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不說的就是。”玉衡一個閃身離開了，留下天璇一個人，外面的燈火映照著一世的冷寂，他默默的關掉了書房的門，走向了黑暗之中，或許他從未踏出過黑暗。
    皇甫晟回來的時候顧闌珊并沒有說什么，皇甫晟待在書房的時間越來越長了，顧闌珊隱隱約約猜測到經常將會有大事發生，推算一下日子，夢魘也該起到作用了，那讓人痛不欲生的噩夢之蠱，到了發揮它真正威力的時候。
    “皇甫晟，你是不是打算干些什么？如今京城人人都在討論九皇子入主東宮之事，你就沒有其他別的想法嗎？”顧闌珊繡著手中的帕子，戰馬踏著流云，竟是比鴛鴦戲水，蓮花并蒂，更具一番風味。
    皇甫晟看了一眼顧闌珊手中的帕子，“我家娘子倒是卓爾不窮，別人家的妻子針織刺繡，無非是花鳥魚蟲，你這倒好，金戈鐵馬，莫不是也想學我，上陣殺敵？”
    “不，比起羌笛聲聲，金戈鐵馬的豪壯，我更喜歡百姓安居樂業的裊裊炊煙。夫君不覺得那樣的場景更美嗎？耕者有其田，老有所養，幼有所教，那才是一個君主應該期望的場景。”
    顧闌珊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看見了眼前的裊裊炊煙，仿佛看見了阡陌縱橫，看見了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看見了屋舍旁邊黃發垂髫，怡然自樂的場景，那該是怎樣祥和的場景？
    皇甫晟看著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失了神，他沒有想到眼前這樣小小的女子，對于天下居然有這樣宏偉的規劃，自家娘子向往的場景，不就是天下大同的盛世嗎？那是多少人期望的場景。
    可如今朝堂上勾心斗角，人人自危。每個人都想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想著怎樣收攬錢財，想著怎樣往上爬，怎樣保得自己榮華富貴。百姓成了收斂財富的工具，而帝王卻忙著玩弄權術，絲毫不顧及百姓的死活。
    皇甫晟經歷過金戈鐵馬，經歷過血雨腥風，也看見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隨偶有人修橋鋪路，開設粥棚，可那不過是杯水車薪，根本緩解不了眼前的危機。
    這樣的朝廷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索性將它摧毀了吧。皇甫晟默默的想著，如今七部已經在京城了，他的勢力已經滲透了整個京城，只要他一聲令下，皇位唾手可得。
    然而皇甫晟還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名正言順的機會。他要讓那個人親口說出父親當年死去的真相，他要在天下人面前揭露皇甫遠，皇甫臨父子二人為上的面目。他要名正言順的登臨帝位，而不是成為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口中的逆臣賊子。
    “阿晟，答應我，如果有一天你成為了皇帝，成為了天下的主人，請你給這天下的百姓那樣的生活好不好？讓王謝堂前的燕也可飛入尋常百姓之家，讓阡陌之間自有歡聲笑語，讓老有所依，幼有所養，百姓的吃穿住行都有所保障。”
    顧闌珊睜著一雙分外明亮的眼睛看著皇甫晟，那是他想象的美好世界，他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有能力建立那樣一個世界，那樣一個人百姓好好的活著的世界。
    “夫人，你是不是忘了我還只是一個皇子，你說的那個世界，萬古流芳的君主都不一定可以做到，我又何嘗不想做到那個地步呢，只是天下安定尚需要時間，那樣的世界我不敢想。”皇甫晟明白現在的情況，他是一個實事求是的人，他明白這個王朝面前的困境要打破都不易。
    多少年積累的毒瘡爛疤，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破的，若是將貪污腐敗者全部殺死，將貪官污吏全部懲處，恐怕現在的朝廷就沒有幾個可用之人了，內憂解決需要時間。
    多年的重文抑武，朝堂上已經沒有幾個可以倚仗的武將了，一旦發生戰事，別說百姓安居樂業了，恐怕活著都成了問題，這一切都需要時間去改變，恐怕他窮極一生都不可能建立那樣一個世界。
    “沒關系，一年完不成就用十年，十年完不成就用二十年，二十年完不成就用一輩子，我的阿晟一定會成為流芳千古的明君，一定會成為彪炳史冊的帝王。”她幾乎想都不用想，就說出了這句話，手中依舊不停歇的繡著她的帕子。
    “手中拿著戰馬嘶鳴的帕子，心中卻想著天下大同的盛世，媳婦兒，我突然覺得我好像有些看不懂你了。”皇甫晟盯著顧闌珊嫩白的臉龐，精致而小巧的鼻子看上去有幾分倔強，看上去溫溫柔柔的人卻藏著鋒芒。
    顧闌珊轉過頭來微微一笑，溫柔的回答道：“如果還沒有看懂，那就用一輩子去看。總有一天你會看懂我的吧，反正我已經嫁給你了，你逃不掉了，看不懂也得受著。”
    “媳婦兒，與其讓我去建立一個你想象中的美好世界，不如我們一起建立怎么樣，我們一起將你的想法變成現實，建立一個老有所依，幼有所養，無人不飽暖的耕者有其田的世界怎么樣？”皇甫晟突然認真的看著顧闌珊。
    顧闌珊被皇甫晟這樣的說法嚇了一跳，一不留神建立的針戳到了手指里，她的手指還沒放到嘴邊，皇甫晟就沖了過來。
    皇甫晟捧著手指輕輕的吹了吹，拿出旁邊的布條細細的包扎了，帶著些責怪的口氣說道：“你這么緊張干什么？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不需要依仗別人，出了什么事我擔著，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王爺又在胡說了，妾身不過一介女流，怎么可能登得上朝堂，我不過就是說說而已，至于要怎么做還得看皇上看朝臣。自古女子不得干政，史書上多少的混亂都是因為女子干政才引起來的，以后可不能再說這些話了。”
    顧闌珊怎么不想親自建立一個那樣美好的世界呢？可是沒有人會讓一個女子走上朝堂的，就算是皇甫晟成為皇帝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