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里正那兒出來,黎玥書心里就盤算著休書該怎么寫。</br> 但她剛走出來沒多久,就見一個紅色的身影靠在不遠處的樹下,似乎在等人。</br> 黎玥書頓了頓,抬腳走過去,“你怎么在這兒?”</br> 紅黛回頭,輕輕挑眉,“一大早就見你一個人鬼鬼祟祟往外跑,我當然要跟著來看看了。”</br> 黎玥書扯了扯嘴角,“我何時鬼鬼祟祟的了?”</br> “沒有嗎?”紅黛扭著細腰走過來,“可我怎么看著,你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你去干了什么?”</br> 見她眼底帶著揶揄,黎玥書瞬間明白過來,“你聽到了?”</br> 紅黛很坦誠的點點頭,雙手攀附上她的手臂,“我文采不錯,寫休書時要不要我代筆?”</br> 黎玥書感受到手臂上的柔軟,垂眸看了她一眼,“那倒不用麻煩。”</br> 她抽出手臂,往家里走去。</br> 紅黛連忙跟上,再次挽上她,咂咂嘴,“真是可惜了,我還以為自己有幸能代筆,給大名鼎鼎的攝政王寫休書呢!”</br> 黎玥書腳下一頓,忽然轉頭看向她,“攝政王?你是說沈煨?”</br> 紅黛眨眨眼,“是啊,他那天不是自己承認了嘛!”</br> 黎玥書一臉疑惑,“他確實承認自己是王爺,但你怎么知道他是攝政王?”</br> 這下輪到紅黛愣住了。</br> “你……”她遲疑了一下,“宸南國就只有一位王爺,就是當今宸南皇帝的親弟弟,名震天下的攝政王秦墨淵,你不知道?”</br> 只有一位王爺?</br> 攝政王?</br> 秦墨淵?</br> 黎玥書表情有些懵。</br> 明明原書中的宸南國王爺眾多,但并沒有攝政王,更沒有叫秦墨淵的角色,怎么……</br> 等等!</br> 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全來自于原書,而原書中提到宸南國的王爺們,是在幾年以后,男子秦燁修太子之位被廢,皇帝為了壓住那些手握重權的皇親國戚,才不斷封王、賜封地。</br> 以至于秦燁修回來時,不僅要面對兄弟間的皇權之爭,還有各地藩王的虎視眈眈。</br> 至于宸南國的攝政王……</br> 黎玥書絞盡腦汁,終于想起原書中關于宸南國攝政王的敘述。</br> “你在想什么呢?”</br> 紅黛的聲音忽然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br> 黎玥書收斂心神,“沒什么,我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會是攝政王。”</br> “宸南國攝政王的名號整個天下都知道,你會沒聽說?”紅黛眼底帶著毫不掩飾的懷疑,“小玥書,你難道不是這個世界的人?”</br> 黎玥書嘴角抽了抽。</br> 還真被她說中了!</br> 她撇了撇嘴,“是啊,我是另一個世界來的鬼,你怕不怕?”</br> 紅黛眨眨眼睛,隨后笑了笑,“要是所有鬼都像小玥書這么美,我倒是想見識見識。”</br> 黎玥書白了她一眼,“行啊,我要是有機會回去,一定帶你好好看看。”</br> 兩人說笑著往家里走去,沒再提剛才的話題,但黎玥書心里卻裝著事兒。</br> 攝政王這個角色,在原書中就只存在于短短的幾句對話中,是一個早就死掉的人。</br> 那是在秦燁修回重州后,得知皇帝封了這么多王侯,跟黎香茹抱怨,說皇權必須把握在手里,不能再出一個能左右皇帝決策的攝政王。</br> 而那個攝政王就是秦燁修的皇叔、當今宸南皇帝的親弟弟,多年前因救駕墜崖,尸骨無存。</br> 原書中連個名字都沒有的攝政王,怎么又成了四個小反派的爹?</br> 黎玥書思來想去,發現這一切最大的原因,可能就出在自己身上。</br> 如果沒有她,四個孩子還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沈煨的癡癥在童木縣這個地方也絕對治不了。</br> 一個傻子帶著四個孩子,根本不可能活下來。</br> 所以柴陽星河作為沈煨的暗衛,在原書中卻成了阿文和阿遇的人,就是因為沈煨死了,他們需要人保護。</br> 而阿怡有一身精妙絕倫的毒術,又有一個聞名天下的師父,自然用不上這兩人。</br> 這樣算起來,是自己救了沈煨一命,可他竟然懷疑自己,還欺騙了她這么久。</br> 思及此,黎玥書心里忽然有些生氣,回去后看到沈煨,更氣了。</br> 沈煨自然察覺到她恨不得沖上來咬自己一口的樣子,心里莫名發虛,十分聰明的躲著她走。</br> 對此,黎玥書只是冷哼一聲,倒沒說什么,忙著自己的事兒。</br> 她按照規定計劃,給沈聽怡做了一下基本考核,便著手準備她接下來的學習計劃。</br> 看著她認真細致的側臉,沈聽怡握著筆的手不由捏緊,臉上的表情有些糾結。</br>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過明顯,黎玥書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看過來。</br> 看著小姑娘糾結的表情,黎玥書主動開口:“阿怡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跟娘說?”</br> 沈聽怡握著筆的手更緊了,“娘,你……你是不是不生我們的氣了?”</br> 黎玥書沉默了一會兒,反問道:“你覺得呢?”</br> 沈聽怡小心翼翼的看著她,似乎想透過她的神情看出點什么。</br> 良久,她猶豫的說道:“娘應該沒生氣了!娘向來善良寬厚、美麗大方,對我們也是極好,必定不會跟我們計較的。”</br> 黎玥書哪里聽不出她刻意帶高帽的話,頗有些無奈。</br> 她當然是氣的。</br> 不過做母親的,始終沒辦法跟自己的孩子計較,所以她心里的這股氣就只能全轉移到沈煨身上了。</br> 忽然想起什么,黎玥書放下手上的東西,“阿怡,娘問你個問題,你老實回答。”</br> 沈聽怡堅定的點頭,“娘盡管問,阿怡保證絕不騙你!”</br> 上次騙了娘,她心里就愧疚了好久,當時她就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騙娘了。</br> 黎玥書一眼就看出小姑娘的心思,不由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瓜。</br> “阿怡,如果有一天……爹跟娘和離了,你想跟著誰?”</br> 此話一出,沈聽怡的臉色瞬間蒼白,手上的筆“啪嗒”一聲掉地上,她卻顧不上撿,一把抓住黎玥書的手,“娘,你……你不要阿怡了嗎?”</br> 見小姑娘的眼眶瞬間泛起水霧,黎玥書心口一疼,趕緊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娘怎么可能不要你?你是娘的女兒,是娘的寶貝,娘怎么舍得不要你呢!”</br> 這丫頭的性子是四個孩子中最倔強的,現在忽然露出害怕委屈的樣子,倒是讓黎玥書差點兒沒招架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