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共同話題的人總是特別容易聊到一起。</br> 黎玥書和孟軍醫在醫術的話題上越聊越多,一旁的秦墨淵倒成了個背景板。</br> 他都要懷疑阿書跟孟軍醫聊得這么開心,是不是忘了原本的打算?</br> 黎玥書確實有些忘了。</br> 孟軍醫給她的感覺其實和童木縣的陳大夫很像,都是那種真心熱愛醫術,希望能用自己所學拯救更多人的真正意義上的醫者。</br> 不管是跟陳大夫還是跟即墨白,只要是聊到醫術,黎玥書總會很興奮。</br> 但孟軍醫一直是跟著鎮北軍的,所以更擅長的是處理跌打損傷或刀劍傷。</br> “都說傷經動骨一百天,那些受了傷的士兵很多都是傷還沒好就上了戰場,落下一身病根,老了不知道會受多少苦。”孟軍醫感慨的說道。</br> “這還算幸運的,至少能活著。每次戰爭,咱們這些軍醫一個就得管幾十上百個傷員,有些傷口處理不及時的,都是被活活疼死,或者流血而死的。”</br> 孟軍醫重重嘆了口氣,神色憂愁。</br> 他自幼便在軍營,每天見得最多的就是各種各樣的傷員。</br> 特別是在戰爭打響的時候,他見過好多人從戰場上撿回一條命,卻會因為沒有得到及時治療而死。</br> 提到這個,一旁的秦墨淵神情也暗淡了幾分。</br> 他在戰場十幾年,自然知道孟軍醫說的都是事實。</br> 即便是他手下驍勇善戰的護淵軍,也免不了有因救治不及時而發生的悲劇。</br> 黎玥書明顯感覺到這兩人身上散發出的沉重,心神微動。</br> 以前組織為了培養她,給她偽造身份去醫院學習進修,她就親眼見過無數生命從自己眼前消逝。</br> 那種明明有一身治病救人的本事,卻無能為力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br> 這時,黎玥書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如果有效果更好,甚至傷者自己就能使用的止血藥和止痛藥,那是不是就能為傷者爭取更多的救助時間?”</br> “這樣的想法當然是好的,但鎮北軍用的藥已經是最好的藥了。”孟軍醫無奈嘆息,“麻沸散本就是極為珍貴的止痛藥,將軍每年都是貼錢買,但依舊不夠用。”</br> 麻沸散在這個世界有多珍貴,黎玥書自然是知道的,但她沒想到顧良弘這個鎮北將軍竟然每年都會貼錢給士兵買。</br> 看來,他倒是個不錯的將領。</br> “以前是最好的藥,不一定現在也是。”黎玥書笑道,“在童木縣有家名叫恒德藥館的藥鋪,如今在重州也開了分店,里面有很多特效藥,止血藥和止痛藥也比尋常藥鋪的效果更好。”</br> “恒德藥館?”孟軍醫疑惑的呢喃了一聲,“我在封州倒是有所耳聞。聽說恒德藥館的東家叫沈夫人,能活人換肺、斷骨重塑,真有這些神奇?”</br> 黎玥書抿唇一笑,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沒說明自己就是那個“沈夫人”。</br> “我手上有不少恒德藥館的藥,孟軍醫想看的話,我愿意將那些藥贈給孟軍醫,若是真有奇效,對這些保家衛國的士兵來說,自然是福音。”</br> 這種傳言中的事,孟軍醫自然是持有懷疑態度的。m.</br> 但黎玥書說得信誓旦旦,態度堅定的要明日就把藥送過來,孟軍醫也只能答應。</br> 那些藥其實都在空間,黎玥書說明日送來,不過是當場拿出來不方便而已。</br> 但孟軍醫不知道這些,見人家一片好心,他自然不好多次拒絕。</br> 何況若這些藥真有效,對士兵來說也是好事。</br> 因為黎玥書這個舉動,孟軍醫對眼前這個明明年紀不大,但一身本領的小丫頭,越看越喜歡。</br> 看著那張和亡妻像極了的臉,孟軍醫有那么一瞬間覺得,這要是自己的外孫女就好了。</br> 大概是想得太入神,孟軍醫竟然直接將心里話給說了出來。</br> 黎玥書愣了一下,隨后看著孟軍醫,一聲輕嘆,“我若是有孟軍醫這樣的外祖父,就好了。”</br> 聽著她語氣里的失落,孟軍醫莫名有些心疼,“黎丫頭的外祖父呢?”</br> “我爹娘以前是從封州逃難出去的,所以我從來沒見過我的外祖父。”黎玥書的神情看上去很失落。</br> 這話并不假,但失落是裝的。</br> 孟軍醫有些詫異,“你們家以前也是封州的?”</br> 黎玥書點點頭,“聽我娘說,當時封州戰亂,家里人都死了,我爹帶著我還懷著身孕的娘逃難去了童木縣,我和我姐姐還是半路上生下來的呢!”</br> 說到這個,黎玥書似乎想什么,神情暗淡的嘆了口氣,“雖然爹娘不喜歡我,但姐姐對我很好,只是可惜,她終究不是我的親姐姐。”</br> 不就是裝綠茶嘛,只要忍住惡心,人人都能裝!</br> 秦墨淵看著她的樣子,微微蹙眉,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br> 雖然知道是假的,但他還是心疼。</br> 孟軍醫哪兒知道黎玥書的小心思,只是聽到她的話,心頭跳了跳。</br> 從封州逃難到童木縣、半路產子、又姓黎……</br> 孟軍醫手抖了抖,“黎丫頭,我能不能問問你姐姐叫什么名字?”</br> 黎玥書疑惑的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何要問這個,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她叫黎香茹。”</br> 孟軍醫瞳孔一縮,手抖得更厲害了。</br> 這也太巧了!</br> 可……為何這丫頭會長得這么像他的亡妻?</br> 孟軍醫心頭猛烈的跳了兩下,一種不可置信的猜測在他心頭升起。</br> “丫頭,我剛才聽你說你爹娘不喜歡你,能不能跟我說說是怎么回事兒?”</br> 黎玥書沒想到他直接就問到了自己最想說的話上,十分配合的開口:“其實……他們現在已經算不上是我爹娘了。”</br> 她嘆了口氣,神情看上去有些悲傷,“他們將我賣給了隔壁村,讓我給四個死了爹的孩子當后娘。好在四個孩子乖巧聽話,雖然婆家的人總是上門找事,但孩子們都向著我,我也沒吃什么虧。”</br> 說話時,黎玥書笑得很牽強,一副“我受了很多苦,但是我不想說”的樣子,讓人看著就心疼。</br> 至少讓秦墨淵看著,心疼壞了。</br> 雖然知道阿書是在演戲,可想到當時她一個女人帶著四個孩子生活,還要面對婆家的刁難,而自己不僅沒幫上忙,還一度懷疑欺騙她。</br> 秦墨淵真恨不得沖到那個時候,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