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多時, 枕絮與宮婢帶著梳洗器具進來。枕絮瞧見小公主坐窗下軟塌上，慢悠悠晃悠著一雙小短腿。一雙小腳丫從雪『色』褲腿里『露』來。
    枕絮瞥了一眼，就知道又赤著足跳下床, 趕忙快步走過去，柔聲勸：“天氣變冷了, 以后可不能總光著小腳丫丫走路呢。”
    小公主身邊蹲下來, 將卻鳶的一雙小腳丫捧懷里。足心有些涼，這讓枕絮立刻皺了眉。
    “我聽絮絮的！”小公主乖乖應。
    枕絮抬頭望向，眉眼間帶著笑。
    宮婢將凈臉的帕子浸濕又擰干, 濕漉漉的帕子上帶著點甜甜的子清香。宮婢輕柔用帕子給小公主擦臉，小孩子臉嫩，可不是得輕柔些。
    另一個宮婢將小公主今日穿的衣服帶過來, 輕輕放軟塌上。
    卻鳶看了一眼明黃的小裙子，哼唧了兩聲，伸手去攥枕絮的袖子, 再搖一搖, 『奶』聲『奶』氣撒嬌：“不穿這個。”
    枕絮哪有不應的？笑著：“好。小殿下想穿拿一件？”
    “竹青的那個，前天晚上送過來的那個。”
    枕絮愣了一下, 才令宮婢去拿。
    卻鳶的那件竹青『色』的, 可不是小姑娘家穿的裙子, 而是小郎君的衣衫。
    宮婢很快從衣服里取來小公主的衣裳，服侍穿戴。
    枕絮立一旁微笑注視著嬌嬌的小公主轉眼間變成了個小郎君。實則, 枕絮心里很是疑『惑』。
    ——枕絮和宮中很多人一樣，都不太理解陛下的一視同仁。
    兩位小殿下的吃穿用度完全一樣。就說兩位小殿下的住處, 是后頭重新修葺的，修葺時嚴格按照圖紙每一個雕花都不準有一絲一毫不同之處。不僅床榻桌椅一干物件都一模一樣，就連窗下的新鮮『插』花和床上的褥都一模一樣。
    偶爾小公主嘴饞點個什么東西, 御膳房必然做兩份，將另一份送去小皇子那里。
    反之亦然。
    就連去年玉疏不小心染了風寒，活蹦『亂』跳小公主也陛下親自灌了一碗風寒湯。
    吃穿住行，穿這件事情，也不例外。所有衣服，必是兩件一模一樣送到兩處。的事情就算了，穿這件事情上，也完全一樣是不是離譜了些？畢竟兩位小主子『性』不同啊。
    是以，小公主時常會穿送過來的男子衣衫。不過那邊的玉疏倒是從未穿過和妹妹一樣的小裙子……
    枕絮望著俊朗的“小郎君”，心想這是兩個孩子一人長得像一個，不然就是兩個分不清的玉面小郎君了。
    枕絮彎腰，將小公主抱起來，抱到外間去用早膳。六歲了，早已不是行間需人抱著的年歲了，可是這樣乖乖的小公主，誰不想多抱一會兒呢。
    枕絮望著懷里的小公主，彎著眼睛笑。
    如今已經不尤玉璣身邊做事，徹底守了小公主身邊。
    卻鳶乖乖偎枕絮的懷里，回頭望了一眼窗下軟塌上的小方桌，上面靜靜躺著一枚銅板。
    偏過臉，用臉頰蹭一蹭枕絮的肩。
    枕絮側首望了一眼，見雪團子般乖巧的模樣，心都化了。
    讓人心化了的小公主，此時正合計著把討厭鬼丟進糞坑還是臭魚塘。
    第一堂課，是江云澈所授，只兩位小殿下。不過今日的課程顯然有結束，江云澈離開后，們還有的課。的課，倒是不止們兩個，還有些朝中大臣的子女，皆年齡與們二人相仿。
    須皆白的老夫子前面拉長了音誦讀，下面坐了七八個不到十歲的孩童。
    卻鳶輕飄飄掃了一眼坐遠處的小胖子晁樂生。收回目光半垂著眼，長長的眼睫遮了一雙明燦的眸子。的小手拿起一張宣紙，慢慢『揉』成團。
    老夫子正誦到抑揚頓挫時，忽聞低低的啜涕聲。
    眼睛終于離開書卷，向下望去，看見小公主低著頭，一手捂著自己的嘴，克制著不讓自己哭聲來，另一只小手『揉』著自己的頭。
    的桌面上，躺著一個紙團。
    老夫子橫眉：“是誰丟紙團打到了人！”
    都是年紀不大的孩子，老夫子提聲訓斥，大多嚇了一跳，又是一臉茫然，望向小公主。
    小公主慢慢抬起臉，雪白的小臉蛋上早就淚水漣漣。老夫子瞧了，立刻心頭一軟，放低了聲音詢：“是誰打了你？”
    小公主慢慢站起身來，緊緊抿著唇輕輕搖頭不肯說話。只一雙眼睛定定望著夫子，再慢慢眨了下眼睛，又帶下一滴淚珠來。
    老夫子環視屋內，立刻指向坐角落里的晁樂生，提聲：“是不是你干的？”
    正看戲的晁樂生嚇了一跳，猛睜大了眼睛。
    是，平時是稍微不安分了點，也的確曾朝人丟過紙團。但是這次不是干的！
    “不是我！”晁樂生懵了，怎么人信呢？
    孩子們都望過來，那眼神好像抓到了兇。
    “不是我！”晁樂生一下子站起來，瞪向卻鳶，“你說啊，你說不是我！”
    小公主怯生生縮了縮肩，畏懼向后退了半步，什么也不敢說，反而是哭得更兇了。精致的小臉哭得好似水洗過一樣。
    “你給我去面壁！”老夫子將晁樂生攆了去。
    玉疏回頭深看了一眼委屈哭泣的妹妹，轉過頭，將攤桌上的書冊，向后再翻了一頁。
    一堂課結束，卻鳶正想去玩，趙瑾攔住。趙瑾將拉到角落，擰著眉猶豫了好半天才說：“根本打你！”
    “瑾哥哥怎么知道的？”卻鳶軟著聲音。還是那個乖乖的樣子，完全有因為戳穿而生的起伏情緒。
    “我一直看著你，我看著你自己『揉』了紙，然后你就突然哭了！”
    “哦——”卻鳶拉長了音，“可是瑾哥哥為什么一直看著我呀？”
    這題像把趙瑾住了。愣了好半天才說：“我爹爹和阿娘時常說我比你和玉疏長點一點，叮囑我保護你們。”
    “我就知道瑾哥哥對我好。”卻鳶彎著眼睛甜甜笑，又去拉趙瑾的手。攥著趙瑾的手搖呀搖，用甜甜的嗓子說：“上次拿紙團丟瑾哥哥，我給瑾哥哥報仇呀！”
    趙瑾呆住，愣愣望著面前的小公主。口才這方面，顯然趙瑾遺傳了江淳的口才，反而更像趙升一些。沉默了好半天，才憋話：“是、是我錯怪你了……”
    “瑾哥哥，瑾哥哥……”小公主忽然換上快哭來的表情，“你幫幫我好不好？”
    “嗯嗯！”趙瑾也不管什么事情，立刻點頭。
    小公主回頭，望向夫子休息的房間，紅著眼睛說：“我今天交上去的課業背面畫了王八。瑾哥哥求求你幫我拿回來好不好？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吸了下鼻子，似乎隨時都能哭來。
    去偷課業？趙瑾嚇了一跳。是個規矩的孩子，從來不敢做這樣的事情，可是小公主紅著眼睛搖的手不停央求……
    趙瑾一咬牙，答應下來。
    “瑾哥哥好！”小公主笑起來，笑容是甜的，聲音也是甜的。
    趙瑾硬著頭皮溜進夫子的屋子，手忙腳『亂』桌上的課業上翻找著。翻到后一頁，也看見小公主的那份。
    “你干什么？”老夫子板著臉從外面進來，“課業又才交？”
    “我、我不是……”趙瑾局促起來。
    “那你干什么？”老夫子很是氣憤，這一個兩個怎么都不省心！
    趙瑾抿著唇，絕不將小公主供來。這個樣子，老夫子眼中就是默認，不由厲聲訓斥了一番，又罰抄書。
    這邊的響傳到外面，卻鳶摩挲著銅板，腳步輕快離開。卻不想剛走多久，遇見了哥哥。
    “尤卻鳶。”哥哥溫聲念一遍的名字，不再說其。
    哥哥溫柔的目光落過來，卻鳶莫名心頭一慌，將眼睛開。
    哥哥擋前面，阻了的路。哥哥只是溫柔望著，也不說話。卻鳶擰著眉，哼唧了兩聲，終于受不了哥哥的溫柔審訊。主去拉哥哥的袖子，自己招了：“晁樂生雖然欺負我，可是總欺負人，說話也愛挖苦人，妹妹這是替天行道呀！”
    卻鳶望著哥哥，擺燦爛的笑臉。
    玉疏“嗯”了一聲，終于溫聲開口：“那趙瑾呢？”
    卻鳶將指間的銅板拋起又接住，小聲嘀咕：“多管閑事。多管閑事的人總該吃點教訓。”
    “哥哥，我餓了。你『摸』『摸』，多癟呀！”卻鳶拉著哥哥的手放自己的小肚子上『揉』啊『揉』。
    “是癟了。”玉疏點了下頭，“去母后那里吧。母后讓我們過去。”
    “那哥哥和我一起過去嗎？”
    “你先去。”玉疏立原目送妹妹走遠，然后去尋夫子，借解『惑』由，給趙瑾解圍。
    去曇香映月前，玉疏側首吩咐流風：“晁樂生今年九歲了，讓與我們一起讀書于也是蹉跎，平白耽誤了學習，晁家心中不愿也不能說。明日起，不用請過來了，讓與同齡人一起讀書更好些。”
    流風應了聲是，看著殿下的小身影，心想不愧是自小宮中人，連攆人也能將話說得這么漂亮。
    曇香映月是司闕與尤玉璣現宮中的住處。
    司闕喜歡這個名字，給們二人的宮殿仍用了舊名。
    玉疏邁進曇香映月，宮婢屈膝行禮，為打了簾。天才剛冷，這珠簾還未換成棉簾。珠簾相撞，切磋錯落的清脆悅耳聲響。
    尤玉璣慵懶側坐美人榻上，眉眼含笑望著吃蜜餞的女兒。
    漆黑的百歲窩足邊。
    尤玉璣轉眸，溫柔望過來，招了招手，柔聲喚：“玉疏。”
    玉疏不由快步走過去，離得近了，聞到母親身上的清香，讓不由自主眉眼含笑。
    此時，司闕正書房召見江云澈。
    六年龍袍加身，也給染上威嚴的帝王相，還是那樣坐姿懶散，神情也懨懨。
    “辦法？”掀起眼皮，道。
    江云澈還陷震驚中。
    剛剛，司闕：“是不是的不能一國二君？”
    一國二君，這可是聞所未聞。陛下將一兒一女間的那碗水端得平得不能更平，天下皆知。可江云澈怎么也想到司闕將這份公平算計帝位上。
    一國二君于國無利，更是禍患，司闕也明白。正是明白，才厭煩至此。
    “不，這皇位誰也不給。”
    江云澈司闕這話中隱隱聽分氣急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