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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六章同淋雪

    沈汀年也睡了一個香甜美覺,有一瞬間還模糊的意識到自己這一覺睡得有些久,然后猛然驚醒,似連夢里都惦記著什么,徒然就清醒了。
    不想一眨眼,濮陽緒正枕在咫尺相近的地方看著她,他眼神清澈溫柔,像極了溫馴安靜的林間鹿,沈汀年眨眨眼,他等了許久,就等著她睜開眼看自己,然后笑著湊過來,笑容雖淺,卻愛寵深濃,蹭了蹭她的臉。
    “年年……”
    沈汀年合上眼,帶著點久睡的疲乏,沒有說話,微微翹起唇,醒來得見夢里人,滿足而快樂。
    這樣安靜的早上,抱著心愛的人,濮陽緒也心生歡愉,更多感慨,只覺得一生就在一念間過完。
    “我夢見你。”
    “我夢見你……”
    兩人同時開口,竟說了同樣的話。
    “你夢見什么?”沈汀年貼著他的臉仰頭,抬起一只手自然熟稔的捋了捋他兩鬢散著的發(fā),她想著這幾日,他閉著眼睡著,怎么叫也不醒,曾經(jīng)那般風光霽月的人,卻蒼白無助的宛若刀俎上待宰的魚肉,她后來都沒辦法守在一旁看著。
    “我夢見你那年頂替衛(wèi)初筠參加流觴曲水宴,然后不識抬舉的很,非要說我是船夫……”
    濮陽緒記著夢里的仇,故意夸大其詞,把她在夢里的行徑描述的非常囂張,錯認他,頂撞他,還敢罵他,反正是他的夢,由他說了算。
    “那個船夫是你?”沈汀年記得這件事,因為他在北峰城追著她問過,而當年投壺輸給衛(wèi)初筠本就是她年少時鮮少的失誤,自然記得比其他事情要深刻些。
    “嗯哼……”濮陽緒拿下她的手捏了捏,“沒想到吧,吃了我一頓酒,還騙我……”
    沈汀年真的沒想到這么一件事,還要被翻舊賬,她只好親了他一口,把這筆賬消了,“我竟連冠絕無雙的太孫都不認得,該罰。”
    “知道就好。”濮陽緒很受用,拍了拍她腦袋,大方得體的原諒了她。
    “那你呢,夢見什么了?”他醒得早,守著她醒來,自然也瞧見了她睡得安安穩(wěn)穩(wěn)突然驚醒的異常。
    沈汀年確實也做了個綿長的夢,同樣是少年時光,說起來也是彼此的一些遺憾,她反握住他的手,“我夢見你曾經(jīng)用林墨的身份參加的那場弈棋大賽,你從院里追出來,我當時……”
    她當時沒有回頭,跑的急,可夢里她回頭了,好像是前面跑的路堵了,無處可走,被他逮住——就在落入他手上的時候,突然就醒了。
    “你若是追上我的話,會做什么?”
    “我懷疑過是你。”濮陽緒先笑了一下,然后才認真的想了想這個問題,“我會記得你,然后查你的身份,然后去找你……最后,愛上你。”
    不管走了多少彎路,有多少誤解,中間擋了多少人,他最后會認識她,記得她,愛上她。
    “緒哥哥,如果有下輩子,我們年少的時候就彼此喜歡,好不好?”
    “嗯。”
    一轉(zhuǎn)眼就是初冬,沒再出現(xiàn)過異常昏迷的濮陽緒氣色漸漸好起來,還能出門走動走動,眾人都攔不住他,只能往他身上加一層又一層的衣服,以至于和五歲的小望霓一樣,一個胖乎乎,一個圓滾滾。
    父子倆常常一起出現(xiàn)在御花園,宮人們瞧見他們,總是想笑又憋回去,小望霓的名頭非常的響亮,喜歡笑,又萌萌的討喜,濮陽緒有時候把她抱在肩頭,她清脆響亮的笑聲能傳出去老遠,為這安靜祥和的宮廷添了一份熱鬧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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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濮陽望霓在御花園遇到迷路的一對父子時,她正為自己偷跑成功而高興,一頭撞到對方的腿上,她嗷了一聲就被彎下腰來的男人扶住了。
    “公主?你去哪了?”
    “小公主……”
    隔著花樹山石隱約能聽見宮女們的喊聲。
    濮陽望霓開心的偷捂著嘴,繞過兩人就要繼續(xù)跑走,卻被蹲下身來的男人抱起來了,“福星小公主要跑哪里去呀?”
    一聽他喊自己小福星,濮陽望霓笑的更開心了,她伸出一只小手指抵在自己的小嘴上,“噓噓,不要叫她們聽見了,我要去找爹爹。”
    白飛冉?jīng)]忍住跟著她一起笑了,壓低聲音問她:“你認得路嗎?我?guī)闳ィ9懿粫凰齻冏飞稀!?br/>     濮陽望霓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如水洗過的墨玉,她小腦袋點的飛快,“快走,快走,要追上啦。”
    白飛冉把人抱著轉(zhuǎn)了個身,沒有急著走,而是看向站在一旁只到他大腿高處的孩子,“啟言,你去那頭路上等著,她們過來的時候,你知道怎么做吧。”
    白啟言抬頭看了眼他,然后小臉無奈的點了頭。
    等兩人消失在轉(zhuǎn)彎口,白啟言往前走到路口,追著濮陽望霓來的宮女看見他,還沒開始問,他就指著另一個方向,“公主跑過去了。”
    幾人立馬就朝著那邊追過去。
    而另一邊的白飛冉繞過巡邏的禁衛(wèi)隊,一路抱著濮陽望霓到了御花園北邊。
    “小福星,你今年幾歲啊?”
    濮陽望霓從小就不認人,誰都給抱,所以一點沒有覺得這個抱著她的男人會不會是壞人,會不會害她。
    “五歲。”濮陽望霓兩只手抱著他的脖子,又白又嫩的臉蛋,又可愛又萌,她反問他,“你是誰呀?你認識我爹爹嗎?”
    白飛冉已經(jīng)看見了那傳說的元禧帝親手種出來的樹林,他的目光有些深遠,收回來落在眼前的濮陽望霓臉上,他控不住笑了:“認識,我是白飛冉。”
    “白白。”濮陽望霓喊人都是疊字。
    聽的白飛冉一愣,又搖頭失笑,“公主殿下,已經(jīng)到了。”
    濮陽望霓扭頭看過去,果然到了,她掙了掙,下到地上自己走,冬天路上并不好走,她小心翼翼的邁了幾步,小手沖著白飛冉搖了搖,“我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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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林里濮陽緒背著手巡視著這片地方,他其實有段日子沒來了。
    走了沒有多久就被一個火紅的人影吸引。
    他想起來那年沈汀年穿著紅色的騎馬服,一出現(xiàn)就擄獲了所有人的視線。他那個時候總以為自己是單純的被外貌所惑。
    “你怎么來了?”濮陽緒等她走近了才去牽住她的手,搓了搓,還好是熱熱的,冬天的沈汀年總是手腳冰涼,每次都要貼著他才能暖和。
    沈汀年被罩在大紅色的披風下,臉被襯托的越發(fā)的嬌艷,她扶著他,仰頭看天,“要下雪了。”
    說來也是不巧,這么多年他們竟然很少共同賞雪景,更別提像現(xiàn)在這樣,等著雪花飄落。
    “真的落雪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比往年要早,可謂是突如其來,卻又剛剛好成全了想要看雪的一雙人。
    沈汀年伸手托著雪花,靠在濮陽緒的懷里。
    “緒哥哥,天冷了,我們回去吧?”
    雖然沸沸揚揚的雪花落在身上很美好,但是沈汀年還是很擔心——濮陽緒在她的心里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貴如生命的花朵,很脆,她隨時隨地都想護著。
    “再等等。”濮陽緒其實并沒有認真看天看雪,他只是看她,眼里心里,最美不過眼前人。
    “那,戴上帽子好不好?”沈汀年背著他朝不遠處勾了勾手,很快,阿蒙就送來了沈汀年早就準備好的帽子。
    濮陽緒在她撲騰著要給他戴的時候,扶著她的肩膀托高。
    “好了。”沈汀年順勢投入他懷里,汲取著他身上的味道。
    “你沒有戴。”濮陽緒一只手遮著她頭頂,雪花落在他手背涼涼的。
    沈汀年微微瞇眸,“我想就這樣,讓你看看我白頭發(fā)的樣子。”
    濮陽緒聞言慢慢的拿開了手。
    他的頭發(fā)其實沒有全白,沈汀年也并不覺得有損他的形象,因為不管他什么樣,在她眼里都是最俊美的。
    她永遠記得初見時,他的樣子。
    聽說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印象,大多是初見就在潛意識里勾勒了定型。感情可以慢慢培養(yǎng),日久生情,那最初的印象,和好感卻取決于一瞬。
    “你還記得那年甄秀殿嗎,你看見我的第一眼,你在想什么?”
    濮陽緒當然記得,“我在想,這個女人好大膽子,竟然勾引我。”
    “……”沈汀年拿手速戳他胳膊,未語先笑,“也不算錯,我是真的,想留下來。”
    濮陽緒也笑了,雪落的慢,時間也好像在靜止。
    “你為什么選中我?”沈汀年好奇的問,覺得不單是因為她的問題。
    “你長的最美。”
    “你也太言簡意賅了。”沈汀年嘟囔著說。
    顯然是不喜歡這個理由。
    濮陽緒無奈的搖了搖頭。
    “那,有很多說不清的原因。”
    “隨便揀一兩個重要的。”沈汀年偏要為難人。
    半晌之后,他說:“見了你,眼里看不下別人了。”
    沈汀年咧開嘴,看著他的臉,“真的?”
    濮陽緒低頭看她,似有漫天的星星在她眼里閃爍一樣,勾的他七葷八素。
    “真的。”
    沈汀年笑彎了眼,頂著半白的頭,認真的信了:“我也是。”
    如果與你同淋雪,是不是也算共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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