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看上去有些眼熟,沈煨不知想到什么,抬腳走過去一看,果然是自己的人皮面具。</br>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后轉頭看向坐在不遠處的黎玥書。</br> 黎玥書早就注意到他的動作,坦然的看過去。</br> 沈煨直視著她的目光,在片刻的沉默后,忽然問道:“阿書覺得我這張臉與衛子邈相比,如何?”</br>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黎玥書表情都懵了。</br> 怎么說著說著,又扯到衛子邈了?</br> 見她不說話,沈煨將人皮面具放回架子上,緩緩走過來,“阿書覺得,是衛子邈俊秀,還是我更勝一籌?”</br> 他站在黎玥書一步之遙的地方,微微彎著身子,離她更近了。</br> 低沉渾厚的聲音穿過耳膜,莫名讓黎玥書渾身一抖。</br> 良久,她忽然伸手搭在沈煨額頭上,“沒發燒啊,怎么一副腦子有病的樣子?”</br> 沈煨:“……”</br> 他拉下自己額頭上的柔荑(tí),輕輕撇了撇嘴,“阿書不說,莫不是覺得衛子邈更勝過我?”</br> 黎玥書抽出自己的手,不雅的翻了個白眼,“你好看你好看,行了吧?”</br> 她忍不住嘀咕道:“都是四個孩子的爹了,竟然還跟人家比相貌,真是幼稚!”</br> 比他之前沒恢復記憶時還幼稚!</br> 沈煨瞇了瞇眼睛,若有所思的看了黎玥書一會兒,忽然說道:“孩子不是我的。”</br> 正準備轉身的黎玥書忽然頓住,詫異的看著他,“你說什么?”</br> 沈煨似乎是下了決定,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那四個孩子都不是我的,我如今二十有七,但并未娶妻。”</br> 他的話讓黎玥書愣在原地,好半天沒反應過來。</br> 沈煨頓了頓,說道:“阿旻是宮中蓉妃之子,阿文和阿怡是長公主的孩子,按照輩分來說,他們都是我的侄兒侄女。因為一些原因,外界都以為他們死了,我便利用沈煨的身份,將他們帶到童木縣藏起來。”</br> “至于阿遇,你應該也發現他長得跟我平日用的那張臉很像。他是真正的沈煨的兒子,我借用了這個身份,自然就得照顧他的孩子。”</br> 短短幾句話,卻讓黎玥書心里像是被砸了幾記重錘。</br> 她是真沒想到四個孩子都不是他的,更沒想到孩子們的身世會這么不一般。</br> 關于孩子們的身世,原書中壓根兒沒提過什么蓉妃和長公主。</br> 但轉念一想,倒也能理解。</br> 她在書中看到的只是一部分,而這里是個完整的世界,有些事肯定會合理化。</br> 比如張老三、衛娘和村里那些村民,都是原書中根本不存在的人,但她接觸到的他們,都是有血有肉、有意識的活人。m.</br> 這樣也好,孩子們有這樣的身世,以后對上黎香茹這個天選之子,也能多幾分勝算。</br> 這樣想著,黎玥書心里多了幾分寬慰。</br> 但沈煨突然跟她說這個,又是為何?</br> 她疑惑的看著沈煨,“你為何跟我說這些?”</br> 沈煨有些緊張。</br> 或許是因為剛從昏迷中醒來,他的腦子沒辦法想太多,就是想遵循本能的沖動,將內心的真實想法表達出來。</br> 守著昏迷的黎玥書的這幾天,他慢慢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思。</br> 他喜歡她,想讓她留在身邊!</br> 但他犯了錯。</br> 他必須先彌補自己犯下的錯,才有資格去牽她的手。</br> 所以他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坦誠相告,不能再隱瞞。</br> 沈煨下定決心,望著黎玥書的深邃眼眸仿佛只裝得下她一個人。</br> “阿書,我的名字,叫秦墨淵。”</br> 黎玥書被他的話弄得有些懵,撞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仿佛要把人吸進去。</br> “秦……秦墨淵?”</br> 黎玥書早就在紅黛口中聽過這個名字,可不知為何,親耳聽到沈煨告訴自己,卻是另一種感覺。</br> 她細細咀嚼著這三個字,眼底似有細碎的光在浮動。</br> 她的聲音很輕,像羽毛劃過沈煨……應該說是秦墨淵的心臟。</br> 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覺得這個讓自己深惡痛絕的名字,竟然這么好聽。</br> “其實我是……”</br> 他正要說什么,黎玥書忽然推開他后退幾步,側過身去,“我當然知道你叫秦墨淵,堂堂宸南國攝政王的大名,天下誰人不知!”</br> 秦墨淵眼底閃過一抹詫異。</br> 她之前不是以為宸南國有很多王爺么,怎么……</br> 忽然間,秦墨淵想到了紅黛,便明白過來。</br> 這樣也好,他不用仔細介紹自己的身份了。</br> 但有些事,還是要說清楚。</br> “阿書,對不起。”</br> 突然的道歉讓黎玥書有些意外,瞬間忘了剛才不自在,詫異的轉過頭來。</br> 秦墨淵滿眼真誠,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認真,“你掏心掏肺的對我們好,為我們付出那么多心血,我們卻在享受著你的好時,懷疑你、欺騙你,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我們錯了。”</br> 男兒立于世,錯了便是錯了,道歉并不丟臉。</br> 于是,他又鄭重的說了一遍:“阿書,對不起。”</br> 黎玥書站在原地,臉上是讓人看不懂的情緒。</br> 不知沉默了多久,她終于開口:“站在你們的角度,我能理解,也接受你的道歉,但……我還是沒辦法原諒。”</br> 秦墨淵微微斂眸,點了點頭,“我知道,若能這么輕易原諒,你就不是你了。”</br> 雖然早有預料,但秦墨淵心里還是有些低落。</br> 不過也只是瞬間,他再次開口:“我也沒想過用幾句話就得到你的原諒。阿書,我會用行動讓你明白我的心意。”</br> 黎玥書看著那雙誠意滿滿的眼眸,看著那張絕色的臉,嘴角不自主的勾了一下。</br> 但她很快壓下那一抹弧度,轉過身去,“我去準備午飯,你收拾一下,咱們吃過飯就離開。”</br> 她沒有回答秦墨淵的話,卻算是默認了他用行動來證明的話。</br> 秦墨淵自然明白這一點,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讓那張臉看上去更加絕色無雙。</br> 不知是不是誠心實意的談過了,之前圍繞在兩人之間的那一絲僵硬仿佛消散,多了幾分和諧。</br> 吃過飯,兩人便出發離開。</br> 不管是黎玥書還是沈煨,在照顧對方的同時,都出來找過路,這也算是默契。</br> 更默契的是,他們找到的出路還是同一個方向。</br> 但這里到處都是樹,占地又寬闊,兩人走到天黑都沒走出去,甚至還有種在迷宮里繞圈子的感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