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香茹一臉溫和的笑容，“妹妹，其實我今日是特意在學院門口等你，想和你談談莫斂莫學子的事。”</br> 因為坐在牛車上，黎玥書的個頭高出一大截，垂眸看著她的表情有些居高臨下，“你想談什么？”</br> 黎香茹看了看牛車上的莫斂，說道：“妹妹是出于善意收留莫學子母子，想必也不想看到莫學子浪費一身才華吧？”</br> 黎玥書忍不住笑了，“我供他求學，何時浪費他一身才華了？”</br> 黎香茹依舊笑容溫和，“我知道妹妹心善，但童木縣到底只是個小縣城。我想帶莫學子去重州，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這對他都是最好的選擇。”</br> 黎玥書不由笑了，“姐姐這是肯定阿斂有才學，未來會出人頭地？”</br> 黎香茹依舊表現得很淡定，“我找夫子了解過，以莫學子如今的才識，即便是重州很多同齡人都比不上，我相信他將來必定能有所成。”</br> 說到最后一句話時，她特意看向莫斂，那樣子就差把“我完全相信你”這幾個字刻臉上。</br> 對一個普通的寒門學子來說，能得到這樣的信任和贊賞，不知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br> 但莫斂卻更加警惕，只覺得她臉上寫的是“不安好心”四個字。</br> 黎玥書知道她是想拉攏未來的首輔，毫不留情地戳穿，“阿斂的才學在學院只能排第二，阿旻實力遠在他之上，怎么不見姐姐這么看好我家阿旻？”</br> 一句“我家阿旻”，讓沈易旻下意識愣了一下。</br> 這個稱呼，他已經三年沒聽過了，母妃也常在私底下這樣喚他。</br> 眾人并沒注意到他的神色，都將目光看向黎香茹，似乎想知道她會怎么回答。</br> 黎香茹表情微僵，顯然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br> 但也只是瞬間，她恢復了一臉溫和的笑，“這身份論起來，沈家大郎還得換我一聲姨母，妹妹和妹夫都在，我總不能拆散你們一家人吧？”</br> 黎玥書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一勾，“姐姐是去重州見過世面的人，既然你這么看好阿斂，那我更得好好培養他，說不定以后他真能做大官，那我豈不是能享福了。”</br> 黎香茹表情一僵，顯然沒料到她竟然會想到這個。</br> 她表情僵了一下，“我相信莫學子的本事，只是以童木縣的水平，怕是所有夫子加起來，也比不上重州的夫子，怕是白白浪費了莫學子的天賦。”</br> 她這話說得，好似莫斂不跟她去重州，就不能有個好前途似的。</br> 黎玥書直接笑出了聲，“姐姐真是有意思了，我問你要個癡傻的孩子你不愿給，如今倒是平白想讓我送個有極高天賦的學子給你。若他以后真有了什么成就，那我不得后悔死！”</br> 她這直白的話語讓黎香茹差點沒招架住，畢竟上輩子在二皇子的后院，她就已經習慣拐彎抹角的跟人說話。</br> 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不悅，“聽說妹妹將收養的那七個孤兒照看的很好，想必對黎虎也會關照有加。”</br> 聽到她這話，黎玥書心中微動，沒有接話。</br> 果然，黎香茹頓了頓，就再次開口：“若妹妹這般想要黎虎，我愿意將他是讓給妹妹，只是我著實不愿看到莫學子的一身才學被掩蓋了。”</br> 她直直地盯著黎玥書，那樣子就好像在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br> 黎玥書自然明白，但她卻故意皺著眉頭，一臉糾結。</br> 感受到黎香茹的緊張情緒，她這才慢慢開口：“我答應了要替阿斂的母親治病，收留阿斂也是為了更方便照看他母親。姐姐若想把阿斂帶去重州，是不是得問過他母親的意見？”</br> 見她松口，黎香茹連連點頭，“這是自然，不如我現在就隨你走一趟，親自同莫母說說？”</br> 黎玥書遲疑了一下，目光看向旁邊表情一臉懵的黎虎。</br> 黎香茹瞬間領會，“我畢竟是暫住他人屋檐下，若是帶了莫學子和他母親，怕是沒辦法照顧好黎虎，恐怕這事兒還得勞煩妹妹。”</br> 說著，她輕輕把黎虎往黎玥書面前推了推。</br> 黎虎什么都不懂，卻能感覺到她這個動作是要拋下自己，立馬慌了，“姐姐，不要……要姐姐……”</br> 看著他可憐兮兮的樣子，黎香茹有些心軟。</br> 潛意識里，她覺得自己應該留下黎虎。</br> 于是她抬頭看向黎玥書，剛要開口，后者卻先一步說道：“看來這孩子挺喜歡姐姐的，我也不強人所難了，往后再去奴隸市場找個身材壯碩的孩子也行。”</br> 說著，她就要揚起鞭子抽向牛屁股。</br> “等等！”黎香茹下意識叫住她，隨后蹲下來看著黎虎，“乖，以后你就跟著這個姐姐，她會給你好吃的好玩的，不會再讓你被別人欺負。”</br> 黎虎對她的話半知半解，只是本能地抓住面前這個除了娘之外，唯一對自己好的人。</br> 黎香茹有些無奈，還是耐著性子安慰，“這個姐姐家里有很多小朋友，他們都能和你做朋友，你不想和朋友們一起玩嗎？”</br> 這句話讓黎虎的眼睛亮了亮，轉頭看向牛車上的漂亮姐姐。</br> 黎玥書也很配合，從沈聽文懷中的紙包里拿出一塊點心，“你不是餓了嗎？這個給你。”</br> 黎虎瞬間什么都忘了，想也沒想就跑過去拿過她手上的點心。</br> 黎玥書失笑，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黎虎也沒反抗，還朝她傻呵呵地笑了笑。</br> 看到這一幕，黎香茹情不自禁地皺起眉頭，有種什么重要的東西被自己搞丟的感覺。</br> 她還沒來得及理清情緒，就見黎玥書直接將身材魁梧的黎虎抱上牛車，隨后看向自己，“走吧。”</br> 黎香茹回過神來，連忙上了自己的馬車，跟著她回村里。</br> 回去的路上，莫斂欲言又止的看著黎玥書的后背。</br> 沈聽文見此，沒忍住開了口：“你真以為她是要把你交給那個黎香茹？”</br> 莫斂看了眼前面頭也不回的背影，沒有接話，但眉宇間明顯帶著擔憂。</br> 見此，沈易旻也開了口：“說了是要問你娘意見，你覺得你娘會跟她走？”</br> 莫斂微愣，隨后瞬間反應過來，眉宇間的擔憂全消散了。</br> 沈煨從始至終都沒開口，只是偷偷落在黎玥書背影上的眼眸，卻是帶著笑意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