂了毒?原以為還要修養一陣。然,能這么快痊愈,為兄亦替高興。”
陳琪心『亂』如麻,卻不得不面帶微笑耐心解釋:“箭上涂了毒,不過卻并非劇毒之物。傷也不在要害處,幸運吧。”
他快話題一轉,道:“我過來的候看見明珠跌跌撞撞地在院子里小跑,要尋她的爹爹。”
想起女兒,陳汛臉上的表情立刻柔和下來。他用說中的折扇再次敲了敲陳漣的頭,佯怒道:“惜他不快些將文章寫完,明珠見不到她的爹爹。”
“哎哎哎,說了。我寫,我這寫!”陳漣垮了臉,重新坐回書案旁,拿起筆來。
陳琪壓著心急,微笑著對陳汛道:“去吧,這邊我盯著老六行了。”
陳汛望向陳漣,顯然有些猶豫。
“去吧。”陳琪又說,“我今雖然能進宮,傷未徹底痊愈,也不能在外面久待,在屋里躲躲清凈也好。”
陳汛這才答應下來,先往萬榮園去。
陳漣一邊奮筆疾書,一邊頭也不回地說:“三哥,坐啊。我還得好一陣子才能寫完。”
陳琪坐下,耐著『性』子接過宮婢遞過來的茶水飲了一杯,實在焦急難捱。他湊過去望了一眼陳漣寫的文章,道:“先寫著,我去后面的小花園轉轉。”
“嗯。”陳漣點頭,頭也沒抬。
陳琪走出陳漣的書房,大步往東宮的紫薇園去。太子將尤玉璣藏在東宮中,那么只有一個地方最適合藏身,不易被東宮的其他幾位主子們發覺。
陳琪穿過紫薇園,腳步越來越快,他聽著自己的心跳一快過一,距離那個小院子越來越近,他心里竟越來越緊張起來。
他曾經錯過兩次。
第一次,在司地。分明見過不忘,他卻什么都不敢說不敢做,默默撿起她遺失的鞭子放在身邊深藏兩年余。
第次,在去年的宮宴上。分明知道陳安之心上人另有他人,也知道陳安之喜歡清雅的女郎。他卻還沒有敢在西太后賜婚站出來,阻止那場婚事。后來回想,只要他站出來說出“心悅”那兩個字,一切都會變得不一。
這一次,他不會再懦弱。他現在要找到尤玉璣,握住她的,說出那句深藏的“心悅之”。
他已想好,這帶著尤玉璣離開東宮,對外只說尤玉璣今進宮赴宴,『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