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文眼睛轉了轉,笑得一臉純良無害,“伯伯做生意也不容易,這野豬就算十八文一斤,重一百斤,多余的就當是伯伯的辛苦費,請伯伯吃頓好的!”</br> 沈聽文說得真誠又認真,加上那好看的臉,任誰都得心軟。</br> 明明是在談交易,屠夫卻絲毫沒有討價還價的意思,“哈哈哈!好,就按你說的算!”</br> 屠夫十分爽快的拿出銀子,交到沈聽文手上,“小家伙這么會做生意,以后肯定會成為大老板!”</br> 他的話讓沈聽文眼睛一亮,甜甜的喊道:“謝謝伯伯?!?lt;/br> 劉老漢懵了,似乎完全沒想到只是多說了幾句話,十兩銀子就變成了十八兩。</br> 沈煨倒沒什么反應,看著黎玥書受傷的肩膀,一心只想快點去看大夫。</br> 黎玥書失笑,仿佛能看到沈聽文身后搖著的狐貍尾巴。</br> 十八兩買下這頭豬,還要自己動手殺,屠夫也賺不了多少。</br> 可看他的樣子,心里明顯愿意極了。</br> 黎玥書忽然明白原書中沈聽文“笑面狐貍”的稱號是怎么來的了。</br> 得了銀兩,幾人這才往醫館走。</br> 沈聽文捂著鼓囊囊的胸脯,心里思考著該怎么抱住這些銀兩。</br> 只要他們手上有錢,這女人就一定會搶,可野豬是爹獵的,看在她不顧危險救了三妹,他愿意出錢給她治傷。</br> 但想把錢搶走,沒門兒!</br> 這時,黎玥書忽然開口:“阿文,你以后想做商人嗎?”</br> 沈聽文愣了一下,沒太反應過來。</br> 黎玥書一邊走,一邊說道:“士農工商,在這個時代,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lt;/br> 她記得原書中提到過,沈聽文后來雖然成了有名的富商,但天下幾乎沒人瞧得起他。</br> 沈聽文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問起這個,想了想,說道:“當我比任何人都有錢時,不管他們心里怎么想,都不會當著我的面說,那我干嘛還要在意。”</br> 黎玥書有些詫異,倒是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然想得這么通透。</br> 黎玥書抬起沒受傷的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不愧是我兒子,有覺悟!”</br> 沈聽文立馬躲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耳朵卻泛著紅。</br> 黎玥書忍不住笑了,“阿文想經商,娘支持你,但娘希望跟你的財富一起流傳天下的,還有你慈善的名聲?!?lt;/br> “阿文這么聰明,一定能打破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的傳聞,成為名滿天下的仁善富商?!?lt;/br> 沈聽文的心狂跳了幾下,緊緊捂著懷里銀兩的手,似乎也松了松。</br> 沈煨聽不懂黎玥書在說什么,只是呆呆的看著她,仿佛看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光芒。</br> ……</br> 很快,幾人來到鎮上最大的醫館。</br> 看到黎玥書渾身是血的樣子,周圍看病拿藥的人都不自覺的讓開一條道。</br> 坐診大夫須發花白,看到黎玥書明明一身狼狽,但身姿堅挺的樣子,不由愣了一下。</br> 劉老漢連忙上前,“陳大夫,你快看看,她肩膀被野豬劃傷,這一路流了好多血!”</br> 黎玥書:“……”</br> 她早就把血止住了,這一路上流血的分明是那頭野豬。</br> 陳大夫一眼就看出這幾人是鄉下來的,心頭一驚,連忙起身查看著黎玥書的傷口。</br> 血流多了,是會死人的!</br> 但令他意外的是,這小娘子傷口雖然猙獰,但血明顯早就止住,就差包扎了。</br> 看著陳大夫驚訝的目光,黎玥書解釋道:“我已經處理過了,但家里人不放心,非要來醫館看看?!?lt;/br> 雖說老三沒跟著來,但那看著他們離開時的樣子,都快成望夫石了。</br> 陳大夫詫異,“夫人會醫術?”</br> 黎玥書點頭,“會一點,所以才上山采藥補貼家用,誰曾想遇到了野豬?!?lt;/br> 說著,她拉過沈煨身上的背簍,“這是我親自上山采的,不知道陳大夫可收這些?”</br> 陳大夫往背簍里看了一眼,就見里面裝了不少帶泥土的草藥,雖然很亂,卻能清楚的看到都是處理過的,只留下了能用的部分。</br> 他震驚的看向眼前這個年紀輕輕,梳著婦人發髻的女子。</br> 明明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卻還能鎮定自若的跟自己賣東西,對于深可見骨的傷也沒表現出一絲痛苦,她真是一個鄉下婦人?</br> 看這些藥材的處理手法,她可不是“會一點”這么簡單。</br> 倒是她身邊的男人,看上去高大壯碩,但神情卻呆呆的。</br> 面對他的打量,黎玥書坦然自若,這份氣度更讓陳大夫覺得她不簡單。</br> “實不相瞞,我們醫館的藥材進貨都有特定渠道的,除非十分珍貴的藥材,我們一般不收散的。”</br> 黎玥書沒接話,知道他還沒說完。</br> 果然,就聽陳大夫話鋒一轉,“不過我看夫人也是學醫之人,與老夫有緣,我就破這一次例?!?lt;/br> “多謝陳大夫?!?lt;/br> 黎玥書倒是沒想到這大夫這么好說話。</br> 想必是真的很喜愛醫學,才會僅僅因為她會醫術,就格外通情達理吧!</br> 陳大夫淺笑,“夫人先隨我進去把傷處理了,一會兒我讓人把背簍里的藥材清算一下。”</br> 黎玥書自然沒拒絕。</br> 最后,黎玥書在醫館處理好傷口,不僅沒付診費,還把藥材賣了個好價錢。</br> 沈聽文揣著滿兜銀兩,走路都是飄的。</br> 他感覺自己好多年沒摸過這么多錢了。</br> 黎玥書看著他財迷的樣子不由好笑,“阿文,我打算買點東西,一會兒你負責給錢?!?lt;/br> 沈聽文下意識點頭。</br> 只要不是搶錢,買點東西也沒什么。</br> 但很快,沈聽文就知道自己的想法錯得有多離譜。</br> 黎玥書讓劉老漢先拉著牛車去鎮口等,自己則帶著沈聽文和沈煨買鹽買米買調料,還去鐵鋪買了兩把刀。</br> 十八兩銀子轉瞬就沒了一大半,連賣藥材的那些碎錢都沒了。</br> 沈聽文一臉肉疼,“夠了夠了,買得夠多了!”</br> 黎玥書不由好笑,“還有更重要的東西沒買呢!”</br> 沈聽文表情一僵,“還……還有什么?”</br> 黎玥書扯了扯他的衣領,“天氣逐漸變冷,過冬的衣服總得買吧?你爹身上穿的還是劉伯伯的,總不能一直找人家借吧?”</br> 沈聽文一愣,“后娘是要給爹買衣服?”</br> 一直沒說話的沈煨眼睛亮了亮,滿滿的期待。</br> 黎玥書點頭,“不止他,還有你們四個。過陣子阿旻從學院回來,也得有新衣服穿。”</br> 沈聽文愣愣的看著她,有種自己產生幻聽的感覺。</br> 這個女人竟然會想到給他們買衣服?</br>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