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妃聲音不大，但屋里就兩個人，黎玥書隱約聽見了一點。</br> 她疑惑的看著蓉妃，“娘娘在說什么？”</br> 蓉妃看著她，忽然笑了，“我說你確實和尋常女子不一樣，難怪會引得攝政王傾心。”</br> 黎玥書沒料到她說的會是這個，有片刻的呆愣。</br> 她這表情讓蓉妃莫名覺得有些可愛，不由輕笑一聲。</br> 但她身體本就極度虛弱，這突然一笑，直接咳嗽起來。</br> “咳咳咳！”</br> 劇烈連續的咳嗽聲聽得人擔憂，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一樣。</br> 黎玥書趕緊給她倒了杯熱水，另一只手輕輕順著她的后背。</br> 這一打岔，兩人自然沒再繼續剛才的問題。</br> 等蓉妃終于緩和下來，黎玥書便翻了翻藥箱，用身體做遮擋，從空間里拿出了幾種藥。</br> “娘娘，這些藥能暫緩你的情況，也能讓你沒那么難受，服用方法我都標注出來了。”</br> 蓉妃接過藥，輕輕點了點頭，忽然問道：“黎姑娘，我大概還有多少時間？”</br> 問到這話時，她臉上滿是坦然，似乎即將面臨死亡的人并不是自己。</br> 黎玥書知道，她是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才不會讓自己這么難過。</br> 想了想，黎玥書給出了答案，“多則一年，少則幾個月。我現在能幫你做的，只有減輕你的痛苦。”</br> 聽到這話，蓉妃忽然笑了，“黎姑娘醫術果然高超，太醫院那群老頭子還說我最多活不過半年呢！”</br> 她笑得眉眼彎彎，“我一定要撐過半年，讓那群臭老頭看看，自己多年學醫，竟連一個小姑娘都比不過，臊死他們！”</br> 這俏皮的樣子，絲毫不像是一個八歲孩子的母親，倒像是一個活潑靈動的少女。</br> 其實蓉妃的年紀也不大，在現代也不過是畢業沒幾年的大學生，卻在這個封建的世界里，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br> 黎玥書心里無聲嘆息，語氣也變得輕柔幾分，“娘娘似乎很討厭那些太醫？”</br> “當然討厭了！”蓉妃毫不猶豫的點頭，“他們一天在子旻面前搖頭嘆氣，一副悲痛惋惜的表情，在我面前又滿臉諂媚討好，說我的身子很快就會養好，到時定能重獲盛寵什么的。”</br> “說得好像誰想當這個娘娘似的！”</br> 她嘀咕了一句，隨后一臉神秘的湊過來，“我知道他們是拍馬屁，就故意說我身體要是好了，一定有重賞，要是沒養好，就拉他們墊背，你都不知道當時那些老頭子的表情有多好笑！”</br> 黎玥書哭笑不得。</br> 她就算沒有親眼看見，但也能想象到當時那些太醫的表情有多精彩。</br> 看著眼前這個連自己的生死都能當玩笑話坦然提起的女子，黎玥書心里其實是有些難受的。</br> 她很喜歡這個性子灑脫的女子，何況她還是阿旻的親娘。</br> 若是以后還有時間，她們應該能成為很好的朋友。</br> 想到這兒，黎玥書起身假裝從藥箱里拿出一個小蛋糕，“娘娘，這是我自己做的，要不要嘗嘗？”</br> 因為要進宮，她就給阿旻和阿斂準備了不少，分一塊出來也足夠。</br> 蓉妃是第一次見到蛋糕，滿臉好奇，“你的藥箱怎么什么都有？”</br> 黎玥書淡淡一笑，將勺子遞過去，“嘗嘗，若喜歡的話，我還有。”</br> 聞言，蓉妃也沒客氣，直接舀了一勺放嘴里。</br> 滑嫩甜膩的味道在嘴里綻放，蓉妃的表情一下亮起來，“這是什么東西，也太好吃了！”</br> 黎玥書嘴角一勾，“這叫蛋糕，娘娘若想吃，以后派人到王府說一聲就是。”</br> 她就知道，很少有女孩子能抵抗得了甜食的誘惑。</br> 蓉妃連連點頭，趕緊又舀了一勺，“你也別叫我什么娘娘了，我年紀比你大，你若是不嫌棄，以后私下里就叫我一聲姐姐。”</br> 黎玥書自然沒拒絕，從善如流的應下，“姐姐以后就叫我玥書吧！”</br> 女孩子的友誼其實很簡單，三兩句志氣相投的交談就能建立起來。</br> 但這兩人聊得高興，完全忘記了外面還有一群等得焦急的人。</br> 最后還是蓉妃身子弱，受不住長時間的交談，不知不覺的睡過去，兩人才結束話題。</br> 黎玥書輕輕扶著她躺下，這才開門走出去。</br> 眾人連忙上前要詢問，黎玥書趕緊“噓”了一聲，“娘娘已經睡下了，別吵到她。”</br> 她帶著眾人離房間遠了些，才看著服侍蓉妃的宮人，將要注意到各項事宜都說了一遍。</br> 沈易旻一直站在旁邊，默默記下了黎玥書所有的話。</br> 說完這些，黎玥書只交代了一句，“有什么情況，就讓秦……攝政王告訴我，我再進宮來看娘娘。”</br> 對于蓉妃的情況，她并沒有多說。</br> 聰明如沈易旻，心里已經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了。</br> 他親自將黎玥書送到宮殿門口，直到身邊沒人了，他才終于開口：“我母妃她……”</br> 沈易旻有些不敢問，他害怕聽到和太醫一樣的回答。</br> 黎玥書哪里沒察覺到他的情緒，心口微疼，有那么一瞬間也想像蓉妃說的那樣，騙一騙阿旻。</br> 但這個想法也只是一閃而過，她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如果是剛中毒的時候，我或許還有辦法，但現在……太晚了。”</br> 沈易旻身形晃了晃，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一陣心痛。</br> 看著他的樣子，黎玥書心里也不好受，“多花點時間陪陪你母妃，有什么事就到王府找我。”</br> 沈易旻輕輕點了點頭，并未開口。</br> 見此，黎玥書也不再多說。</br> 有些事，需要的是自己捱過去，旁人越安慰越讓人難過。</br> 黎玥書轉過身，假裝從藥箱里拿出一個小包裹。</br> “這是我給你和阿斂做的糕點，你母妃也能吃，但別讓她吃多了。”</br> 沈易旻下意識伸手，熱乎乎的觸感隔著布傳來，仿佛燙到了他心里。</br> 沈易旻眼眶微紅，張了張嘴，卻只說出兩個字：“謝謝……”</br> 眼前這個女人給了自己這么多溫暖，他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謝什么。</br> 黎玥書伸手輕輕的在他頭上摸了摸，語氣無奈又寵溺，“傻孩子。”</br> 沈易旻沒反抗她的動作，只是低著頭，咽下眼眶中的濕潤。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