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面的樓閣中,月芙仰在臥榻上,半闔的眼底已迷離得不成樣子。
她今日梳的是墮馬髻,烏黑的發絲如云堆積在左側,再斜插一支蝶戀花鎏金點翠步搖,本就有楚楚動人的風情。
現下發絲亂了,衣衫散了,臉頰暈紅,唇瓣濕潤,額角還覆著細細的一層香汗,一點一滴匯聚,在搖搖欲墜時,稍一搖晃,便飛快的滾落,隱入發間。
有一縷碎發被打濕了,恰好黏在右側的臉頰邊,蜿蜒曲折,仿佛水中的蔓草,糾纏人心。
趙恒便是被纏住的那一個。好不容易艱難地撐起上身,頓時又感到一陣窒息。
他痛苦地閉了閉眼,無法自控地再度俯身,用力含住她泛紅的鼻尖,再逐漸下移,壓住她已經被吻過的唇。
月芙的一只手緊緊揪住他的袖擺,另一只手則攀在他的肩上。
隔著衣物,她能感覺到底下結實有力的肌肉,堅如鑄鐵,十分可靠,和杜燕則、崔賀樟的清瘦單薄完全不同。
“殿下,我”
她感到他的手已經從她的脖頸處慢慢下移,正胡亂地拉扯套在外面的那件大袖衫,連忙按住,張口想說點什么。
可是才一開口,又被堵住了。
她掙了掙,然而,早已動情,又哪里抵擋得住?最終,推拒的手慢慢滑落。
反而是趙恒,在這種時候,竟然還撿回了一絲理智。
他費力地將自己挪開,一個翻身,側臥到一旁,背對著她,痛苦地弓起背,拼命控制自己。
“你走吧,離我遠點。”
這是一張供人小憩的臥榻,有些窄小,即使趙恒已經有意避開,后背仍然免不了貼著月芙,說話的時候,一陣輕微的震動,帶著火爐一般的熱度,傳遞過去。
月芙的呼吸還沒有平復,胸口依舊起伏著,轉過眼去看他的背影。
他渾身都緊繃著,時不時顫動一下,后背彎得仿佛一張巨大的弓,弦已拉緊,卻用蠻力阻止了不得不發的箭。
“殿下,為何?”
她輕聲問,不懂他已這樣難受,卻還是如此克制。
他是皇子啊,生于萬人之上,從小要什么有什么的皇子,就連杜燕則那樣普通士族出生的郎君,在大多數時候,也不會壓抑自己的欲望。
趙恒依舊背對著她,身形不住地起伏,吃力道:“我……是來幫你,來救你的,不能做和他一樣的事!”
月芙的呼吸猛然一滯,心口一下被什么東西塞滿了,壓一壓,就能壓出一汪清泉。
“你快走吧,我忍一忍就過去了……記得別再回方才那里,往人多的地方走。”
月芙抽噎了一聲,努力從臥榻上爬起來,等腦袋里那陣暈眩過去,便照著他的話,起身往木梯的方向走去。
這就是她最初期盼的結果,被趙恒救下,讓他確信崔賀樟對她有不軌之心,便可繼續求他,出手徹底擺平崔賀樟這個隱患。
第一步已經達到了,這是個好機會,她可以完好無損地離開。
可走到木梯邊時,她仍舊沒忍住,停下腳步,扭頭看過去。
他那么痛苦,又那么狼狽,都是因為她。
“你快走啊!”
遲遲沒有聽到下樓的腳步聲,趙恒感到越來越急躁。
月芙卻忽然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然目光堅定。
“不。”
她重新回到臥榻邊,在他那一側跪坐下來,面對著他,伸手去解他腰間的衣帶。
“你做什么!”
趙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面帶異樣的潮紅,瞪著混沌的眼眸質問。
月芙忍著內心強烈的羞恥感,輕聲道:“殿下救了我,我、我也想幫一幫殿下……”
說著,她一咬牙,將另一只沒有被他攥住的手一下伸了過去。
“你”
趙恒渾身一緊,震驚地瞪著她,只覺整個命脈都被她掌握。
“這樣,殿下會好得快些。”月芙低低地說,臉頰已紅得宛如朝霞映日。
她對這些事,一點也不陌生,趙恒甚至有種錯覺,仿佛她比他自己還要更熟悉他的身體。
不知是不是那香的作用,他的一切感受被無限放大,而嬌小的她,已經完全掌控了他。
……
那兩名守在宴席附近的仆從望著漸漸遠去的侍女,一時猶豫起來。
“要不要現下就去向郎君知會一聲?”其中一個問。
“可才小半個時辰。”另一個也有些猶豫,湊過去擠眉弄眼,“郎君可是用了些手段的,一時半會兒恐怕好不了……”
“但太子妃殿下已親自著人來問了,夫人那兒又盯得緊……”
兩人嘀咕一陣,最終在侯夫人懷疑的目光掃過來時,同時打了個哆嗦,趕緊朝著崔賀樟所在的那間屋子奔去。
只是,等二人到了屋門外,卻立刻發現不對勁。
他們離開時,分明是將門關嚴了的,可此刻,門卻只是虛掩著,四下靜悄悄的,仿佛根本沒人在。
這和他們料想中令人羞恥的畫面截然不同。
二人對視一眼,先試探著喚了兩聲“郎君”,見始終沒人應,這才確定出了事,連忙推門沖進去。
屋子里空蕩蕩,早已不見了那位沈娘子的蹤影,只剩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崔賀樟。
兩人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先探鼻息,見呼吸均勻,仿佛只是暈了過去,這才開始喚。
“郎君,郎君!快醒醒!”
崔賀樟已經暈了一陣子,被這樣喚了好幾聲,逐漸轉醒。
腦后被劈的那處還鈍鈍地疼著,他緩了好一會兒,才才終于想起方才發生的一切。
“人呢!沈月芙去哪兒了!”
仆從忙答:“郎君,奴也不知,方才進來時,便只有郎君一人躺在這里,不見沈娘子的蹤影。”
崔賀樟想著方才被人劈的那一掌,怒火中燒,偏偏他根本沒來得及看見那人的長相,連記恨,也不知該記恨誰。
“方才讓你們兩個守在前面,有沒有看到什么人到這邊來?怎么沒有攔?”
“未、未曾,奴等一直守著,不曾有人過來。”
“兩個廢物!連一個活生生的人過來了,也看不見!”崔賀樟一腳踢翻了其中一個,“沒人過我,那是何人將我打暈,又帶走了沈月芙?難道是你們?”
他蒼白的臉上漸漸泛起異樣的潮紅,胸口因為怒火而劇烈起伏,連眼珠子也有些突出,表情猙獰,看起來有些瘆人。
“奴、奴不知,更不敢啊!”兩人連忙跪地告饒,“放眼整個長安,敢打郎君的,恐怕也沒幾個呀!”
這話卻是提醒了崔賀樟。
他父親雖只有侯爵,可身份卻是圣人的親家,一旦過世,自然就會追封國公。將來太子繼位,崔家的地位,便可過去的沈家,如今的王家一般,為眾多外戚之首,除趙氏之外,無人能敵。Xιèωèи.CoM
有誰敢在他的家中,對他出手?
賓客之中,比他位高權重的不在少數,但有太子和太子妃在,沒一個會在別人的府中多管閑事。
他的腦海里慢慢浮現出一張冷峻的面孔。
只有這個人,從來對他不假辭色,也只有這個人,會不忌憚他太子妻弟的身份。
“八王呢?他在哪兒?”
“八王、八王在宴席上,似乎與太子口角了兩句,便一個人離席了,也不讓人到近前服侍。不過,奴一直守著,未見八王往這邊來過。方才,太子妃殿下已兩個侍女去南面尋八王了。還讓奴來提醒郎君,莫讓夫人掛懷,免得在賓客面前失禮。”
“哼!理她做什么,今日這么多人在,難道她還真敢鬧?你們兩個也過去,看看沈月芙在不在八王那里!”
崔賀樟如今正在氣頭上,根本顧不上侯夫人如何,一心只想找出方才將自己打暈的人到底是誰。
兩名仆從也不敢反駁,連連應“喏”,就要奔出去。
才跨出半步,又被崔賀樟喊停:“等等,再給我弄個侍女來就上個月太子賜的那個春兒,快些!”
香爐里的香早已燃盡,氣味也已隨風飄散。只是,他在昏迷之前,和才昏迷的時候,卻統統吸了進去,方才剛醒來時,被怒氣沖昏了頭,還未感覺到異樣,現下才察覺藥效正在發作。
只是,府中貌美的侍女都已被侯夫人打發走了,僅剩那個還看得過眼的,便是上月他從太子那兒要來的那個叫春兒的,因是東宮的人,侯夫人不敢立刻將人弄走。
原本是為了沈月芙才準備的香,如今人跑了,他還這么狼狽!
那兩名侍從,遂一個急匆匆奔向南邊,另一個則去將春兒帶過來,塞進崔賀樟的屋里。
不一會兒,屋里便傳來夾雜著女人高亢中帶著痛苦的激烈聲響。
那侍從聽得難受,可又怕再發生方才那樣的意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寸步不離地守在門外。
……
另一邊,幾名侍女穿過一條條空蕩蕩的長廊,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找過去,始終沒有見到趙恒的蹤跡。
偶爾見到經過的下人,都會停下來問一問。
卻沒有一個說見過趙恒的。
“是不是方才的人指錯了,殿下并沒有到這邊來?”
“是啊,這里已然離宴席有些距離了,位置太過偏僻,其他要更衣、小憩的賓客,也都沒往這兒來。咱們要不要再往別處去看看?”
為首的那一個侍女也有些猶豫,停下腳步想了想,點頭道:“也罷,這里的屋子咱們都找過了,只剩下那一處,我過去看看,你們先往北去吧。”
她說著,指了指前方數十步之外的那座二層樓閣,一個人朝那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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