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熟悉的聲音，黎玥書愣了一下，趕緊去開門，果然看到了衛同昊。</br> 衛同昊依舊是風風火火的莽漢樣，但見到黎玥書時，還是十分有禮的拱手行了個禮，“沈夫人，又見面了，子邈和靈兒的事還要多謝你呢！”</br> 黎玥書回了個禮，“衛城主不必客氣，衛公子和靈兒都在家里，請進吧。”</br> 衛同昊當即不再多言，趕緊跑了進去。</br> 一進門，就見自己那個向來身體柔弱、面色蒼白的兒子，正滿面紅光的站在那兒，像極了一個翩翩貴公子。</br> 而他手中牽著一個小姑娘，看上去和記憶中的女兒不太像，卻和他兒子有幾分相似。</br> 衛同昊忽然停下腳步，一時竟不敢上前。</br> 這些年，他想盡辦法尋找漣漪的蹤跡，但每次都是失望而歸。</br> 好不容易真的找到人，得知的卻是她的死訊。</br> 如今知道漣漪還有一個女兒留在人世，他竟有些膽怯了。</br> 若非他當年沖動，漣漪也不會跟著那個混蛋私奔，他們父女也不至于連最后一面都沒見到。</br> 在衛同昊打量衛靈的時候，小姑娘也好奇的看著面前的人。</br> 關于自己的身世，她早就聽舅舅說了。</br> 看著面前的人，小姑娘主動開口：“你就是外公嗎？”</br> 一聲“外公”，讓衛同昊瞬間紅了眼眶，“誒，是……是外公，你是叫靈兒嗎？”</br> 衛靈乖巧的點頭，倒是沒有見到陌生人的膽怯。</br> 衛同昊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慢慢蹲下來，“靈兒，外公……外公能不能抱抱你？”</br> 衛靈抬頭看了看牽著自己的舅舅，后者溫和一笑，輕輕點頭。</br> 見此，她才松開衛子邈的手，主動張開雙臂去擁抱衛同昊。</br> 衛靈的骨架比一般孩子要大，這也是黎玥書和黎香茹第一次，見就把她認成男孩兒的原因。</br> 如今看來，她應當是隔代遺傳了衛同昊，這爺孫倆的背影看上去除了大小，幾乎一模一樣。</br> 人家親人團聚，其他人也很有眼力見的沒去打擾，將空間留出來。</br> 因為衛同昊的提前到來，黎玥書的晚飯安排自然也得變一下。</br> 衛同昊帶了不少護衛，人自然也多了起來。</br> 黎玥書干脆就做起了火鍋，把劉嬸家的鍋都搬了過來。</br> 沈煨跟著跑到廚房幫忙，但他能做的也只有燒火。</br> 好歹也在邊關行軍打仗十幾年，他對燒火這項技能可以說是掌握得爐火純青。</br> 這也是黎玥書每次下廚，都喜歡叫沈煨來燒火的原因。</br> 他對火候的控制，就跟現代的煤氣灶一樣方便。</br> 很快，香辣誘人的火鍋味就從廚房飄了出來。</br> 其他人都吃火鍋，雖然被勾起了饞蟲，但對此并沒有特別新奇。</br> 衛同昊和他帶來的那些侍衛卻不同了。</br> “這是什么？”看著鍋里紅彤彤一片，還在不斷翻滾的火鍋，衛同昊一臉好奇。</br> “這叫火鍋，是沈夫人自創的吃法……”衛子邈一邊解釋著，一邊跟他示范如何涮火鍋。</br> 新來的護衛吃著這種從未有過的新鮮吃法，忍不住戳了戳身旁的人，“還以為你們跟著公子是來窮鄉僻壤里受苦，沒想到還能吃到這種美味！”</br> 身旁的護衛白了他一眼，“沈夫人會的可不止這一個。要是可以，我還真想一輩子呆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br> 他們在這兒吃得好睡得好，沒有尊卑之分，沒事兒還能跟村里的大叔大娘聊聊天，這日子別提有多愜意了。</br> 黎玥書并不知道自己已經籠絡了一群人心，吃飽喝足后，收拾殘局的事就交給了那些護衛。</br> 衛同昊看著自己府上平日里舞刀弄槍的護衛各個手里端著鍋碗瓢盆，還笑得一臉開心的樣子，不由驚奇。</br> 這些家伙平日可是十分遵循“君子遠庖廚”的理論，如今怎么這么殷勤了？</br> 衛同昊將目光看向不遠處的黎玥書。</br> 他雖不是什么聰明人，卻也明白都是因為這個沈夫人。</br> 他有預感，這個沈夫人絕不會只是個隱于山野的普通婦人。</br> 思及此，他找到衛子邈談了一會兒，父子倆便帶著衛靈主動找過來。</br> 黎玥書好奇的看著三人，不知他們要做什么。</br> 下一刻，衛同昊和衛子邈忽然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個大禮。</br> 衛靈看著外公和舅舅的動作，有模有樣的跟著行禮。</br> 黎玥書一驚，連忙上前要扶起三人，“衛城主這是做什么？”</br> 衛同昊和衛子邈并沒有順勢起身，而是規規矩矩的將禮行完。</br> 衛同昊黝黑的臉上滿是感激，“沈夫人，我聽子邈說了，靈兒以前燒壞腦子，多虧了沈夫人救治，如今才得以恢復正常。”</br> 衛子邈點點頭，面色真誠，“我爹這一禮，是多謝沈夫人安葬家妹，替她報仇，還救了她的女兒。”</br> “我這一禮，是多謝沈夫人救命之恩，還替我衛家避免了滅門之險。”</br> “靈兒這一禮，是多謝沈夫人治好她的腦子，還將她照顧得這么好。”</br> “衛家欠沈夫人的恩情，此生難報。”</br> 黎玥書沒料到他們會說這個，微愣片刻，輕輕搖了搖頭，“我雖幫了衛娘子，但她送了我一家酒樓，便已經兩清。救衛公子是作為大夫的職責，揭穿奶娘只是順便，我并未出什么力。”</br> “至于靈兒，她和阿旻有婚約在身，我這個未來婆母照顧她本是應該，談不上什么欠不欠。”</br> 說話時，黎玥書神情坦然，看得出每一句話都是真心所想。</br> 沈煨在一旁看著他，嘴角揚起一抹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弧度。</br> 她心性堅毅、行事果斷，看著從不吃虧，卻總是帶著一絲心善。</br> 不過，她對衛子邈的不同，可不僅僅是心善這么簡單。</br> 果然，在沉默片刻后，就聽黎玥書再次開口：“若衛公子實在覺得欠了我，不如答應我一個條件。”</br> 衛子邈微愣，但隨即點點頭，“沈夫人請說。”</br> 黎玥書看著他，眼底閃過讓人看不懂的神色，“我希望未來我這四個孩子有求于衛公子時，衛公子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絕。”</br> 雖然她掐斷了衛子邈投靠太子秦燁修的契機，但孩子們還沒長大，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定，她必須得多重保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