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 !
門口傳來腳步聲,傅染一顆心懸至嗓子眼,推門進來的人影一晃進入房間,傅染張望,卻看到提前回來的明成佑。
“路上不堵車,快吃吧,還是燙的。”
傅染眼里藏不住的失望,兩名小護士相繼從沙發上起身。
明成佑走過去,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床頭柜,他慢條斯理動手解開,生煎的香味四處飄散,蔥油味道濃重,令人十指大動。
“你們出去吧。”
傅染瞅著自己的腳尖,明成佑替她將一次性筷子掰開,傅染眼見他把筷子遞過來,她伸手拍掉。
明成佑才要說話,兜里的手機不期然響起。
傅染驚了下,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男人隨手接通后放到耳邊,一邊聽,目光一邊緊盯著傅染,“好,我知道了。”
他掐斷電話,手機在掌心來回打轉,冷毅的俊臉看不出絲毫情緒的外露,傅染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轉頭之際,余光瞥到男人的手忽然掃向床頭柜。
冒著熱氣的生煎盒打翻在地,一個個滾落到明成佑腳邊。
傅染吃驚,來不及做出反應,明成佑單手抓住她的肩膀將他拖到跟前,攔腰抱起她大步往外走。
傅染猝不及防睜大眼,“你又要帶我去哪?”
明成佑用腳挑開并未關嚴實的病房門,方才的醫生正好在隔壁查房出來,“三少,您去哪?”
“出院,”明成佑甩了句,“待會有人會過來,病房內收拾干凈,該怎么說你心里清楚。”
傅染意識到明成佑已經有所察覺,“把我放下來,我不要跟你回去。”
明成佑大步走出醫院,車子在偏門處等,他把傅染塞進去后跟著擠入后車座,“開車。”
傅染撲向另一側,雙手用力拍打車窗,偶爾經過的人聽到動靜也只是好奇看了眼,并未有人駐足。
傅染猛地轉身,歇斯底里,“你派人跟蹤他們?”
“我讓你別耍花樣,”明成佑身子靠進椅背內,側臉也攏于夜色中,“我也是今天才讓人開始盯著你家里,傅染,我跟你好好說話你非不聽。”
傅染狠狠看向明成佑,此時已不能用悲憤或者任何一個詞來形容她的心情,明成佑把臉轉向窗外,他知道自己是沒救了,一件件事情疊加起來,也把自己逐漸在逼入深淵。
男人眉宇間緊攏起難以言明的悲愴,反正他跟傅染是再沒可能的,讓她對他多恨一分跟少恨一分,又有什么關系?
明成佑心里清楚,他到底還是放不開,不然的話也不會非要她留住孩子不可,盡管對傅染來說不公,且是難以接受的,但他管不了那么多。
車子一路飛馳向前,傅染眼見城市的夜景愈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速路旁飛快向后倒退的廣告牌,她心里漾起層層恐懼,“你要帶我去哪?”
明成佑雙手抱胸,眼睛緊闔似在閉目養神。
車子綿延向一個傅染不知道的目的地而去,她心里恐慌越甚,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伸手不見五指的夜空也難見星光亮點。
傅染窩進角落,每到這個時侯總是會難受,再加上車子開得快,她捂住嘴強忍,一陣陣干嘔聲聽在明成佑耳中猶如被尖利的刀子給扎過,一寸比一寸扎的深,他鬢角處滲出細汗,幽暗的眸子微睜開道縫。
“拿瓶水過來。”
駕駛座上的司機趕緊遞了瓶水。
明成佑接過后送向傅染。
她腦袋無力地靠著車窗,眼見一瓶水遞到眼皮子跟前,她動也不動,把眼睛閉上。
車子繼續向前,駛入無邊的黑暗。
傅染睜開眼睛感覺到車速被放慢,她腰部挺直。
“三少,到了。”
明成佑率先推開車門,他走到另一側,拉住傅染的手之后將她往下拽。
迎面而來的是夾雜著咸澀味道的海風,推出的層層波浪席卷而來,傅染能感覺出濺到臉上的濕意,她放眼望去,竟是在碼頭。
明成佑單手摟住她的肩膀,強行把她往前拉。
傅染驚叫連連,“你要帶我去哪?為什么來碼頭?”
嘩嘩的波浪聲幾乎淹沒她的聲音,傅染見明成佑不答話,她扯開嗓子,語帶驚恐,“究竟要帶我去哪?”
“離開迎安市。”
“我不要!”
一艘巨大的游輪停在碼頭邊,傅染被他強拽向前,明成佑冷冽的聲音自頭頂炸響,“等生下孩子后我會放你回來,傅染,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你聽話!”
她目光轉向明成佑肩后,盡管對這不熟悉,但屬于迎安市的氣息令她頓生貪戀,恐懼和焦急從心底頃刻滋生出來,她抬頭看著明成佑繃緊的俊臉,也從這一刻起,她完完全全對他產生了害怕。
“我不走!”
“由不得你!”明成佑帶著傅染來到甲板,居高臨下能看到海水掀起波浪的瞬間,傅染頭暈目眩,越發想吐,她推了推明成佑,他卻死活不撒手。
“嘔——”
才吃過不久的晚飯全吐在了明成佑手臂上,傅染難受地彎下腰。
有人過來詢問,似是要準備啟航,傅染急得小臉蒼白,她也沒辦法了,明成佑的態度不止是強硬這么簡單,再耗下去,她真怕他會做出什么事來。
腳下的游輪在動,正緩緩駛離碼頭,傅染沖過去,明成佑自身后一把抱住她的腰。
眼里的景色由近及遠,傅染上半身竭力想往前沖,她淚眼模糊,心里閃過傅頌庭和范嫻匆忙趕到醫院后失望乃至傷心欲絕的場面,她不想離開迎安市,離開好不容易同她完全親近的父母。
任她如何鬧,明成佑都沒有心軟。
傅染膝蓋一軟,兩條腿直接往下跪,她掙扎著甩開身后的鉗制,“我答應,我答應還不行嗎?你給我什么我都簽,我不要離開這。”
明成佑垂首直睇住傅染跪著的身影,他眼里陣陣刺痛,視線也不知被什么給模糊,好像透過一層網看出去,傅染肩膀聳動,有風撫過男人精致如玉的面龐,他眼里承載滿悲痛,明成佑抬起視線,朝身后站著的人吩咐句。
游輪放慢速度,最后停在海平面上。
傅染睜著眼睛并沒有哭,只是痛到難以自抑,連眼淚都掉不出來。
明成佑腳步走到她身側。
傅染眼睛從他腳背一寸寸往上看,最后對準男人的視線。
泛紅的眼眶內滿是鄙夷同厭棄,傅染緩慢站起身,四目相接,她恨不得將這個男人狠狠踩在腳底下。
明成佑拉起她進入艙內,并讓人將落在車上的東西開了小艇送來。
艙內燈光刺眼,懸在頭頂令人有不適的刺痛感,傅染坐在桌前,這樣的燈色將兩人的臉都打出不自然的白色,明成佑手邊有個文件袋,傅染只是瞥了眼,連原本鮮艷的嘴唇都變得灰暗。
兩人盯望對方,傅染眼里的血色很明顯,明成佑從文件袋內抽出文件,手搭著一角后沿光滑桌面推向她,“你方才已經看過了,簽字吧。”
傅染僵硬地伸出手臂。
還是剛才的文件,被她捏出個小洞的地方還在。
明成佑遞給她支簽字筆。
傅染把文件翻到最后一頁,視線直盯向落款的地方。
明成佑眼見她拿起筆,然后筆尖顫抖地寫下傅染兩字。
她心中的屈辱和憤怒都隨著最后的落筆而崩潰,似是嫌還不夠,明成佑又把另一份文件給她。
“這是什么?”
傅染翻開后細看,竟是一張沒有具體數字的借條。
“你?”
“雙重保證,我怕你會反悔。”
簽字筆還握在傅染的手里,眼中再掀不起波瀾,在她看來,只有她想不到的而沒有明成佑做不到的。
“一張借條跟你的自由相比,哪個更重要?”
傅染胸口堵得慌,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她無力得將筆對向落款處。
尤柚好幾次撥傅染電話始終是關機,她知道傅染最近不好受,跟家里說出擔憂后,尤媽媽趕緊打車陪尤柚去傅家一趟。
恰好傅頌庭開車從外面回來,范嫻滿臉疲倦,眼睛通紅,尤柚跟尤媽媽從沙發上站起來,“伯父,伯母。”
“是尤柚啊。”范嫻走過去,“你有見到小染嗎?”
“姐怎么了?我打她電話關機。”
范嫻斟酌再三,也不好將帶傅染去醫院的事說出來,“她早上出去到現在沒回來過,手機也打不通。”
“那暮暮姐和吱吱姐您找了嗎?”
“都找過了,”范嫻急得團團轉,“她們都說沒看到。”
“怎么會這樣?”尤媽媽也是滿臉擔憂,“小染這孩子最懂事,不可能會沒有交代就失蹤的。”
尤柚細想片刻,知道這時候提明成佑的名字不適合,但迫在眉睫的事沒辦法,“伯母,您找過……三少嗎?”
她換了個稱謂。
范嫻想起方才發到她手機上的短信,也深知這件事跟明家脫不了干系,“沒有,”她雙手撐起前額,“也不知道小染能去哪。”
“伯母,您先別急,我們回去都想想辦法,有消息的話會立馬通知你的。”
范嫻抬起頭,她走過去拉住尤柚的手,“你跟伯母過來,我有些話想問問你,說不定小染有些朋友我都不知道。”
尤柚乖乖跟著她向餐廳方向走去。
“伯母,其實姐最好的朋友就是暮暮姐和吱吱姐,別的也有關系不錯的,但是……”
“我知道,”范嫻打斷尤柚的話,“之前你跟明成佑也很熟,聽小染說他還去過你家里?”
“嗯。”尤柚不明所以,等著范嫻說下去。
“有機會的話,伯母想請你幫忙打聽下小染的消息,我估摸著跟他脫不了關系。”
尤柚滿口應承。
從傅家打車回去,尤柚母女婉拒了相送的好意,畢竟這時不能再給他們添亂。
出租車向小區門口駛去,尤柚看到拐彎地方停了輛車,她看到車牌號一眼認出是誰。
“媽,你先進去吧,我想在外面給姐夫打個電話。”
“不行,”尤媽媽不放心,“要打電話回家打。”
“媽,我就在傳達室門口,不會出事的,再說有些話在家里也不方便說。”
“只能一會,媽在樓底下等你。”
“好。”尤柚推開車門率先下去,直到出租車消失在視眼中,她這才拔腿向拐彎處跑去。
李琛見到她的身影,忙推開駕駛座車門,“尤柚!”
他沒想到她會主動向他走來,平日里他去學校找她,尤柚都唯恐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