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門前一片寂靜。
    幾乎接近死寂。
    這一刻，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看著午門廣場上的血跡怔怔出神。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王安。
    “開個玩笑，諸位何必這么緊張。”
    王安吹了吹冒煙的火槍口，塞回腰間，笑瞇瞇瞥了一下面前的尸體，滿意地點點頭，轉頭故作詫異。
    “本宮不過是殺死了一只鵝，莫非諸位中有人格外喜愛鵝的嗎？”
    沒錯，剛剛王安抬手一槍，正中廣場邊上鄭淳身邊的大鵝。
    大鵝頭歪在一邊，頭上一個碩大的彈孔，死不瞑目地躺在午門廣場之上。
    炎帝松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回龍椅，長舒一聲。
    這小子，連他也被嚇了一大跳。
    順便擺擺手，讓一旁戒備的禁軍把剛拔出來的刀歸鞘。
    李元海瞇起眼睛，他是唯一一個沒有被火槍嚇到的人，但卻也暗自心驚。
    太子不會武功他知道，但不會武功的太子都能用火槍在百步之外準確打中一個大鵝的腦袋……
    火槍此物，當真威力無窮。
    隨著禁軍歸刀回鞘，廣場上長舒一口氣的聲音此起彼伏，不少官員都暗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噗通！
    李源、張忠和施達三人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身體止不住微微顫抖，心中全是劫后余生的慶幸。
    雖然他們都聲稱施有方死于火槍，但他們確實沒有見過火槍的威力，本以為最多就比普通暗器強上一點，沒想到……沒想到……
    一想到剛才在耳邊炸響的槍聲，他們就忍不住顫栗，更是冷汗涔涔，幾乎打濕自己的衣衫。
    “咳咳，殿下如此，可是想要用此鵝的傷口，與施有方的傷口對比？”
    閻敬明到底是這一次三司會審的主持官，最先反應過來，拱手道。
    王安贊許地點點頭：“閻尚書果然老于刑事，不錯，既然李源聲稱施有方死時，蘇成位于兩百步左右，且不論蘇成究竟有沒有兩百步外準確命中施有方頭部的槍法，那小巷又有沒有足以擊殺施有方的視角。”
    說到這里，王安故意頓了頓，卻沒看見楊代善那老頭出來挑刺，不由遺憾地搖搖頭，對楊代善側目而視。
    怎么不說話了？不會被嚇到了吧？
    這老頭不太行啊！
    王安嘖嘖兩聲，清清嗓子繼續道：“而本宮剛才射擊大鵝之時，大鵝距離本宮約有一百五十步左右，射擊距離相仿，傷口情況也會類似，所以……”
    他轉頭看向閻敬明，微微一笑。
    “閻尚書只要將大鵝帶回刑部，京兆尹府也將尸體送往刑部，明日，刑部召集仵作，進行公開對比傷口，一看就知。”
    閻敬明微微點頭，沉吟片刻，目光投向施達。
    畢竟施有方身份并不是普通百姓，而儒家向來有君子死不免冠的傳統，太子這個方法雖好，但仵作驗尸，難免對尸體有所損傷，若是如此，恐怕施有方的家人，不會答應啊……
    看著閻敬明陷入了沉思，李源渾身一抖，最先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大聲道：“大人不可！”
    李源砰砰磕頭，配合他臉上剛剛的汗漬，看起來十分凄慘，故作悲憤道：“君子死不免冠，施兄飽讀圣賢書，與學生不同，施兄有生員身份，見到縣官尚且不必下跪，死后怎么能受到如此侮辱！何況，還是眾目睽睽，大庭廣眾之下！”
    說著，李源向一旁施達使了個眼色，施達接收到李源的暗示，立刻一震，也連滾帶爬地起來，在地上砰砰磕頭，帶著哭聲大聲疾呼：“不行啊，諸位大人！我家老爺生前最重顏面體統，怎么能因為要驗證傷口，就讓我家老爺……”
    施達瞥了一旁的大鵝，咬了咬牙，眼睛一閉，拼命反抗道：“怎么能讓我家老爺和一個畜生一起比對傷口，這是……這是對我家老爺的侮辱！”
    三司官員不少都贊同地點點頭，十分感同身受，低聲討論起來。
    “是啊，怎么能這樣，施有方慘死也就罷了，死后受到如此侮辱，確實不該……”
    “說得有理啊，何況，若要比對傷口，自然也是常理，但怎么能和一個大鵝相比，這、這不是有辱斯文嗎！”
    “誰說不是呢，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若是非要對比，私下對比已經是極限，眾目睽睽之下，實在是……”
    不少官員都大搖其頭，這些討論，自然被張征和徐忠年停在耳里。
    他們互相看看，忍不住想要出頭，但看看氣定神閑的太子，想起之前太子的暗示，又不得不按捺下來，默默忍耐。
    “既然如此，那本宮就賭一把如何？”
    王安微微一笑。
    聽到賭這個關鍵詞，所有人都鴉雀無聲，看著太子，腦子里情不自禁想到了無數次無數人和太子打賭的下場。
    雖然子不語怪力亂神，但太子的打賭，貌似，好像，真的有點邪性！
    王安掃視一圈，眼神凌厲，擲地有聲。
    “本宮，就以科學為賭注，賭一個施有方與大鵝傷口的公開對比結果！”
    這話王安說得斬釘截鐵，不容辯駁。
    “若是本宮輸了，不僅是白石灘，還是蘇成，若是想要處置，本宮絕無二話，而且，科學，就此退出二學相爭！”
    “但若是本宮贏了……”
    王安淡淡地看了一眼跪著的幾人，抬頭看向閻敬明：“本宮，也不要別的，只要閻尚書親自督辦此案，務必做到公平、公平，還是他媽的公平！”
    午門廣場再一次寂靜無聲。
    別說不少之前還反對官員，連李源都忍不住猶豫起來。
    太子贏了，他們要付出的也不多，但若是太子輸了……
    一想到作為太子羽翼的白石灘任人宰割，而科學也會永遠離開他們的視線，別說完全站在昌王和惠王那邊的官員，就算是楊代善這樣的清流，也忍不住為之心動。
    閻敬明緊盯著王安：“殿下，竟有如此信心？”
    王安負手而立，如清風拂面般一笑。
    閻敬明點點頭，看了一眼皇位上十分平靜的炎帝，心中一定，長吐一口氣，斬釘截鐵地開口。
    “既然太子有此決心，好，本官作為此次會審的主持，同意對比傷口，明日辰時，刑部，公開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