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蘭蘭丈夫要做的檢查并不難，眾人在外面沒等多久，黎玥書就出來了。</br> “阿書！”沈煨第一個沖上來，“里正已經去縣衙了。”</br> 黎玥書溫和一笑，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贊揚，“真棒！”</br> 沈煨笑得一臉滿足。</br> “玥書妹子，怎么樣了？我相公他能治嗎？”劉蘭蘭滿臉緊張。</br> 黎玥書轉過頭來。</br> 她也不喜歡賣關子，直接說道：“能治。”</br> 她神情十分放松，似乎就對她而言，這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兒</br> 劉蘭蘭松了口氣，差點喜極而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br> 她的眼淚直接就流出來，其實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黎玥書的手，“他是不是也需要換腎？我……用我的可以嗎？”</br> 此話一出，黎玥書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沉下來。</br> 劉蘭蘭心頭一跳，“怎……怎么了？”</br> 黎玥書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你想以命換命，可有想過劉叔劉嬸？”</br> 她知道劉蘭蘭是真的很愛自己的丈夫，可她也是真心把劉叔劉嬸當親人，所以深刻的明白劉蘭蘭說出這話，對他們會有多大的傷害。</br> 劉蘭蘭愣了一下，想到自己一直沒能盡孝道的父母，不由羞愧的低下頭。</br> 衛子邈看著氣氛有些壓抑，便開口打破沉默：“沈夫人，你說的能治，是不是指需要換一顆腎臟？”</br> 黎玥書收斂目光，輕輕搖了搖頭。</br> 隨后想到什么，她看向了一旁的即墨白，“人體的七經八絡、五臟六腑，都有各自的規律，通過特定的手段，可以看到……”</br> 她的話帶著很多學術內容，外行人可能聽著一知半解，但內行人卻一聽就能明白。</br> 比如即墨白，他瞬間就明白黎玥書這些話是對自己說的。</br> 她雖沒讓自己見識檢查過程，卻愿意用另一種方式告訴自己。</br> 只是她并沒有說“特定的手段”是什么，即墨白也聰明的沒有追問。</br> 能和黎玥書一起探討醫術，他覺得比自己游歷天下更有用。</br> 將想對即墨白說的話說完，黎玥書這才看向劉蘭蘭，“每個人都有兩顆腎，手術后摘除其中一顆，也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br> 劉蘭蘭下意識抬頭，眼底似乎有亮光閃爍，“你的意思是說，替我相公摘除一顆腎，就能治好他的病？”</br> 黎玥書點頭，直接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完成這個手術，只要好好調養，我保證他能和正常人一樣。”</br> 一瞬間，劉蘭蘭就像是被天大的喜事砸中腦袋，淚水瞬間奪眶而出。</br> “太好了，太好了！謝謝……玥書妹子，謝謝你！”</br> 黎玥書從來不會安慰人，看著她喜極而泣的樣子，一時竟不知該怎么做。</br> 似乎看出她的窘迫，一旁的莫母趕緊開口解圍，“蘭蘭，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你也別哭了，趕緊去告訴你爹娘吧！”</br> “爹娘……”劉蘭蘭一怔，眼底浮現一絲怯意。</br> 黎玥書一眼就看出她在怕什么，不由嘆了口氣，“你丈夫的情況我已經大致跟劉叔劉嬸說過了，他們有心理準備。”</br> 劉蘭蘭詫異抬頭，看著黎玥書的眼睛一片濕潤，“謝謝……”</br> 她知道這兩個字不足以表達黎玥書對她的恩情，可除了這兩個字，她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么。</br> 黎玥書輕輕搖了搖頭，并未多言，“等他醒了，你們再把人送去藥館，然后……”</br> 劉蘭蘭仔細聽著她交代的一字一句，生怕漏掉一個字，讓自己這么多年來唯一聽到的好消息，像夢一樣破碎。</br> 得知女婿能治好，劉老漢夫婦也不禁喜極而泣。</br> 特別是劉嬸，抓著黎玥書的手張了幾次嘴，卻不知該說什么。</br> 黎玥書知道她想說什么，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劉嬸，咱們是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了。”</br> 劉嬸紅了眼眶，“好，一家人，不說兩家話！”</br> 見她眼淚馬上就要流出來，黎玥書趕緊找了個借口跑開，“我忽然想起還有事兒要跟白公子說，劉嬸，你好好陪陪蘭蘭姐吧！”</br> 說完，她連忙跑去找即墨白了。</br> 上輩子組織安排她去醫院學習時，她最害怕的就是應對那些家屬感激涕零的情況了。</br> 見她要去找即墨白，沈煨連忙跟上去，將一個跟屁蟲的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br> 聽到她重重松了口氣的聲音，即墨白有些好笑，“沈夫人也有不知所措的時候？”</br> 面對他的調侃，黎玥書直接白了他一眼。</br> 即墨白輕聲一笑，“沈夫人這般鐘靈毓秀之人，可不適合翻白眼。”</br> 黎玥書表情一呆，“你看得見？”</br> 即墨白淺笑著搖搖頭，“我看不見，但我聽得見。”</br>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剛才你的呼吸重了一下。”</br> 黎玥書：“……”</br> 好吧，是她太凡人了。</br> “阿書，快坐！”沈煨忽然遞過來一張矮凳，滿臉殷切。</br> 黎玥書也沒客氣，習慣性的摸了摸沈煨的頭，“謝謝。”</br> 隨后，她一屁股坐上去，卻沒注意到一旁滿星氣鼓鼓的小臉。</br> 那是他的凳子！</br> 他就是起身拿一下背簍，竟然……</br> 太欺負小孩了！</br> 滿星想抗議，但黎玥書已經跟即墨白聊了起來，壓根兒沒注意到他。</br> “白公子，我給蘭蘭姐丈夫做手術時，你要不要也進手術室？”</br> 黎玥書看了一眼即墨白眼睛上的白紗，遂補充道：“場面會有些血腥，滿星一個孩子可能受不了，到時候我可以充當你的眼睛。”</br> 即墨白感官雖比常人靈敏，但有些東西必須是需要眼睛看的，而滿星跟在他身邊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的作用。</br> 即墨白愣了一下。</br> “我可以充當你的眼睛”幾個字，像是錘子一下接一下的敲在他心上。</br> 或許是他太警惕了，沈夫人這等仁善之輩，應當不會走上用毒害人的歧途。</br> 即墨白嘴角勾起和善的弧度，“那便有勞沈夫人了。”</br> 沈煨注意到他嘴角的笑，又看了看身側黎玥書，不自覺皺起眉頭。</br> 他怎么覺著即便身處鄉野，這女人也能吸引其他男人的目光？</br> 一瞬間，沈煨感覺心頭升起一股酸澀感。</br> 他不自覺的伸手摸上自己的心口，有些忡怔。</br> 這是什么感覺，他以前似乎從未有過？</br> 沈煨沒注意到的是，原本正在跟黎玥書說話的即墨白似乎察覺到什么，微微往他這邊偏過頭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