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輕輕抬起下頜，眼底流露出一絲滿意，「不愧是大滿貫冠軍，整個眼界就不一樣，一眼就看出來了。」
    高文卻是撇了撇嘴，滿臉不在乎，「教練，這樣的小事，就沒有必要稱贊啦，臉紅。」
    那故作傲慢的姿態，讓馬丁沒有忍住，笑容就輕輕上揚起來，「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就喜歡開些玩笑。」
    「日常訓練已經夠枯燥夠無聊，我們需要學會自娛自樂。」高文理直氣壯地說道，「以前麥克也喜歡開玩笑，倒是馬科斯總是專注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我們都喜歡挑戰馬科斯，一有情況馬上就集體起哄。」
    「哈，你們呀，也就是馬科斯性格好，否則你們估計都要打起來了……」
    馬丁又好笑又無奈，但話語說到一半就停頓下來，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就有些落寞。
    「也許麥克就應該學會放松下來，他現在背負的壓力太大了。」
    「隊員和隊長，終究還是不一樣，再加上媒體的密切關注，人人都在關切我們今年能夠拿出什么表現……」
    高文瞪圓眼睛，看了馬丁一眼，然后默默轉頭看向球場，閉上嘴巴，一副「我不知道你正在說什么」的表情。
    馬丁微蹙的眉宇又重新緩和下來，撲哧一下就再次笑了起來。
    「不要裝傻，我就是在內涵你呢。」
    「一個大滿貫冠軍就已經夠扎眼了，今年三個大滿貫還都表現那么好，結果整個NCAA都盯著我們棕熊一家看，就好像我們是什么眾矢之的，一個兩個都卯足了勁想要擊敗我們好好證明一番自己的能力。」
    「拜托，我們又不是靶心，擊敗我們可以拿十分滿環，真的沒有必要那么拼命，好嗎？」
    高文露出滿臉為難的樣子，「教練，真的抱歉，光芒擋不住。」
    「哈哈。」馬丁直接爽朗地笑出聲，「哈哈哈！」
    笑聲，在空氣里激蕩——
    訓練場上，球員們紛紛轉頭朝著聲音來源看過去，然后就看到了并肩而坐的高文和馬丁。
    高文也沒有羞澀，落落大方地揮手打了一個招呼。
    一秒，兩秒。
    空氣，微微凝滯了兩秒，一個兩個用眼神交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第一時間向同伴表示確認。
    窸窸窣窣。
    嘰嘰喳喳。
    剎那間，訓練場就如同煮沸的開水一般，汩汩作響，同時還伴隨著蒸騰氤氳的滾滾熱氣。
    盡管這不是第一次，去年年末休賽期，高文就是在UCLA為新賽季備戰，當時校園就已經熱鬧過一次。
    但時隔半年再次近距離看到高文，一切似乎又再次發生變化，他們見證高文頂著壓力一步一步書寫輝煌，并且當仁不讓地成為巨頭時代的一個全新標志，恰恰因為六個月前才見過，感覺就越發不可思議。
    當他們在電視機屏幕前見證奇跡的時候，總是無法壓抑自己的亢奮和雀躍，向家人朋友們表示炫耀——
    「我和高文一起訓練過……」
    「……他真的非常非常友好，一點架子都沒有。」
    「我覺得他就是一個瘋子，訓練真的太專注了……」..
    吧啦吧啦。
    然后。
    他們又一次看到了高文，真實的、會動會笑的、正在和他們揮手打招呼的、上周五和費德勒奉獻傳奇五盤決勝的那個高文，那種沸騰的錯雜情緒根本無法用言語表達，一個兩個就這樣陷入狂熱之中。
    稍稍慢了半拍，麥克唐納德也注意到了。
    他的眼睛里閃過一抹喜色，高高舉起雙手朝著高文用力揮舞，可以清晰感受到由
    內而外散發的喜悅。
    但僅僅持續片刻，麥克唐納德的表情就微微有些艱澀，那些歡快與雀躍平復下來，訕訕地收回了視線。
    高文注意到了，馬丁也注意到了——
    馬丁看了高文一眼，有些擔心。
    盡管馬丁相信高文的性格，但此一時彼一時。
    現在的高文，包圍在掌聲與鮮花里，同時也承擔難以想象的壓力，那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即使成熟如高文，他也終究只有十九歲，改變也在所難免。
    馬丁擔心高文誤會。
    想了想，馬丁還是解釋了一句，「麥克是內疚，感覺對不起你。」
    高文滿頭都是問號，「教練，這又不是我的球隊，他為什么要對不起我？」
    如此反應，讓馬丁重新安心下來：
    高文，依舊是那個高文，和以前沒有什么不同。
    再回想自己剛剛的擔憂，有些荒謬，卻同時也有些心安，從以前到現在，他果然沒有看錯這個年輕人。
    笑容，悄悄爬上嘴角。
    「高文，不管你是否承認，但在別人的眼睛里，你就是棕熊隊，棕熊隊就是你，你就是我們去年贏得團體和單打冠軍的核心功臣。」
    高文微微張開嘴巴，又是困惑又是意外，「呃，他們對團體賽是不是有什么誤解？」
    那充滿鄙夷的話語一下就抓住重點，馬丁直接就笑出聲來，「哈哈。」
    「我知道，你不是這樣想的，你從來也沒有這樣的想法，但生活就是這樣，人們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
    「特別是你在墨爾本公園登頂之后，光環太盛，棕熊隊就和你直接畫上等號，就好像一個化身一個標志。」
    「也許說來有些荒謬，但NCAA里不少球員都這樣認為，只要能夠擊敗棕熊隊，就等于擊敗了高文。」
    才說完，馬丁就看到高文滿臉吃瓜群眾的表情，不是嘲諷也不是攻擊，而是一種旁觀看戲的表情。
    莫名地，喜感就油然而升，其中的荒唐與好笑，也就不言而喻。
    馬丁也跟著露出一個笑容，但隨即就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問題，不在于別人，而在于我們自己。」
    「我們去年的成績著實太好，幾乎沒有怎么輸球，今年人人都憋著一口氣想要擊敗我們，扳回一城。」
    「本來，我們就損失三位重要主力，實力大打折扣；現在又背上沉重包袱，他們也不想辜負你的名聲。」
    「于是……」
    一來二往之間，心態的起伏、思緒的混亂、狀態的波動也就在所難免，球隊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
    高文理解，百分之百理解。
    在過去這三個月時間里，高文自己也同樣經歷媒體的圍剿和關注，難以想象的壓力塞滿生活的角落。
    羅蘭-加洛斯和溫布爾登連續長盤決勝止步四強，盡管主流聲音都在為高文鼓掌喝彩，但負面聲音依舊存在。
    有人認為，高文神奇光環已經不再，就好像布沙爾一樣，接下來就會慢慢滑坡。
    有人認為，從美網到澳網，高文都是憑借關鍵時刻的出色表現登頂冠軍；但來到法網和溫網卻在關鍵時刻丟掉了那份魄力與強勢，兩次都是長盤決勝輸掉比賽，這可能就是一場史詩級滑坡的開端。
    看，這就是網絡；這就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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