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歡很平靜的點點頭，忽然又拿起一塊月餅，抱起一瓶酒問道：“你能陪我吃月餅，看月亮嗎？”
    “不能。”蕭絕干脆的拒絕道：“明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現在就準備回去睡個美容覺，明天做一個全江城最帥的未婚夫。畢竟明天肯定要來一部分媒體，我不能頂著黑眼圈被他們拍。那樣會顯得我配不上我的未婚妻。”
    柳承歡也不理會蕭絕的拒絕，徑自走出祠堂，微微一運靈力，腳尖一點就跳上了屋頂，自顧的咬了口月餅。
    “借你個地兒賞月可以，你隨意。”蕭絕見她自己已經上了屋頂，干脆就直接要走了。
    “你要是不陪我吃月餅，看月亮，我就讓你明天訂不成婚。”柳承歡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傳來。
    蕭絕腳步一頓，半側身轉頭：“如果你敢在明天的訂婚禮上搗亂，我不會看在你是女孩的份上輕饒你。”
    “你打不過我，我是地階一品的修為，你一品都沒有了吧。”柳承歡笑的一臉天真，好像在說我有五毛錢，你這個一毛錢都沒有的窮光蛋就別吹牛了一樣。
    蕭絕修為盡失的消息三個月前就在三大門派間傳開了，柳承歡雖三個月沒回門派，但也知道門派已經證實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加上她一直在觀察蕭絕，也沒有從他身上看出有半點修為。
    柳承歡不知道她之所以看不出蕭絕有修為，是因為蕭絕運用了些秘訣把一身修為隱藏了起來。不然他凝脈大成的修為，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
    此刻柳承歡誤會他沒有修為正合心意，于是裝作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轉身，以最笨拙的辦法先爬樹，再爬上屋頂，很費力的坐到了柳承歡身邊。
    柳承歡很滿意蕭絕的配合，打開酒瓶蓋子喝了口酒遞給蕭絕。
    “不喝行嗎？”蕭絕弱弱的問道。
    “不行，往年我跟哥哥都是一人一瓶，不醉不睡。”柳承歡剜了他一眼。
    蕭絕咽了下口水，接過來抿了一口，砸吧了下嘴往后面一躺，枕著雙臂賞起了月。
    “我很好奇你在地宮里遇到了什么，怎么會修為盡失？”柳承歡也學著蕭絕的樣子躺下，看著明月問道。
    “你這么好奇自己下去看看就知道了。”蕭絕說道。
    “我下去了。”柳承歡說道：“我找了兩個多月才終于找到地宮的入口，下去之后看到了很多腐爛的尸體，我也分不清誰是誰，但我知道哪些腐尸里沒有我哥哥。”
    蕭絕哦了一聲：“恭喜。”
    柳承歡冷笑：“你用不著跟我裝，我知道他死了，只是我還沒有找到尸體而已。”
    蕭絕哎了聲：“隨你怎么想吧，又不是我哥，我管他死活。”
    柳承歡呵呵一聲沒再說話，一口月餅一口酒，一邊欣賞著一點兒也不圓的月亮。
    蕭絕困的打了個哈氣，迷迷糊糊的要睡著了。
    “你沒有妹妹嗎？”正當蕭絕的眼睛剛要閉上的時候，柳承歡冷不丁的問道。
    “有。”蕭絕眨了下眼睛說道：“只是我還沒有找到她。”
    “那可能跟我哥哥一樣，死了吧。”柳承歡咯咯一笑。
    蕭絕翻了她一眼：“我猜你從小到大都沒什么朋友吧。”
    “是啊，你怎么猜到的？”柳承歡問道。
    “用得著猜么，長了一張沒朋友的嘴。”蕭絕微微一笑說道。
    “沒朋友就沒朋友，我不稀罕有朋友。我知道你們都喜歡趙夢凡那樣嬌滴滴的女孩，可我就討厭那種矯情的，她們沒資格當我的朋友。”柳承歡傲然的說道。
    “趙夢凡？”蕭絕好奇的問道：“是誰？”
    柳承歡又喝了口酒，不知不覺的已經喝了半瓶，她有些醉醺醺的說道：“是趙無極的女兒，長的一點兒都不好看，還想當我嫂嫂，我才不許我哥娶這么丑的女人。”
    蕭絕突然笑了起來。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是不是也喜歡趙夢凡？我告訴你，喜歡趙夢凡的人都是我的仇人。”柳承歡像個小孩子一樣說道。
    “我們本來不就是仇人嗎？”蕭絕笑著反問。
    “……”柳承歡愣了下說道：“那就是仇上加仇。”
    蕭絕呃了聲：“你不喜歡的人別人也不能喜歡，你也太霸道了，誰會這么慣著你。”
    “我哥哥。”柳承歡抱著酒瓶說道：“我哥哥就這么慣著我，我不喜歡趙夢凡，他就不喜歡。我不讓他娶趙夢凡，他就不娶。除了哥哥，沒有人這么慣著我，以后也不會有人這么慣著我了。”
    盡管柳承歡的語氣很平靜，但蕭絕還是聽出了她壓抑的難過。這一瞬間蕭絕像是看到了安寧，那個時候安明杰剛剛死，安寧也像這樣，覺得全世界就剩下她自己，再沒有人疼愛她了。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曾經的安寧，如今的柳承歡。都有一個哥哥疼愛她們如生命，然后這個哥哥的生命都是完結在自己手里。蕭絕不禁苦笑，圈圈他個叉叉的，為毛這世上情深的兄妹都被自己碰上了？
    “你說我哥哥是上天堂了還是下地獄了？”柳承歡的話題跳躍的很快，大概是跟她醉醺醺的腦袋有關。
    “我能說實話嗎？”蕭絕先弱弱的請示道。
    柳承歡點點頭。
    蕭絕于是才敢說道：“善者升天，惡者入地。你哥哥都壞透了，可能得下十八層地獄吧。”
    柳承歡難得沒有生氣，哦了聲說道：“可是我覺得我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呢。”
    蕭絕呵笑一聲沒說話，安寧也覺得安明杰是個好人，誰又會覺得自己的親人是壞人呢？
    蕭絕不說話，柳承歡也沒再說話，默默的喝著酒。
    良久之后，一瓶酒見了底，柳承歡也喝的差不多了。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把酒瓶往下面一扔，只聽嘩啦一聲，酒瓶碎了一地的渣子。
    蕭絕的瞌睡蟲也被這突來的聲響嚇跑了一大半，就聽耳邊響起柳承歡喝醉了的聲音：“我知道我哥哥是你殺的，你和巒山派的恩怨我不管，也不插手。但我哥哥的命，我一定會讓你償還。我也會讓你明白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滋味。”
    “這句話我聽很多人說過，但至今還沒有一個人能做到，而且最后死的一定是對方。”蕭絕對柳承歡呵呵一笑。
    “我跟別人不一樣，你會知道的。”柳承歡說完直接跳下屋頂，搖搖晃晃的離開了。
    蕭絕目送著她的背影，感到有些頭疼。其實他完全可以現在就殺了柳承歡以絕后患，但巒山派剛死了一個地階一品的兒子，如果再死一個地階一品的女兒。估計柳幾道會像瘋狗一樣報復自己，那就得不償失了。
    因此想了想，蕭絕還是沒有對柳承歡動手，放她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柳承歡離開后院后并沒有直接離開蕭家，而是拐了個彎進了辯機住的院子。辯機因為禮佛需要清修，所以在蕭家也是有自己獨立的小院。
    遠遠的就聞到了焚香的味道，柳承歡的醉意清醒了一點，她步履搖晃的進了院子，熟門熟路的推開辯機的房門，熟門熟路的摸到床邊。
    辯機在她推開門的一瞬間就醒了，一見又是柳承歡，不由皺起了眉：“阿彌陀佛，柳施主，深更半夜，怎好私闖男子的房間？”
    “喝多了，走錯了。”柳承歡說著就倒在了床上。
    辯機像見了鬼似的一下子越過她跳下床，豈料卻被柳承歡拽住了衣角，然后整個人像八爪魚一樣貼過來抱著他。
    “柳施主，請你自重，我乃出家人。”辯機不為所動的說道。
    “不是說好以后叫我承歡的嗎？不就是三個月沒見嗎，你又不記得了？”柳承歡仰著頭威脅道：“需要我幫你回憶回憶么？”
    辯機臉色一變，光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磕磕巴巴的說道：“承歡，你放開我。”
    柳承歡搖搖頭，把臉埋在他衣服里，低低的說道：“辯機，我哥哥死了。”
    辯機早把生生死死看淡了，聞言也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眼珠子動了一下，合起雙手說道：“阿彌陀佛，有生有死，人之常態，節哀。”
    柳承歡悶悶的嗯了聲，眼淚無聲無息的滑落。這三個月來她幾乎沒有合過眼，前期就在努力的找地宮的入口，后來終于找到之后又在地宮里被困了半個月才出來。
    她雖沒有找到柳清的尸體，但她卻清楚的知道柳清死了，尸體可能被處理了，也可能被扔在了自己找不到的地方，總之，他肯定沒有再活著了。
    從她記事以來，記憶里只有哥哥，父親母親對她都有些冷淡。后來她拼命的修煉，走火入魔的時候也是哥哥把她救回來的。如今哥哥沒有了，她不知道以后還能跟誰撒嬌。以后頭疼的時候還能躲在誰懷里喊疼，誰還會給她熬藥。
    柳承歡很傷心，可她一直沒有哭，她甚至都沒有回巒山派，從九江直接來了江城。因為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辯機，他不會告訴別人自己哭了，也不會笑話自己不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